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钗
为鱼朝恩所掌,连郭老千岁也没了办法,直到鱼监伏诛,朝廷才将郭氏世子入掌禁军。于善谦掌兵部,对各地重镇采取放纵而互为制衡,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是由于以前局势未定而作的权宜之计。
朝政定了下来,朝廷力图振作,故而在于善谦之后,立即起用高晖,也是希望藉高氏在各镇中的渊源,对有些顽亢的兵镇加以整肃,镇压,徐谋撤换。
这当然不是一下子可以做到的,目标要放在一些较小的兵镇身上,卢方的这一个河西集团正是最好的一个目标,而其中最大的卢方内调入京,拜为中书入阁是第一道步骤,以安其心,慢慢的再在其他的人身上设法,这计划还是在于善谦手里实施的。
所以卢方跟于善谦格格不入,多半还是为了他那个集团的人身上而起的磨擦。内定大计,卢方不清楚,还以为自己果真是备受圣宠呢!李益为卢方整理档案,也看过了他的文牍,知道卢方跟那几个人虽有连系,却不足以成事,因为那几个人互相之间并不融洽。
李益记在心里,刚好发生了这件事,高晖问计于他,李益灵机一动,一口担承了下来,加重了语气,把情况说得严重一点,利用胆小而怕事的王阁老传了过去,他知道一定会成功的。
过了一会,小红回来了,李益叫卢安去相国寺接了方子逸,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欣然上道,到达渡口时,已经超过了两个时辰。
果然不出他预料;不但卢闰英在,连卢方也在,焦急地等着他,看见卢方来了,李益心中大定,连忙下马上前,老远就拱着手:“姨丈,小侄怎么当得起您的大驾相送呢,死罪!
死罪!”
卢方这时一点都不傲了,忙执着李益的手:“十郎,我实在太胡涂了!”
李益道:“姨丈言重了,谊属至亲,小侄理当为大人效劳的,何况蒙大人不弃,将表妹见付,我们就更近了,为大人计,就是为小侄自己计!”
卢方十分感动地道:“十郎,我实在不知道朝廷对我如此猜忌。”
李益笑道:“位高权重,遭嫉乃必然之事,这也不是大人一人而已,只是不巧的是朝廷把河西作为第一个对象,大人此时绝不能有一点闲言闲语传入宫中。所好昨夜是郭世子宫值,高晖与小侄又情同莫逆,事情总算压了下来,以后大人只要小心一点就是了。”
卢方连连点头,然后才道:“河西那边几个人,我相信他们都是靠得住的,当初他们在鱼朝恩当权时,就跟我一再表示,效忠皇室,大家结成连盟以明心迹。”
李益笑道:“效忠不仅是发之于心,而且还要形之于敬,您那几位盟友可能是明于效忠,疏于臣节,在乱世,唯忠贞是取。人才是用,但到了升平之际,则天威是重,敬谨是主,您应该记得本朝初年的大功臣尉迟敬德公,当其赤身救驾时,鞭退单雄信,忠可嘉矣,然而。武夫的修养太差。屡忤上意,可是等到天下底定,为了争席;拳击皇叔李道宗,太宗皇帝拂袖而退席。幸亏德公知道自己情况不对,肉袒负荆请罪,得保首级,但是我们相信那不是皇帝眷念旧情,而是为了同僚兄弟们一个个为他请求乞命,才勉强地饶恕了他。对于另一个单雄信,却不能释怀了,因为单雄信曾经冒犯了太宗皇帝本人,虽然三十六友中大部份都是开国员勋,也未能挽回单雄信一死。太宗皇帝那样一个英武明主,仍且不能为这种事无动于中,何况乎主上呢?开国勋臣中,只有一个翼国公秦叔宝公,累世帝眷不衰,原因无他,是叔宝公深体为臣之道,无论在什么时候,敬谨之心未改,他把这一套传之子孙,才保住了世代荣华。”
卢方听得汗如雨下,呐呐地道:“是的,我太愚昧!”
李益微笑道:“姨丈,您在河西四郡中是最谨慎的一个,所以才会调你晋京优于封赏,你昨夜在王阁老府中发了那一场脾气,几乎使前功尽废!”
