十年孤剑沧海盟
罗英道:“急命在身不敢逗留,有暇再来叨扰”,略略一抱拳,与五人一跃上骑,锄转马头,扬鞭猛挥,六骑亮蹄得得风掣电驰而去。
大骑一劲狂奔向铁塔寺,风沙狂涌,黄尘漫漫中,但见六人大骑倏隐倏现。
铁塔高耸云霄,屹立于无边风沙中,塔下八角翼亭中静坐着谢云岳,毕晓风,灵飞及娄敬德四人。
娄敬德怀抱着三岁稚龄幼童,睁着一对澄黑晶眸不时向四人来回好奇地望着,娄敬德手掌抚摸着幼童脸颊,目中流露慈祥怜惜之色。
一阵急促蹄声随风传来,娄敬德眉梢二振,淡淡笑道。
“他们来了。”
蔽天风沙中,六人身形现出急趋而来,见得娄敬德四人默然静坐亭中,不禁楞在亭外。
谢云岳缓缓立起,冰冷面上现出一丝笑容道:“娄当家,请率领手下返山吧,谨奉劝一句,恶木垂阴,贤者不息,盗泉飞溢,廉者不饮,利诱熏心,适以自藏,望慎加克制才是。
老朽等就隐居在伏牛山中,与娄当家所居近在密迩,有暇当过相往从。”
娄敬德立起面带诚敬之色,道:“娄某身入盗林,不觉陷溺日深,不克自拔,当谨遵教益,愧不能知道三位前辈大名,得使未学馨香以祝。”
谢云岳含笑道:“久居山野,姓名不复记忆,娄当家慢走,恕老朽等不恭送了。”
娄敬德怀抱爱孙欠身作礼,道:“娄某就此拜别”,转身走出亭外,他似为一事所触,呆得一呆,又复转身走向亭内。
谢云岳道:“娄当家还有什么事要见告么?”
娄敬德稍一沉吟,道:“有一事三位尚不明实情,此次雪山人魔华山凌霄子实非娄某敦请以壮声威的,年初黄鹤楼云梦沼泽黑道群魔丧亡惨重,武林为之震慑,经此一来,群邪虽稍敛行迹,但对主谋人则恨若切齿……”
谢云岳淡淡哦了一声道:“此事老朽略有耳闻,但不知主持人为谁?”
娄敬德道:“依雪山人魔凌霄子推忆结论,非怪手书生俞云莫属,武林盛传俞云此人负盖世绝学,行事莫测,又诡秘行迹,使人莫知其首尾,是以雪山人魔凌霄子确认俞云是元恶首凶,却又忌惮俞云,为此执隐半年不敢问问此事,这次前来熊耳,实有所诡谋。”
毕晓岚灵飞只静静凝听,不置一词,谢云岳淡淡一笑,道:“此事听来殊觉津津有味,他们有何诡计?娄当家且请坐下细叙,老朽等洗耳恭聆。”
娄敬德步入亭中,欠身坐下,答道:“雪山人魔等群邪为了忌惮俞云,而思出蚕侵之计。”
“何谓蚕侵之计?”
“为免打草惊蛇,造出多人侦杏参与黄鹤楼及云梦沼泽是些何门何派人物,再逐个设下陷井,诱使入罪无法自辩洗刷,再大兴同罪之师,置俞云于孤立,再安排钩饵诱俞云于万劫不复之地,此是预谋,非娄某可以推测究竟。”
谢云岳哈哈笑道:“以雪山人魔凌霄子二人之力,不过想幻梦空花而已。”
娄敬德道:“不然,据雪山人魔说,来时已与隐世已久黑道妖邪有所勾结,其中尚有一武功出神入化之辈,不知是何许人,虽说他俩一伤一死,诡谋虽暂可平敛,但日后雪山人魔伤愈,必追查三位行踪下落,说不定演成武林大变,娄某回山后即解散能耳帮众,遁迹化外,但雪山人属未必不向汴梁诸家镖局辣手寻仇,娄某谨以先闻奉告,从此一别,谅无再见之期,但大德永铭心底。”说着匆匆起立,欠身为礼,走出亭外,率领六人走出铁塔寺外而去。
这时,灵飞道:“娄敬德所说虽甚笼统,但言出有微,不可不防万一。”
谢云岳思索有顷,才道:“武林风波迭起,无日无之,因人而生,绝不能因事而止,在下对险谲江湖,久已生厌,物物相克,天演至理,即无在下,尚有继起之人制止,二位老师,我们即刻起程吧。”
风沙弥漫中,三人电疾驰去……
途中,谢云岳即觉体内不适,知是身罹雪山人魔“玄阴黑眦”之故,忙与二人说知。
二人大惊失色,灵飞忙道:“前途不远,即抵徐州南关,少侠精擅歧黄,深明药理,是否可用普通药物化毒么?”
