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
“她生下我,她没有尽责,我不怪他。”他轻轻地说。
“她是真的在乎你的,你不知道,道观的后门,摆着很多泥朔,从小到大,都有,很美,几乎和你一样。她将世事,都看得透,她没有照顾你,可是他希望你过得平平安安。”
楼破邪望着远处的雪,抓紧了我的手:“倪初雪,你怎么可以想这些。”
“我的娘,如果有这样为我着想,哪怕是反意的,我不想的,如此这般,也就足够了,人心里不能存有恨,不然就会很难过。”
他本是一个沉重的人,他让自己强大,让自己成长,一路过来,埋得最深的,是恨吧。
他不说,可是,我看得透,所以,他贪恋温暖。我也不喜欢孤单,一个人的日子,太难过了。
他看着我:“倪初雪,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喜欢你吗?”
他眼中那种只有我的眼神,让我心里暖暖的。我笑着说:“知道啊,因为我很美。”
他捏着我的脸,眸子里,全是我的倒影,他唇角挂上暖暖的笑意,是这天地之间最美的一幕。
光华流盼中,他低沉地说:“是的,倪初雪是最美的。”
我抬起头笑,什么原因,喜欢的原因,太长,太多,说也说不清。
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上他什么,着迷他什么,或许,就是那一个眼神,或许就是转身的一瞬间,就这样喜欢上了。
房里摆着二套衣服,一套是淡白色的宫女服,一套是华丽又轻软的狐裘。
皇上是让我选择,我穿上了那宫女的衣服。一旦套上了公主的光环,那我就失了自由。
只要二情在心,何必在乎于朝朝暮暮呢?
他对我的死而复生,没有多问一句话,只是让我去侍候。
华丽纱曼纷飞间,那暖暖的气息在流泄着。
长长的铜鹤嘴中,吐出如仙镜的一般暖香,我似又回到了皇宫。
有皇上在的地方,便是我的禁固我的地方。
“奴婢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跪在地上,对着那纱曼后面的人跪着。
也没敢抬头看,他在,在泡澡。
“奴婢。”低低沉沉的笑声:“初雪,你喜欢侍候人吗?”
谁喜欢呢?我想,他也知道我爹爹是冤枉的,却一直没有放我和梨香出宫。我便也知道他的心意了。
“好。你过来,替朕搓背吧。”他说。
我抬起头,有些惊讶,有些狼狈。
虽然我是一个宫女,得听令,可是,我也是一个女子。
过了好久,我还跪在那里,头痛地想着要怎么应付这些忽如其来的事。
知道他的一些小心思,皇上只怕不想轻易地放开我。可是,我不擅于处理这些事。
“怎么,朕的命令,你还听。”他轻轻淡淡地说,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尊严。
我吞吞口水:“奴婢不敢。”
“那还不过来。”
“奴婢,奴婢请皇上恕罪,奴婢内急。”终于想了一个理由。
我想楼家兄弟怎么都是一个样,刚开始楼破邪叫我暖床,我就觉得不好了,而今,皇上脱光了,叫我去给他搓背,我再不谙世事,我也晓得,皇上的用意不一般。
他低沉地轻笑:“内急?”
有些不好意思,倒也是一个借口。
一旦要是发生了什么事的话,就会是我想逃,也是永远逃不了的。我很坚持这一点。梨香的一幕不是在我的眼前吗?
他挥挥手:“叫陈公公进来。”
我松了一口气,逃也似的跳了出去。
他的用意,似乎不想放过我。
我知道,路不会那么好走。
没差一个多月就快过年了,可是皇上一个意思,让楼破邪再去镇守边关。
我在皇宫里,皇上就不会怕楼破邪造反,而且也能制约住他。
他心里算计着我们,算得如此的厉害。
没有自由去送他,我站在那阁楼之上,看着他骑马出城。
他回头,朝我笑。
那灿烂的笑,比雪地里的阳光还要眩目。
我挥挥手,带笑的眼神送他离开。
该说的,说完了,我只希望他能保重一下自己,经过大伤小伤下来的身体,千疮百洞的。
“你是想跟他走是吧?”皇上的声音,清脆地在身后响起。
我点点头,没有将我的意思压下去。
“记住你是宫女。”他冷淡地说着。
那一天,楼破邪也冷冷地说,记住自己的身份,他那时是在保护,而皇上这时的意思,是想要我记往自己的身份,别越出界了。
我收回眷恋的眼神,轻轻一侧身:“奴婢谨记皇上的教诲。”
他手指轻抚上我的脸,说:“倪初雪,你的眼里,怎么空了。”
我看着他,我就觉得,他就是一个皇上,别的,什么也没有了。
他看了一会,放下我的下巴,有些痛。
他扶着那栏杆说:“父皇也驾崩不久了,为长兄,定要替自己的皇弟,寻一门好亲事。”
我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他想左右楼破邪的人生吗?