卢方更感不好意思,李益压低了声音道:“圣驾原是与你为竞,看看那几个人的表现,如此一来对那些人自然更不放心了,糟的是那些人跟你结过盟,而且还时相往还,他们又奉你为首……”
卢方急道:“以后我尽量跟他们疏远一点好了。”
李益道:“那没有用的,何况这对你也颇为不利,朝廷之所以重用您,无非是为了您对那四郡还有影响力,否则鱼朝恩居权时,有的人比您的态度更为积极,也没有像您这样身膺异数,一跃而为内阁重臣,朝廷论功是以实力取决的,在鱼朝恩手中而死于臣节的大臣多多,朝廷对他们的后人只不过略加赐赏,对高晖却直授兵部尚书之职,也是看在他对外藩有号召力而已。您若是没有了那些靠山,三台重臣的缺,怎么也轮不到您的。”
卢方困惑地问道:“这真叫我为难,保持连络则遭嫉,不保持连络则失势,那我要怎么样办才好呢?”
李益笑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高晖手中有十九家台镇,不是仍然干得很好吗?您不过才四处而已。”
“十郎,到底要怎么干呢?你教教我吧!”
“您还是要经常保持连系,但是不妨写封书函,明着劝告他们收敛一点,另外则遣心腹家人前往投书,把朝廷的意向告诉他们一声,他们自知警惕,大人居朝再恭敬一点,相信就没问题了。”
卢方叹了口气:“十郎,我那里还有心腹的家人,我根本就不懂得做京官……”
李益想想道:“这样吧,大人把书信修妥交给我,这次督工离着您所辖四郡不远,我抽空一个个去私访一下,交了大人的手书,再加上我的说词,他们会听的。”
卢方道:“那太好了,十郎,这一切都托重你了,我实在很后悔,不该接受内调的,早知如此,我该恳辞的。”
李益冷笑道:“姨丈,您又在说胡涂话了,如果您恳辞不就,除非是把节度使辞掉,解甲归田,否则猜忌更深,朝廷以为您有意把持住军权不交,连首级也将不保了。”
“可是别人也是如此呀?”
李益道:“这是我所听的最新消息,朝廷对有些节度使自动留后,自荐继任人选之举十分不满,因为节度使只是地方边镇,兼摄政务,并不是封地分疆的公侯,何得有留后之权?
最近半年来,有几处节度使都是为部属兴起而替,有的为朝廷所追认,有的则是廷旨严予批驳。何以同一事件,却有两种措施,原因无他,端在人选之别。朝廷承认的人,根本就是朝廷派去的,充任部属,拉拢人心,等待时机成熟,然后再黜退旧主而自代。”
卢方道:“一个人能做到这么多的事吗?”
“朝廷选派的人,自然都是非常之辈,无论是才具策略都是上上之选,到了那边以后,起先担任的都是些中等的职位,不会为人注意,渐渐的崭露头角,为主将引为心腹,尽得其私秘,掌握其人员或者打听得主帅有不臣之心,暴起发难,入而替之!”
“何以得知那是朝廷派去的呢?”
“高晖知道,那些人就是在高家受到的训练与指示,也都是高应龙大人的门生,高晖此刻所拥有的节度使,差不多全是如此出身。”
卢方听得汗如雨浆,李益本是信口猜测之言,但也有一点根据,因为他知道高晖所交往的那些节度使,有十一人是如此得势的,但是卢方的态度使他很惊奇,忙问道:“莫非大人的下属也有这样的人吗?”
卢方一叹道:“岂仅我的身边,差不多每个人的身边都有这样的一个人,接替我的史仲义就是十年前朝廷调派的游击参将,为人精明果断,颇具谋略,我很赏识他,逐次擢升。在我奉旨内调时,是我自己保荐他继任的,而且我事前呈奏留后的也是他。”
李益道:“大人措置很合宜,大人得蒙内调,大概也是这个缘故了。”
卢方叹道:“我一直以为他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想不到朝廷早已有了安排,难怪他对四境动静十分灵通,办事也特别顺利,有些我办不通的事情,到他手中都迎刃而解,原来他有朝廷暗中支持着的。”
李益突然也觉得宦海的多波与险恶了,朝廷对于外藩纵容,显然是胸有成足的。因此,他谨慎地道:“好在大人别无居心,以后居朝小心一点也就是了,大人跟史仲义之间没有什么默契吧?”