谢云岳微笑道:“时不我与,无能赶至南关,就在此处在下即运禅功驱毒,有劳二位护法”,说着盘坐于地,凝运菩提禅功逼毒。
只觉毒气流窜无定,每窜至一穴道即生剧痛,不禁大惊暗道:“果然灵飞说得不错,幸亏我先习有菩提贝叶禅功,毒性入侵即自动堵遏,体内亦即生出异感,换在别人,当如灵飞所言,缓缓不自觉血枯筋缩而死。”
他运用菩提禅功逼使毒血聚于三处空穴,然后立起,笑道:“暂可无虞,待抵徐州后再行设法吧!”
灵飞赞叹道:“少侠能事先察觉,当是功力深厚之故,灵某是所难能。”
谢云岳一笑,举步前行,毕灵二人随后赶去。
徐州不愧为穷山恶水,岗陵起穴,满眼一片黄湛湛地,树干树业都染满黄士,一阵风起处,刮起漫天黄尘,无逊于开封风沙。
时届申初,西风萧瑟,天色向暮,三人行在南关外范增墓,季扎挂剑台处。
此一古迹早荡然无存,但见荒烟衰草,断壁颓垣,空余凭吊而已。
三人正行之间,忽闻“答”的有人坠地之声,毕晓岚突向路侧断垣残壁处跃去,谢云岳灵飞接踵掠起。
毕晓岚跃过一座高可五尺之残垣落下,但见长可掩膝乱草中仰卧一年方二旬四五少年,浑身带伤,血染重襟,睁着一双虎目逼视着自己说道:“你也是为虎作怅之辈,要杀要割任便。”双眼立即合拢。
毕晓岚大惑不解,谢云岳与灵飞接踵落下,一眼瞥见那人,谢云岳失声道:“这不是葛少侠么?为何落得这般情状?”
那少年听得语声,倏睁双目,深深打量三人一眼,面现惊喜之色道:“三位当是易容乔装,其中一位口音在下甚熟……”
谢云岳却制止他出言,道:“少侠失血过多,暂勿说话”,伸手取出一粒长春丹喂入少年口中。
这少年正是昆仑后起俊秀葛天豪,此刻葛天豪已知谢云岳就是黄鹤楼对江相遇之青衣老叟,不禁喜形于色。
蓦地——
破空之声传来,只见两条黄影疾掠而至,身显处却是一双肥头胖耳,面像狞恶的黄衣僧人,分执一柄沉手禅杖。
两僧瞥了葛天豪一眼,继又望着三人道:“这人是鄙寺强仇,二位施主路过请不必招事。”说时一僧迅如雷光石火般左手向葛天豪抓去。
不料灵飞比他更快,右掌横推,大喝道:“佛门子弟,不持清修,动手伤人也是你们能干的么?”
掌力雄厚,两僧不由跃退五尺,神色一变,如罩下一层杀气。
一僧阴森森笑道:“施主竟敢管出家人是非么?”
灵飞冷笑道:“清修诵经,一尘不染,哪有是非可言,再说天下半自有天下人管”,手指着葛天豪道:“这人与你们有何恩怨?只要站住理由,老朽即撒手而去。”
那僧人面色一呆,另一僧狞笑说道:“施主可是真欲与贫僧为难么?恕货僧只好动手了”,禅杖一抡,舞起一圈杖花,劈空而来。
灵飞错出一步,右臂疾向肩头一挽,龙吟过处,一道寒光疾闪,笃的一声搭在他那禅杖上,展出粘字诀,沉力压住。
要知重兵器对敌短兵器,重兵器站住上风,灵飞不愧为邛崃第一剑手,蓄凝真力压得杖身一沉后,霍地平着杖身推剑一滑,一式“金蜂戏蕊”,剑光银芒颤动,疾刺前胸,快如星飞闪电。
那僧人料不到对方剑势如此地迅快轻疾,大吃一惊,一个“云里望月”仰腰贴地平射出去,身形猛起,杖化“八方风雨”,劲风呼啸,潜涌如山,扑山而前。
灵飞长笑一声,展出平生绝学,身如游龙夭矫,剑摇寒星万点,刹那间,僧人迅猛无匹的攻势,但被他轻灵奥绝的剑招化解开去,微露败象。
另一僧人鸷睛滚转,杖身上提,欲待联臂袭击灵飞,无影神掌毕晓岚冷笑道:“以二对一,你还是少打这歪主意的好,不然老朽一掌生劈了你。”
这僧人狞笑了笑,道:“少发狂言,稍时你便知道厉害。”
毕晓岚冷冷说道:“何必稍时,不如现在。”
僧人阴阴一笑,杖身一提,倒跃出七尺,对视灵飞,两人一场罕猛无比的凶搏。
毕晓岚不敢远离谢云岳,知他现逼住“玄阴黑眦”奇寒使它暂不能发什,但最忌妄动真气,毒性一时不能遏阻,又流窜全身经脉,是以紧护在谢云岳身旁,恐谢云岳一时忍耐不住出手搏敌。
此刻,葛天豪服下长春丹后,渐渐真力恢复,跌坐调息行功,目睹谢云岳只静静观看着,心中大感纳罕。
他确定谢云岳就是黄鹤楼封江所遇之青衣老者,以青衣老叟震古烁今的武功,使两僧落败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他为何不动?
