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钗
变,朝史仲义一拱手道:“学生无能,学生告退。”
他这么一走,史仲义也感到很不是滋味,故忍不住道:“管家,得罪了李公子,究竟是下官的疏忽……”
卢安却笑笑道:“督帅,不是小人放肆。实在是督师大人太不明白现势了,罗先生跟您的关系,小的自然清楚,有些话不能当看他说,小的才点了一句,督帅硬要留他下来,小的只好挤他走了,不过请督帅再恕小的放肆,督帅大人这个亲信师爷,也该换个人了。”
史仲义更是不耐地道:“管家,本爵与卢恩相之间……”
卢安道:“家大人与督帅之间的事,罗先生可以听,但新任兵部尚书高大人与督帅之间的事,他不能听,小的这么说,督帅大人应该明白吧!”
史仲义不禁一怔,望着卢安发呆。
卢安道:“督帅,事情有轻重缓急,有些事。家大人知道一半,小的因为追随姑爷。知道七成,所以姑爷才命小的前来投书。”
史仲义更是诧然地道:“那李公子是……”
卢安道:“我家姑爷自然是完全知道,他今天来拜诣督帅,原是准备从事密谈的,他也以为督帅见到了他的名帖,必定会邀到密室相商的,那知督帅连面都不见。”
史怀义更为紧张地道:“这……本爵的确不知道。”
“所以小的才认为督帅该换个老夫子了,方今的局势督帅是知道的,打从安禄山父子作乱以来,一直没稳定过,督帅虽然镇守边处,对朝廷动向不太清楚,但是盛衰兴废,跟督帅的前程多少总是有关系的,所以对长安的动静,督帅应该关心才是!”
史仲义的脸上现出了惊色,爱容道:“管家在恩相门下时,就以干练见称,本爵没想到管家还有这一肚子学问!”
卢安有点得意,心中对李益更为钦佩了,他知道自己虽然心眼儿活,也不过是官场上的事儿通违一点罢了,怎么样也说不出这番有学问的话,这套说词是李益教的,而且李益保证。只要他对史仲义说了这番话,必然可使对方改容相向。初时他还不敢相信,现在斗胆说了出来,果然使得史仲义态度改变了,而且改变得很多。史仲义本来是坐着,让他站着回话的,这时居然伸手道:“坐!坐!坐下来慢慢地说,下官还要详细请教。”
指着侧面的坐位,那是客位,卢安以前在帅府侍候卢方,知道这个位置的尊贵性,普通州府前来叩诣晋谒,也未必能挨到这个坐位,因为唐代的节度使地位相当崇高,起初只是领军,到了后来,则兼及民政。
州府郡守等地方官,虽由朝廷管辖任免,却也归节度使节制,对于地方官,节度使只差没有直接任派,却有权去免,方镇认为那个地方官不合意,无须申述理由,一个手谕就可以叫他滚蛋,然后再通知吏部另行选派,所以在节镇辖区内的地方官很难做,他们必须受到双重的节制。跋扈一批的节度使,更是自行荐举官吏的,如安禄山为范阳节度使时,就保举范阳户曹参军颜杲卿为常正太守。不过颜太守倒是位好官,并没有因为禄山的保举提拔而成为他私党,安禄山兵变时,颜桌卿竟大义凛然,坚不相从,率部以抗,城破被执,破口大骂安贼不屈,终被割舌而死,这是天宝末年一件很令人感动的忠臣事迹。
安史乱平,节镇的权限稍遏,但是对地方官,还是具有相当的控制力的,即使不能自行指定要谁来干,却可以决定不要谁干,一直换到满意为止。
所以在节度使辖区内的地方官,到了帅府是没有多大地位的。
卢安能够在史仲义的面前捞个位子坐下谈话,可见所受的重视了,因此他告罪坐下,态度不敢放肆,只是屁股挨住半边椅子,随时准备起立,谈话却壮胆多了:“蒙督帅抬爱,小的追随家大人在边廷,也不知道这些事情的,追随家大人内调晋京才懂得多一点,自从指定侍候姑爷出京公干,跟着姑爷,才算真正地懂得这些官场的琐碎,所以才斗胆进言,督帅是军伍出身,用兵捍卫国土,对从政之道,自然生疏一点,可是罗老夫子既为督帅倚重,却不该忽略这种事情。”
史仲义道:“罗春霆也不是不注意,只是凉州距长安数千里,消息阻隔,在所难免,要等朝中有人来才得知一二。”
卢安笑道:“督帅,不是小的放肆,像这种事不能等候消息来,必须要争取主动,在长安预先就连络好专人,把有关的消息尽快地传告,这样才能掌握先机,预定决策,一旦有利害相关的事情发生才不致仓皇无策;罗老夫子没有做到这一点,就是没有尽到职守……”
