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钗
他们还不知汗王已死,那四部王公跟他们是认识的,言谈之除自无戒心,甚至于王慕和所率大唐军马前来时他们也还是根据先前也先给他们的指示,以为是来配合作战的,接近会合后;猝然发难,全军皆墨。
等浩荡大军开到东莫尔部境仅剩下一万五千众,怎么能够抵御呢,只有投降了。
也先的新续弦妻子是吐蕃公主,只带了几百人逃回了吐蕃,瓦剌部正式吞并了东莫尔。
吐蕃狼主为了替女婿报仇,遣军进攻,因为地近西莫尔部,自然也先攻打西莫尔。
赫卜达早已作了备战部署,两军相遇,苦战不下,赫卜达向大唐求援,李益等他们双方消耗得差不多了,才以兵符调遣了甘州、肃州、安西、敦煌四郡的人,配合了河西大军,两边夹攻,吐蕃终告不敌而求和。
李益接受了和议,且还进一步为瓦剌部新汗吉斯乞婚吐蕃主幼女为后。许也先遗孀重返东莫尔,立也先的新生遗腹子为东莫尔部储汗,认吉斯为叔,未成年前由吉斯为监护人,归还东莫尔一半的地方。
这是非常宽大的措施,东莫尔旧部固然感激涕零,也先的遗孀因为跟吉斯成了亲戚,孤子有依,故夫旧业得平复,心中也着实感激。
于是李益奇迹般凭一介斯文,在塞外造成了真正的奇迹,把一个最弱的瓦剌都造成霸主的地位,也把一个甫成年的少年抬上了西方最大的汗主,连西莫尔汗也不得不对瓦剌部另眼相待了。
李益还做了一些工作,最成功的就是促成了易戍的决策,他以河西的军力,加上突厥与吐蕃的压力,迫使那四郡的节帅不得不乖乖地受命。
当然李益对那些人还有一番秘密的说词,保证了他们的权位,但也造成了他们之间相互利害的牵连,使得每一个人,都必须串通了李益的关系才足以自保。
在塞外整整一年,李益踌躇满志而作归计了。这一年中,朝廷数度遣人前来,想接替一部份工作的,但是都无功而退,因为他们发现,整条线都牵在李益的手中,谁也无法接手过去。
朝廷也因为李益的措施太专横了,特别派了他的好友──郭威前来,一面劝诫,一面观察。
郭威来了之后,却找不出一丝头绪,因为李益的线都是暗的,他跟每一个人都是暗中的接触,事情非他才办得通,而他自己本身却不掌一点权。
而他真正的身份,还是一名六品的外员,借调西部行走,说什么也安不上他一个专权的名目。他的整个布局,彷佛西蜀侯诸葛孔明所设的八阵图,取自然形势相生相应,相制相克,具惊天动地,神哭鬼泣之威而无须一兵一勇。
郭威回报朝廷的奏章中,只有一段话,李君虞天纵奇才,集纵横兵法三家之大成,前无古人,后亦难有来者。乱世可为庙堂之具,盛世则宜置之高阁,备其才而不用,为良才而非贤吏,能臣而不可为良相。
这是一段很公平的评语,而且也是很有力的一段观察,它决定了李益的一生,如果晚十年才展露他的才华,他可以入阁拜相而掌天下之权的,只可惜他表现得太早了,他的心计之工,使人对他害怕了。
李益却不知道,他相信他回去至少可以飞黄腾达了,纵不能立致尚书,至少该有个侍郎干干了。
在这段时间内,他的诗并没有放下,诗简中佳作很多,像他送刘学镛回京复命时,登夏州城,赋得长章:“文州胡儿少番话,十岁骑羊逐沙鼠,沙头牧马孤雁飞,汉军游骑貂锦衣。云中征戍三千里,今日征行何岁归,无定河畔数株柳,共送行人一杯酒,胡儿起作六番歌,齐唱呜呜尽垂手。心知旧国西州远,面向胡天望乡久,回头勿作异牙声,一声回尽征人首。”
“番音虏曲一难分,似说边情向塞云,故国关山无限路,风沙满眼堪断魂,不见天边青作冢,古来愁杀王昭君。”
诗抄就请刘学镛带回去给卢方赐教,其实那是客气话,他知道卢方的那点才华对他的诗不能易一字,岂止卢方不能,他相信满朝文武,甚至长安济济多士,谁也无法改得了他的话,因为没人比他更了解胡人,没人有他这份豪气与作为,胡儿起作六番歌,齐唱呜呜尽垂手……
能叫胡儿尽垂手,这是谁也做不到的事,而他李益以一介书生,手无寸铁,未将一兵一勇竟然做到了。
谁能有这份才华,他的诗里自然地流露出骄气,但也是一项警告,他能使六番胡人垂手,就也有本事使得胡儿举手持戈地乱上一乱,谁要找上他的麻烦,必须要考虑一下,因为他很清楚,这一次,他得罪的人很多。
