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钗
客,贾仙儿交游满天下,每个地方的江湖豪杰都跟他们有交情,你不妨找几个有点名气的江湖人,以你跟黄衫客交情,请他们帮忙是应该没问题的。”
李益道:“不行,如果我准备用这个方法,就无须你随行了,今后我必须断绝江湖上的交往。”
“为什么?他们对爷很尊敬的。”
李益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就为了这个,差点丢了我的脑袋,要不是我自己把持得好,早就被他们陷于万劫不复之境了!”
“这……是怎么说呢?”
于是李益说出了卢方的背义,在李益的潜意识中,本就深藏着一股怨忿,所以只要遇见一个可以谈话的对象,他总是自然而然地要抖出来。
“这位老大人也真是的,怎么如此的昏庸胡涂呢,为了自己的前程,连女婿都可以陷害了!”
李益愤然地道:“所以我对闰英今天的谈话无法忍受,上次她要我接受他们的安排是为了她的父亲,现在又要牺牲你去满足她的父亲。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有父母,别的人都是该死的!”
“爷!我想卢小姐不会这样的。也许她没有认清其中的利害,根本不知道会危及到您的生命。”
“不!她认得很清,她知道我死不了,尽管朝廷对江湖游侠怀有我懔之心。但也不会贸然采取行动,只是会疏远我,把我安在一个既不当事,又无发展的闲位子上,让我一辈子碌碌以终……”
“那卢小姐还不是要陪着您一起受凄凉!”
李益犹有余愤地道:“不错!这一点她倒做得到的,她以为不负我就是报答我了,可是她没有想到,要我一生庸碌以终,比杀了我还要令我难过!”
小红诧然地望着李益,李益笑了一笑,解去了脸上的愤色:“小红!在别人面前,我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之于色的地步,但那是勉强压制着性子,我是个人,人就有七情六欲,而且我也不是圣人。因此我有时总不免要发泄一下。”
小红顿了一顿才道:“爷心里还在恨着卢小姐?”
李益摇摇头:“不!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对我也是一片深情,我为什么要恨她呢?”
“可是爷刚才说的话,以及爷的神情……。”
李益道:“那是我认为她可恶而无知,她要我离开时,居然还不肯说出她老子跟尤浑他们对我的安排,被我问急了,她才无可奈地承认了,但又说朝廷如果不相信我跟江湖人交往会有多大影响,自然也不会认为于老儿是为了怕我勾结江湖人来威胁因而忧急致死。如果朝廷认为有此可能,也会顾忌那些江湖上的朋友会为我出头,不致对我有什么不利的举动。”
“这分析很有道理呀!”
李益苦笑道:“当然有道理。事实上朝廷对黄衫客夫妇能凭一句话,带走了鱼朝恩门下近百名死士这件事,一直耿耿不安,我为朝廷建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却一直未蒙重赏,未尝不是这个缘故,这半年来,我在长安枯守着,尽量不跟黄衫客他们通音讯,也是在避开嫌疑,好容易有了转机,如果朝廷真把于老儿之死,归诸于他们所陈述的理由,我这一辈子就别指望有什么出息了!”
小红默然了,她也不知道如何插嘴,李益道:“可是闰英却顺着她老子劝我走避,而且说她情愿一辈子追随着我淡泊以终,似乎认为她这样就可以补偿我了!”
小红轻叹一声道:“在卢小姐的立场,她只有如此了。”
李益道:“不错!可是她有没有为我想过?我十载寒窗,发奋苦读,难道就为了博一个妻子?我母亲青春丧偶,巴着我这个孤儿,期望着我有朝一日能上青云,以充泉壤,就能以一个好媳妇满足了吗?她一心为她的老子着想。就有权利要我的寡母改弃了一生的希望了吗?”
小红原本是对卢闰英十分同情的,但是在李益这一番振振有词的大道理下,不禁折服了,讷讷地道:“卢小姐也许没想到这么多,她本意绝非如此的。”
李益道:“是的,我知道她还没考虑到这些,而且我也不忍心告诉她这些,那会使她惭愧无地,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可是她这种无知的毛病不改,总有一天会弄得很难收拾的,所以我利用你这个机会发作一下,也让她以后多事反省,凡事要为别人想一想,她有父母,别人也有父母。”
小红忙道:“爷走了之后,雅萍也劝过她很多话,现在她已经明白了不少!”