史仲义道:“受教!恩相的这位娇客李公子,倒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年纪轻轻……”
卢安忙道:“督帅,这位爷的确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才,满腹经纶不必说了,最难得的是他在长安两年内,不知做了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
于是他把李益的事迹吹嘘了一遍,不必添枝加叶,已经够惊人的了,尤其是会合江湖游侠,力诛鱼朝恩,以及扳倒于善谦等事迹,几乎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最后又加重语气道:
“家大人的确幸运,招了一位乘龙快婿,虽然家大人的官儿比他大得多,但是沾光的却是大人,长安的官很不好做,要不是靠着姑爷的维持成全,家大人那顶纱帽差点就保不住了,而且新任的兵部尚书高大人跟他称兄道弟,临行之际,高大人亲送过渭水,在咸阳密谈了一夜,有很多重要大计交付,罗老夫子居然把他当作了一个打秋风的闲员打发,这不是误事吗?”
史仲义这才连声跺足道:“该死!该死!罗春霆的确太疏忽了,不过这位李十郎也是的,既然另外负有使命就该到私宅来相商的,他以那个身份前来……”
卢安道:“督帅!不是小的多嘴,姑爷那个身份虽然不足道,但他李君虞三个字却够份量的,如果罗老夫子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是该卷铺盖了,这表示他对份内事毫不关心,怎能替督帅分劳呢!”
史仲义自己也感到不好意思,搭讪着道:“管家,我高晖兄要李公子带什么样的消息来呢?”
“这个小的可不知道了,不过小的想一定非常重要,否则姑爷也不会忍着罗老夫子的那顿奚落回行馆了,如果他能告诉小的,也就可以告罗老夫子了,他只吩咐说这事只可对督帅一人陈述。”
“那就烦管家回报,说下官在私衙设筵为他洗尘,请他务必前来赏光。”
卢安苦笑道:“督帅,您的私衙未必都是自己人,姑爷如果能来,又何必要小的跑这一趟呢,早上他来的时候是有身份做掩护,督帅那时见了,不会引人注意,罗老夫子当着那么多的人,给他一番难看,如今又隆重其事的在私衙设筵,不是反而会引人注意吗?”
“那……要怎么办呢?下官倒不是搭架子,已经得罪了他,就是去回拜他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只是那样一来,不是更为张扬吗?”
卢安道:“罗老夫子日间那一番冷淡,倒是不无好处的,姑爷的行馆里反而很清静,依小的看,督帅不如微服简从,悄悄地去一下,倒是好谈事情。”
史仲义不禁犹豫道:“这……要是让人发现了不是更糟吗?驿馆里的人杂得很……”
卢安道:“姑爷没住驿馆,驿馆里的人嘴脸太势利,姑爷在帅府里饱受冷落,驿馆里的人也就不起劲儿了,中午的时候,驿站里只交了两方豆腐,一块猪肉,一把青菜,还是姑爷身边的侍儿小红姑娘自己下厨料理的,姑爷那受过这个,没等用完饭就搬了出来,包下了一家客栈……”
史仲义更不是滋味了,连忙道:“下官失礼,下官失礼,这太不像话了,管家请回去先向李公子道歉,下官回头立刻就去回拜。”
卢安道:“那不敢当,姑爷所以搬出来,也是为了方便与督帅私下一晤,他把客栈里的人都摒开了,单独要了一个独院,除了小的外,就是一位跟着侍候的小红姑娘,再也没有别的人了。”
史仲义道:“管家回去说我即刻前往负荆请罪!”
卢安这方答应着行礼告别,史仲义把罗春霆又召了来,虽然卢安那样说了,但是一个心腹文案师爷,掌握着主帅太多的机密,那怎能轻易说换人就换人的。
不过史仲义把李益在长安的事情说了,又把卢安的话,婉转变为自己的意思:“春霆,看来我们对长安的消息太隔膜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们竟一无所闻,究竟是不太方便,以后是否要在长安专设一两个连络的人呢?”