做了皇上,就什么也想掌握在手中吗?
“你不说些什么吗?”他轻淡地问,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栏杆,轻轻地回声响着。
“奴婢是一个宫女,皇上说的话,是圣旨。”我能说什么呢?他能听吗?
不,我就安份地做一个宫女,并不是遥遥无期的不是吗?
皇上就是想留我在宫中,囚禁一辈子太长,我不敢去想。
任何事情,都没有一个定数,太多的变化,让我不想去将我的未来,定个结,打起来。
如若风中的线一断,我就不知道我的方向,要怎么走了。
他没有再为难我,回到了宫中,自然也没有在画宫居住,而是在皇上的正华宫里,贴身地侍候着。
心累的时候,想想那绝美的笑,便也轻松了许多。
夜冷的时候,想想那灼热的吻,我竟然会脸红。
165楼
他上早朝的时候,是我最自由的时候,我会采一些花,放在房里,不为别的,也为了装饰自己的心情。
折下那满是雪气的梅花,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叫:“你看到我七皇兄了吗?”
是小十七,楼破雪。
我点点头:“我看到了。”
“我想七哥了。”他细声地说着。
“我想,他就会回来的,十七皇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呢?天冷啊。”
“破雪,破雪。”宁妃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所幸啊,她生了一个皇子,保住了她下半生的尊荣。
而梨香,什么也没有,我听说,如今梨香囚禁在冷宫。
十七皇子的眼里,有些惊慌起来:“我走了,要是七哥回来了,你告诉他,我想七哥了。”
有些好笑,他不是可以直接去找他吗?我也只是一个宫女吗?
“他回来了,你可以去找他啊?”
“我母妃不想让我去崇阁宫里,母妃说,皇上哥哥不喜欢七哥,叫我不能去,可是我很想他。”小小年纪的他,不懂得大人之间的为什么?就只有单纯的喜欢。
我点点头,不忍拒绝他:“好。十七皇子,你快走吧。”
他迈开小步子在雪地里跑了起来,我叹了一口气,冻得通红的手抱着几枝白色的梅花回去。人走茶凉吧,想楼破邪,可是用尽心机来保护他们。
而今,当日的太子得势,他也就变成了不可靠近的一方,近朱者黑吗?