李益道:“她最好是想明白,否则她只有另外再去攀一门亲事,我李十郎不能为了一个老婆而忘了自己姓李,而她却必须记住她不是永远姓卢的。”
小红脸现忧色道:“爷!您对卢大人的成见这么深?”
李益笑着摇头道:“那倒不是,我姨丈对我虽然有欠道义,那是官场上的通病,见利力争,遇过则推,在几个人里面,我的官最小,见不到皇帝亲自辩解,何况又是直接当事者,他们往我身上推是很正常的,可恨的是他们所奏报的理由,却是要置我于不复之境,尤浑与杜子明跟我并无冤仇,只是因为我替他筹划的一些公务对那两个人不利,才要利用那个机会排挤我,但对别人不利就是对他有利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会同意,这个人之庸弱可知。”
小红道:“我看卢大人似乎不像那样一个人!”
李益微笑道:“有些人从外表上是看不出来的,尤其是那些出身膏梁,夤缘而仕进的大员们,一生惯使顺风船,经不起一点风浪,也没有一点担待的魄力,平常看他端足架子,确是颇具威严,但是一点小变故。就慌了手脚,说句笑话,他跟王阁老一连两天出了朝就上你这儿来,是为了避难。”
小红笑了起来道:“我也觉得奇怪,这两位当朝极品的大员,怎么会有那么多闲功夫,在我这儿一待就是一整天,昨天是过了午来的,今天来得更早,他们避什么?”
“杜子明与尤浑整我不成,被我反锄一把,由现任上刷了下来,却又不肯罢休,捏住了他们的把柄,要他们设法维持原职,否则就要揭举他们,拖着一起下水,他们两个人没办法,家里待不住,衙门里也不敢久留,只好躲到你这儿来,然后又去求我想办法。”
“想出办法了没有?”
“自然想出来了,我这临时外调委员就是为他们去补漏的,更因为这一趟外行很麻烦,我才要带你一起走。所以你想想,对我姨丈这样的人,我会有什么成见呢?只是无法对他尊敬得起来而已,更因为他是如此一个庸夫,我才不能让你跟着他去,那对你是一种冒渎!”
小红感激地道:“爷把贱妾看得太重了。”
李益趁机握住了她的手腕:“不!小红,前一度邂逅,我就看出你清而不俗,娟而不媚,不应置身于风尘之中,只是后来的事情实在太忙,抽不出空来看你,再次相见,感卿一片深情,我更舍不得把你丢开了,不要说是我的岳父,就是当今圣上要征召你入官,我也要拚命力争的!”
小红一笑道:“爷过爱了,贱妾没有这么好的命,不过爷的第二句话倒是使贱妾感到好奇了,假如真是朝廷要征召我进宫去,爷又用什么方法把我争出来呢?”
李益道:“道不行乘搓浮于海,圣人早有明教。”
小红道:“爷岂不是要改弃大好前程了?”
李益发现自己的话吹得脱了边,小红是个很冷静的女孩子,不是花言巧语所能迷得住的,更不是那种为甜言蜜语迷昏头的女子,但话已经说出了口,只有撑到底:“值得的!”
小红却不肯松口,追着问道:“妾身有什么值得爷如此重大的牺牲呢?”
李益笑了笑,他知道如果说为了她这个人而倾心,那是欺人欺心之说。对一个无知的女子,或许会使她相信而感动,但是对小红说这种话,那只能显得自己的虚伪而没有诚意了,因此从容地道:“得卿为伴,不负此生,这是第一个值得的理由;第二个理由,说出来却近乎机心太重,但却是最能成为理由的理由。”
小红道:“我就是要听听第二个理由,因为我知道第一个理由实在太牵强了。”
李益道:“不!必须要有第一个理由,我才会做第二个理由的事,否则我就太混帐了。”
小红被引起了兴趣,更不肯松口了,追着问道:“爷,到底第二个理由是什么呢?”
李益道:“使我流传百世而不朽!”