罗春霆这时也是一身冷汗,呐呐地道:“是学生的疏忽,学生对这一点并未遗漏,长安有几个朋友,把发生的重要事故都会写信来告诉学生,只是那些朋友都是些不得志的斯文名士,像这种秘闻一时难以详知,而李公子又来得太快,所以才没赶上。”
史仲义笑道:“春霆,诛杀鱼朝恩的事可是半年多以前的,你我也是所知不详,还以为是郭老千岁与翼公秦爵所为,可见我们传消息的人有待加强!”
“是!是!但是这种秘闻不是寻常百姓能得知的,学生都是些布衣之交,实在难以为力!”
史仲义道:“春霆,你别多心,我知道这不能怨你,只怪李十郎的名号太响亮了,大家都把他的官讳给忽略了,至于有关加强对长安的连系,我看还是借重卢安吧,这个人很精明,到长安去混了一阵变得更干练了,回头我另外找个人跟他谈谈。至于这儿的事,还要你多费,,现在我们来商讨一下微服私访的事,你意下如何?”
罗春霆想了一下道:“李十郎既是卢阁相的女婿,督师与卢阁相渊源深远,就是回拜他一下也是应该的,而且也不会招致物议。李十郎所以要如此做作,无非是要报复一下学生给他的难堪而已,这是学生的疏漏,连累督帅受屈,但礼亏在吾方,督帅只有破费一点,公开前去回拜一下。”
“那应该的,谈不到破费,不过他说有密事相商,倒不是故作渲染,恩相的私函上也曾说过。”
罗春霆见史仲义没把信拿出来,知道内情必然很重要,因此略加思索才道:“礼不可缺,微服亦可如议。”
史仲义道:“这是怎么说呢?”
罗春霆笑道:“假如真是要秘密。他就会让卢安先来缓容后,随即到内衙来商量了,何必要督帅再去一次呢?而且他离开驿馆,包下一所客栈,又何尝不张扬呢?以他是卢阁相女婿的身份与督帅会晤也不在乎张扬的,即使到帅府来,仍然可以秘密晤谈,不过因为礼屈在我,也只有听他的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以他的身份地位,日间在帅府受到学生的对待是也难堪了一点,不给他扳回一下,对卢阁相及高尚书面上也不好看,所以他理应有这番做作………”
史仲义点头道:“不错,你跟我的想法一样,若对京里来的一个部札委员,我们的对待没有错,我节度河西,坐镇一方,是不必应酬这些过往司员,不过,今天卢安那奴才的话也不无道理,本帅之得有今日全仗卢恩相的提拔与栽培,卢恩相内调后就全靠本帅自己了,内无奥援,朝廷的动静不可不知,有些人虽然本身不足道,但背后靠山却硬得很,对他们还是以不得罪为佳,今后你要留心点。”
罗春霆不以为然地道:“督帅,我们这儿已经算是客气的了,据学生所知,有些地方,节度使帅对朝廷的大员都不理不睬,朝廷也莫之奈何。”
史仲义轻叹一声道:“春霆,这里中情由你不知道,那些边帅对廷令蔑视的情形,本帅很清楚,但是你不要以为这是朝廷纵容他们,而是一时无法顾及而已,前些年,朝廷内制于鱼朝恩,鱼党的私人自然是有所恃而骄,对非其羽党,鱼朝恩为巩权起见,也不肯轻易启怨,才造成这个局面的。现在鱼贼伏诛,大权归于一统,对这些桀傲将帅,朝廷绝不会坐视的,慢慢的就会设法对付了。”
“可是督帅忠心耿耿,朝野皆知,绝不会如此的。”
史仲义苦笑道:“忠心耿耿,只是你知我知而已,如果得罪的人太多,那些人近在帝侧,随便进上几句谗言,圣上看不见我们的忠,,却听得见我们的跋扈,会对我们有什么看法呢?”
罗春霆感到惶惑了:“督帅的意思如何呢?”
史仲义道:“我想在长安设置一两个自己人倒是必须的,希望联络一下几个说得起话的人。”
罗春霆道:“学生也想到了,但是这条路走起来很困难,帝都荣枯变化无常,尤为难以测料,而且三台六部,各成势力,接近了一方,就得罪了另一方,往往又得不偿失。”
史仲义笑了一笑,他毕竟是从帝都出来的,行情较为清楚,而且有很多话还不便对罗春霆说得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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