卢方十分为难地支吾了半天,李益心中已有了几分,严肃地道:“大人有话不妨直说;我知道尚可弥补。”
卢方想了半天才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告诉他京官很不好做,各结党翼,相互照应,我内调进京,当然也会在京中连络一些人互相帮忙,但是外面仍然要把持住相当的实力以免为人所排挤,使我举步为难,我提拔他。把他当自己人。”
李益想想道:“那还好,事实确是如此,朝中无人莫做官,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大人营私党之意过为明显,此虽为朝廷之忌,好在他感于大人的提拔,并没有将这些情形禀告主上,所以大人才可以稳居京畿,不过他绝不会像大人那样与别人相通,对那些人的言行,自然无所顾忌,所以朝廷对那人才有不稳之感。”
他的猜测合情合理,卢方大是叹服道:“是极,是极,看来我以后也要避忌他们一点。”
李益笑道:“大人这又错了,大人不但不能与他们疏远,而且要更为接近,彼辈骄狂小人,所以才会偶得小志,便目空一切,趾高气扬,睥睨天下而为朝廷猜忌,但此辈小人,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何况大人与他们来往有年,忽而断绝来往,不免引起猜疑,说不定还会来上一次更胡涂的事──大人早些年致他们的亲笔函一定也在,清查起来,大人难辞其咎的。”
卢方听得有点焦急道:“是啊,那该怎么办?”
“大人还是用我先前说的方法,去函稳住他们,我再找机会去面访他们,陈说利害,他们一定会改变态度,尤其是他们知道了朝廷有制藩之心,就会乖多了。”
李益的方法自然是好的,只是卢方在接受时觉得很惭愧也很后悔,后忾着以前对李益的态度:“十郎,那就辛苦你了,过去的不谈了,但愿在今后的岁月里,我能对你有所补报!”
从卢方口中漏出这句话,是完全屈服的表示,卢闰英站在那儿,感动而欣慰地流下了眼泪,这表示满天风云都过去了。
当着卢方的面,李益自然不便与卢闰英多作亲热,寒暄过后,李益就以急须渡河,会合高晖为理由,赶他们父女回去了,这是很重要的事,抚边犹小,取得高晖的谅解最重要,何况李益答应过,叫高晖明日朝后即往访卢方,把卢方给另外三镇的私函交高阵以兵部急足羽递送达,为自己先容,也为在高晖面前自清一下。这对卢方而言,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但这三封信的措辞、下笔、语气,释事,关系太重大了,卢方要赶回去找人善自研讨一番。
李益也急急地渡河去会合高晖,因为高晖是答应在对岸与他见面饯行,但不是像他告诉卢方那样严肃;这只是个私人的聚会,是高晖想认识一下小红这个奇女子。
由于高晖是新任的兵部尚书,行动较为受人注意,而他与李益的私情极笃,对小红更是充满了好奇与仰慕,极愿一识伊人,在对岸最好,所以高羁安排在对岸与他们见面。当李益的船一到了对岸,那自然是,高晖已经先在了。
宴设在咸阳城外的一个退致大员别业中,那是高晖的父执,李益等人也是打算在那儿借一宿。
上午高晖就派人来准备了,此刻他自己也到了不久,不想惊动人,毕竟还是惊动了咸阳地方,论榜第,这位县令还是李益的先进,可是几年县令下来,依然是个七品前程,李益这个六品的主簿,总算勉强高他一级,何况现在李益是兵部特扎的委员,虽非钦命,也是上差。再者新任尚书大人对这位新进如此客气,使得那位县令大人更加地客气了,高晖不便在渡口处迎接,他却一直守在这儿。
见了李益,居然口口声声直称卑职,弄得李益十分难受。眼看着他摆开执事开锣鸣道,亲自相送辞行,把李益等人送到了地头,才打躬作揖而退。
随行人员与行李车等;也由地方上着人照料了,卢安倒是省了不少事儿。
别业十分精致,主人不在,却留了十几个仆妇在侍候着,而且还有一个总管在照应着。
李益带着小红,拜见了高晖,他笑着道:“小红,高大人是专程来看你的,今天这场款待,完全是沾了你的光,所以你要好好地谢谢高大人。”
小红盈盈下拜,高晖作揖为礼,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高某听十郎道及姑娘身世夙标,内心敬佩无已,姑娘以弱质、苦心孤诣,不忘父仇,而高晖愧为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