毕晓岚忽对谢云岳笑道:“灵老师剑学卓绝,不愧为当代高手。”
谢云岳笑道:“若以剑法而论,尚推昆仑‘天罗七式’‘乾坤三绝’崇奥无伦,但个人剑学造诣,就在他智慧高低能妙澈玄蕴,神兴意会,再另辟奥境否,食古不化者虽一意浸染,终必望尘落后。”
一言破的,毕晓岚大为佩服,暗道:“此人年岁甚轻,才华高绝,誉之近年武林中第一奇才,实不为过。”
场中搏斗之势大起变化,只见丧门剑客灵飞剑式突变,剑光大盛,丧门剑法迭出鬼招,回环出手,将那僧人围在一片剑芒之下,虽然僧人杖猛力沉,只是守多次少,惊险颇频
但见灵飞一声长笑,剑身一滑,反臂挑起一招,迅快凌厉,径向那僧人臂下挑飞而起。
灵飞长笑未竟,僧人惨鸣之声接踵腾起,血光进现,一条右臂仍紧执着禅杖离肩飞起半空,坠落在一方断壁上,轰的一声大响,那方断壁晔啦哗啦塌成一片,灰尘扬起半空。
僧人一臂削落,血如泉涌,纵身向后逃去,另二僧人亦神色大变,接踵赶去。
二僧才窜出十数大,忽见荒烟衰草间迎着二僧现出四个形象怪恶老人,各着一袭赭黄色长衫,迎着执风飘飞,瑟瑟而动……
乍睹之下,宛若幽灵鬼魅,在此暮云低压,肃杀秋风中,使人不由陡生寒意。
只见两僧奔在四怪恶老人身前数说一阵,那四怪恶老人只两肩微振了振,凝立不动逼视了灵飞等一眼,忽转身与两僧沓下岗陵之后。
灵飞大感疑呼,葛天豪忽道:“这四人就是‘华夏四恶’,两僧是云龙山大佛寺监寺知客。”
谢云岳点点头道:“天色已晚,去城中找一家客栈住下,我料他们必不死心,定会去客栈寻仇,葛少侠你的事去至客栈再说吧。”
葛天豪抱拳施礼道:“两次相遇老前辈,具蒙仗义搭救,此恩此德,毕生难忘,老前辈宛如天际神龙,但愿示知……”
谢云岳摇手制止葛天象再说下去,笑道:“与少侠相遇,该是三次了。”
葛天豪不由一愕,怎么也想不起来还在何处见过。
谢云岳已举步前行,葛天豪只好默默跟着走去。
徐州是历代兵家要争之地,四人进入徐州已是万家灯火,户户炊烟之中。
一投入客栈,就包下整个独院,谢云岳抢先进入房中,就着灯下书下一万,字走龙蛇,笔力遒劲沉厚,直透纸背。
灵飞将过药方,飞步掠出。
葛天豪恍然悟出谢云岳必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才知为何方才不出手之故。
只见谢云岳在怀中取出一只精致小铜盒,掀开拈出两只金针,长短各一,向毕晓岚笑道:“此物久已不用,有云医不能自疗,说不得也要逆而行之,有劳在户外护法如何?”
毕晓岚对谢云岳佩服之极,朗声笑道:“老朽尊命”,立脚走出门外,贮立院中。
谢云岳两根金针手法迅快刺入在乳下一寸六分“期门”
穴三分后,右“鸠尾”穴上针入三分,再缓缓双目掩帘内视,一口真气缓缓纳入丹田,冲起命门,引督脉过尾闾,而上升泥丸,追动性元,引注脉降重楼,而下返气海二穴,上下旋转如环,前降后升,络绎不绝,驱使毒气聚入空穴,逼运本命三昧真火炼化之。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葛天豪目睹谢云岳两鼻中喷出两缕黑烟,腥臭无比,小禁大为骇然。
灵飞此时已返回,两手合抱一釉盂,盂内盛有热气腾腾浓黑药汁。
谢云岳睁开双目,鼻中黑烟转白,轻舒两指起出两支金针放入盒内收置怀内,谢了灵飞一声,将盂内药什咕噜噜一口气咽下,又跌坐于榻上闭目行那归元吐纳坐功,心如止水,身似空壶。
灵飞见状不由宽起心来,叹息一声道:“这条命算是拣了回来。”
葛天豪诧道:“却是为何?”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