“爷!请恕婢子愚蠢,听不懂爷的玄机。”
李益哈哈大笑道:“真有那种情形的话,整个事情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值得拚万死而一逞的机会,古人之不朽有三,为立功、立德、立言,或以文章传世,或以功业垂册,或以气节而典范,此圣人之言。但是孔子生得太早,看不见后世的人情变化,还少列了一项,就是立行,这一立行,不是德功之行,而是一种机缘遇合,碰上一件轰动天下,刺激人心历久不衰的妙事异闻。像秦始皇时孟姜女与万杞良,两个人都是默默无闻的平凡小人物,他们的故事在当时也很平常,暴政之下被拆开的少年夫妻很多,没有一件流传下来的。但因为有了孟姜女守贞不二,万里寻夫送寒衣,更因拒绝被征召入阿房宫而自长城踪落以全贞,才为后世所传。孟姜女因而不朽,连带着没没无闻的万杞良也变成无人不知了,这是一个例子。再者如汉明妃王昭君,因不肯贿赂画工而不为帝重,这是宫中很平常的事,但昭君不甘寂寞,终因自请和番而显,而画工毛延寿也因为昭君的事故而沾了光,破人常挂在口上了。如果圣上要召你入官,我李益却能把你带着情奔海外,岂不又是一件轰传千古而不朽的盛事!”
小红听了望着李益,呆呆地良久不语。李益笑道:“怎么?小红,你很失望,第二个理由实在很伤人感情的!但一定要有这两个理由,我才会那么做。如果仅为了情。我不能为你而置堂上于不顾,如果仅为了求名而无情,那又太苦了我自己,也苦了你,为智者所不取,所以我这个人很现实,一定要实至名归的事才为之。”
小红终于笑了:“爷,第二个理由会使很多的女子失望而认为有美中不足之感,但是我却非常感激您说出了第二个理由,那使我相信您说的是真心话。”
李益道:“我本来就是说的真心话,做官不能太老实,但是对你我却不需如此,我李君虞并不标榜清高,要以圣人自居,但绝不会说些话来讨女人的欢心,不仅是对你,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小红跪了下去,庄重地道:“爷!小红这一辈子跟定您了!”
李益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笑道:“傻丫头,我先前就跟你说好了,难道你以为我在骗你不成?”
小红道:“爷先前答应我的时候,我是满心感激的,可是卢小姐来了之后,我就有点犹豫了。”
李益笑道:“有什么犹豫的?”
小红有点忸怩:“因为那位雅萍姑娘在解劝卢小姐的时候说的话,她说爷之所以要我,是因为卢大人要我,爷是为了向卢大人报复才要我的。”
李益心头微微一震,在潜意识中,他的确有过这种意念,但是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不想仍然会被雅萍看出一点来,一个小鬼丫头,居然能猜到他心里深藏的思想,这的确使李益感到震惊的,幸好小红这时并没有看到他的脸。因为小红的脸正埋在他的胸前,使他可以从容地把情绪稳定下来:“你认为有这可能吗?”
小红的声音中有点迷惑:“我不知道,萍姑娘是下人,而且是卢小姐的贴身侍儿,她的工作,她的习惯就是在善体人意,对事与人的观察,她应该比卢小姐深入。”
李益笑了:“她对闰英的了解,也许比任何人都深,但是对别的人,她却差得很,因为她很少有机会去接触别的人,何况是我呢?”
小红道:“我跟萍姑娘谈过一阵,倒觉得她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孩子。尤其是对爷,她下的功夫很深。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在用心了,因为她是要跟着卢小姐嫁过来的,这也是她一生的归宿,她必须用心,因此她劝卢小姐的话不但很冷静,也很有见地。”
“她说了些什么?”李益显然也被她提起了兴趣,小红想想道:“她要卢小姐慎重的考虑一下,如果不能事事都顺着,改一改她唯我独尊的小姐的脾气,最好是悬崖勒马,中止这段姻缘,另行选择终身。如果决心要跟爷共处一生,就不要再逆拂爷的意思,一切唯爷是重。”
“闰英对她的话作何表示?”
“这些话对卢小姐的影响很大,虽然没有完全接受,但大部份都接受了,所以代爷下了聘礼。”
“那一部份是没有接受的呢?”
小红笑了:“那一部份是爷不必知道的,也是不能说的,但是我可以担保,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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