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容不下七皇子,断不然是因为我,我知道,我没有那么伟大,在权与势的争夺之中,我只是楼破日的一个棋子。
他不能没有七皇子替他守江山,可他又不能让七皇子壮大起来。
我想,当皇上是挺累的。
“太后娘娘吉祥。”我看到那抹尊贵的孙雀蓝色,赶紧跪了下去。
她对我笑笑,那还带着姿色的脸,没有了往日的冰冷。
她优雅地走过:“是倪初雪啊。”
“回太后娘娘,是的。”我谨慎地说着,一字一句不让她抓着毛病。
“雪地上,莫跪太多,起来吧。”她说得很平和。
我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太后,还是站了起来,太后要杀我的心,我早就知道了,如今却是慈眉善目得很。
“倪初雪啊,快过年了,哀家有些赏赐,回头让宫女送过去。”
“回太后,奴婢无德无能,不敢受此厚赐。”
“怎么会呢?”她挑起眉:“如今你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哀家要见皇上,还得你多美言几句啊。”
“奴婢不敢。”
皇上登基之后,与太后并不亲,虽说是有些关系,可是,去让太后去了偏落的地方,太后让人来传话,通常,都会让公公拒之于门外。
“快过年了,七皇子也该回来过年吧。”她看着纷落的雪,倾是轻淡地说着。
我轻轻一吸,满腹的清冷梅香。“回太后娘娘,奴婢不知道。”
她转过头,对着我轻笑:“何必这么生份呢?哀家怎不知你和七皇儿的事。”
倒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太后对我好起来,如果她想要讨好皇上,应该更冷厉地指责楼破邪才是。
“谢太后娘娘的关心,太后娘娘,皇上要早朝了,奴婢先告退。”
“去吧。”她不为难我的无礼和直接。
我松了一口气,我还是喜欢小孩子的无邪,就像破雪一样。
过年,楼破邪会回来吗?这无所谓,我不想期盼,太多的希望,要是一旦失望起来,会让我很难受。
回来便回来,不回来就不回来吧。
宫女出宫的名册里,自然是没有我,所幸我也没有去想。
太后还真是派人送了很多的东西过来,大多是布料,我想,我一个宫女,怎么能穿那么好的,而且我也不懂针线活,怎么做衣服。
想起冷宫的梨香,现在不知是怎么样的一个惨,在冷宫过日子,没有淡若如风的胸怀,很能去承受的。
轻轻地磨墨,一会皇上回来,得批奏折,这是我的事,我已经习惯了。
他进来,门口的公公马上将他身上厚重地衣服脱下来,一身的明黄色龙袍,让他神采奕奕,唇角挂着笑。他瞧我一眼,我只是退在一边。
他眼里的笑意又冷下来,我退回我宫女的份上去。
不会再问他为什么开心,为什么不开心。
他写了一会,搁下了笔说:“过年了。”
室内静悄悄的,只有他这句话回响着,那陈公公机灵地说:“是的,皇上,三天后就过年了。”他有些惊恐地看着皇上。
为什么做皇上的,可以随意地发脾气,而奴才,应着,还得小心着。
陈公公恼恨地看我一眼,气我的无动于衷,明明皇上这话,是对我说的。
我也不可能听不出来,他不点名,我当他自个自言自语,宫女的宫训,就是谨言,不是吗?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都出去。”他冷冷地说着。
陈公公弯下腰,擦着汗退下。
我从容地一躬身,就到了门口。
他拉长了脸说:“倪初雪,你有几个胆啊?皇上问你话,竟然敢不回话。”
我轻笑,瞧了他一眼,他想要讨好皇上,而我不想。
皇上是想要慢慢地恢复到以前那样子吗?可以很开心。
他什么都想要,而这一切,什么都是抢楼破邪的。
如果他没有去边关,坐在那里的,有一半的机会是楼破邪,而不是他。
可我又宁愿楼破邪去,高位者,总是孤。
他二十多年的孤单,他再也不想,我想,他也是想得清楚这些关系,才会到边关去的。
我心中的英雄,便也是这样了,光明磊落,有担当。
提了些吃的,我去冷宫。
御林军一见是我,别说是为难,点头哈腰地让我进去。
就只因为我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女,虽然没有什么地位,可是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对我是特别的。
我格守着一切,却不越出一步。
冷宫,还是如此的冷,满枝满丫的雪,沉沉地压着树枝,几一吹,咯吱咯吱地作响着,还会飞散下来,打在脸上,冷极了。
梨香住的地方不太远,冷宫里的人,又住进了一批,哭哭啼啼的声音,又开始延续着。
一个女人可怜兮兮地在捡着柴,单薄的衣服,让她不断地打着颤。
看见我来,大声地说:“唉,你这宫女好大胆,看到本妃还不跪下,过来给本妃捡柴。”
蜡黄的脸,昏黑的眼,凌乱的发上,是一些绳子胡乱地搏着。
我一怔,我不认得这个是那个妃子。
一边的小门打了开来,梨香站在门口恶声地骂着:“本妃,你还有什么资格称本妃,别一天到晚在我的门前叫,予玉,你还不快滚远一些,她是我的姐姐。”
梨香竟然叫我姐姐,如此的亲热。我以为,从我拒绝她的那一次,姐妹之情,就了断了。
也许冷宫的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吧。
予妃,我记得啊,就是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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