尤其是斩了史仲义,给了高晖很大的难堪,史仲义跋扈是一个事实,却没有胆子敢造反,史仲义也许有意抗拒朝廷易戍之策,但是对高家还是相当友善的,由于史仲义的死,使得高晖放在别处的人也受到很大的影响。
他们对朝廷失去了信心,对高晖也失去了依恃,甚至于会影响到高晖在朝中的地位。暴露了高氏一族,为朝廷苦心经营密探的缺点,假如高晖也控制不了那些人,则这批派出去的少壮将领,无异又是一批新的悍将而已。
他知道高晖对这件事很不满意,史仲义跟高晖之间,多少还有点默契,不管他的行为多跋扈,对高晖还是十分支持的,高晖要史仲义接受易戍之策,目的在要史仲义对河西四郡加强控制。
只是高晖不明了一件事,就是史仲义对凉州本署的人也未能完全控制,高晖授权给李益,是希望李益以卢方的关系去压一压甘、肃、安西、敦煌四郡,把那边整顿定了,他再设法跟史仲义疏通处理的。
可是李益办得太急,第一个就找上了史仲义,而且李益用的方法太狠、太绝,逼得史仲义不得不自谋为计。
那是李益在整顿史仲义所留的文牍,看见了高晖与史仲义来往的私函。才知道两人的关系很深。
李益知道自己见到高晖后,可以为他献策,另外再作一番部署的,但是这件事一定要面谈才行,两地相去万里,又不能见诸文字,他不得不把高晖先稳住才行,而且若无这一番翻云覆雨的手段,高晖也不可能接受他的建议。
另一点,他很聪明,知道自己的作法太过火,使得很多人不安,因此,必须在诗中表露一下归思以表示自已在这边只是因势而制宜,无意在此久留,更没有意思在河西建立自已的势力,使得朝廷放心。
这一首长诗到了卢方手中,一定会遍诵长安,他也不能不用点心,使得卢闰英、霍小玉看到了诗后,也能读到他留在字里行间的思念之意。
但是他是个文人,而且还是个目空一切、自大已惯的文人,总免不了那股狂气,要自我标榜一下的。
“未见天边青作冢,古来愁杀王昭君。”这收尾的两句固然把他的狂态表卢无遗,也着实地舒道了他心中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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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昭君是汉明帝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遗嫁匈奴而和番的,李益借此道出了他自己的成就,东莫尔汗娶了吐番公主以自壮,想把两邦势力连成一起,但李益敢杀了他,再以吉斯请婚于吐番的幼公主而底定西胡。一样是和亲的手段,他却能以胡安胡,以胡制胡,不损天朗上国之威,而收更大的效果。
昭君若生于今日,就不必啼哭抱琵琶而远遣异邦了。青冢置沙,王嫱若地下有知,应悲李益不生于汉时,没有李益这样一个才人来挽救她的命运。
但是李益却没有想到这两句诗会给他带来的后果,否则他一定会收敛得多的。
除了那一首长歌外,他还作了些小诗,如:边思:“腰悬锦带佩吴钩,走马曾防玉塞秋。莫笑关西将家子,只将诗思入凉州。”
从军北征:“天山雪后海风寒,横笛偏吹行路难。碛袒征人三十万,一时回首月中看。”
夜上受降城闻笛:“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这些小诗中的边思,也是自颂他的成就的,原来他是写的陇西李家子,后来觉得不妥,那似乎太明显了,才改为关西将家子,因为后一句已经足够表达了──只将诗思入凉州,他早些时是以诗名闻长安的,现在他却以赫赫的勋业入了凉州。
踌躇满志地回到了长安,关于筑城凌河是事,已经不重要了。他完全让方子逸去替他做了。
而且由于他在凉洲的表现,也使得那些事变得很方便,很好做,何况钱的问题又容易解决,他把部里拨下的公帑实报实销,那已经可以做得很好了,但是他刻意求工,以自己的影响力,设法另筹了财源,把事情办得更好。
因此施工的地方,百姓们对这位上差无不感激涕零,来时遮道跪迎,去时涌涕相送。
扑扑风尘地回到长安,那的确是很了不起的,歇在咸阳行馆时,卢方,王阁老,高晖都亲自来相迎。李益一一接见后,才跟高晖展开了密谈,解释了误会,同时也对高晖作了一番建议。
高晖一直很沉默地听了后,才很诚恳地道:“君虞!我很惭愧,在你临行前,没有告诉你详情,而且到了凉州,也没有给你及时适切的支持,整个的大局是你一力自己办下来的,奶的事业之隆,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李益笑道:“尚书公过誉了……”
高晖一叹道:“君虞!你后来所做的一切都无话说,可是你却做了一件最笨的事,奶不该杀了史仲义。”
李益一怔道:“尚书公,在当时的情形下,我不得不然,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了。”
高晖叹了口气:“君虞!事诚如此,但也是被你逼出来的,我不知道奶是用什么方法侦悉了他跟东莫尔汗连络的计划,那应该是个绝高的机密,绝不可能是由你打听出来,君虞!
你必须要对我说实话,才能救得了你。”
李益不禁一怔道:“尚书公,这是从何说起?”
高晖道:“突厥为我外藩,屡次不贡,都要花了很多心血才能把他们平服,后来才想了个办法,就是在他们内部培养不安,使他们无法团结一致,这个办法很简单,就是在他们中间,培养两个实力相去不远的势力,以收制衡之效,西莫尔太强了,朝廷才设法培植起东莫尔。”
“这么说来,史仲义连结东莫尔是出于朝廷的指示了?”
“那倒不是,这只是史仲义的临时起意,但朝廷有过指示。要史仲义交好东莫尔却是有的。惟其如此,所以史仲义才能在即刻之间,说服了东莫尔汗,否则像这么重大的事,必定要经过详细的考虑研讨,岂能仓促立决的?”
他顿了一顿才道:“在另一方面,朝廷则又示意另外两处的边帅,交讙西莫尔以为对制。”
“这倒也是个办法。”
“西陲多年来幸得无事,就是天宝年间安史乱起,胡人响应者颇众,唯独突厥无所行动,也赖此策之成功。”
“这与我诛杀史仲义有何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因为史仲义与那两处的节帅互有默契,任何行动都在突厥的境内行之,而且还要相互知会,不侵犯到对方的主权。”
“那就不对了,史仲义如若与东莫尔汗联手行动成功。不但要并吞了西莫尔,而且也独揽霸权,甚至于还要进一步利用东莫尔汗也先的合作,迫使那两地低头,归其节制,也先如果一统突厥,是有这份力量的,而史仲义也不是个安分的人。他很可能也会这么做的。”
“不会吧,胡人入侵边境,就会构成了两国之战端。”
“如果史仲义向朝廷保证,他能控制东莫尔,目的只在迫使那两地安份守己,服从朝廷,叫朝廷相应不理,朝廷一定会听他的。”
“那当然,朝廷只要不用兵,谁有本事则谁都可以不管,相反的朝廷还可能暗中示意那两处的节帅向史仲义低头,间接受河西节制呢。”
“对我很不满意的是那两处的节度使吧!”
“是的,他们先前倒很高兴;以为奶制服了东莫尔汗后,他们的西莫尔霸权更为隐固,可是后来他们发现西莫尔汗的权限也受了剥夺,倒是一个不起眼的瓦剌部新汗吉斯爬了起来,一跃而登突厥的霸主,而且瓦刺部又娶了吐蕃的幼公主,扶植了也先的世子立汗东莫尔,那又是吐蕃狼主的外孙,使塞外胡人的势力连成了一片。”
李益得意地道:“不错!这是我一手促成的,瓦剌部新汗吉斯是王慕和的次子,而王慕和督帅河西,兼统了甘肃安西敦煌四郡,他本人绝无野心,瓦剌部也会对大唐衷心臣服,不是比原先计划更好了吗?”
“好倒是好,但是那两个人却不满意了,因为经此一来,西莫尔汗赫卜达怪他们不够交情,未作全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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