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钗
“我……我绝对没什么。”
李益冷笑道:“半年之内,写了十七封情书,若是什么都没有,怎会写得如此殷勤?”
“我已经跟你说了,那是为了给他父亲看看的……这样子能让他继续跟我来往。”
李益冷笑道:“做儿子的跟一个有夫之妇来往有情,做老子的应该加以禁止才是,他老子居然会默许此事,甚至还加以鼓励,这倒很少见。”
“那情形不同,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是他儿子偷了我李益的老婆,他认为这是对李益的报复,对不对?”
卢闰英低头不作声,李益又道:“而你呢,居然就让他们在旁边看着我的笑话,甚至还去帮他们的忙,让他们捏住打击我的理由为把柄。”
“十郎,当时我的确没有想到这些,我绝非有意要使你为难的。”
“闰英,假如你心中对刘平全无意思,绝不会这么做的,至少你要在做之前问问我……”
“我……怕你不同意。”
“既然知道我不会同意,你为什么要做?如果你只是为了我,怎么会去做那种我不愿意你做的事呢?”
卢闰英被挤得没有办法,干脆抬起头道:“你,十郎,你一定要我说,你就承认了也没什么,我对刘平是有点歉意,看他对我的真情以及为我所作的牺牲,我很感动,看到他接获一封信的高兴,我觉得能够给他一点安慰,也可以略报一点他的深情,不过也仅止于此而已……。”
李益冷笑道:“你终于说实话了。”
卢闰英道:“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总比你跟贾仙儿两个人偷偷摸摸的好,我是有夫之妇,她又何尝不是有夫之妇?你们能够背地里辟室调情,我为什么不能?”
李益的脸色一沉,目中泛出了杀机道:“你说什么?”
卢闰英不知从那儿来的勇气,抗声道:“我说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亲眼看见的,你赖都赖不掉……”
李益的杀机更盛,可就在这个时候,雅萍回来了。
她的手中拿着一个大纸包,交给卢闰英道:“这是表少爷交给我带回来给送小姐的。”
卢闰英接过来打开一数:“就是这一包?”
“是的,表少爷神色好象很不对,把这些交给我时,眼睛红红的,好象含着眼泪。”
卢闰英也怔了,李益冷冷地道:“可是没有还全?”
卢闰英道:“是……是的,只有十对……”
“十封!那就是说还有七封不见了。”
“我不知道,雅萍,表少爷没对你说什么?”
“没有,他只是说,你打开看了就会明白的。”
李益道:“那张包的纸上写了些字,也许就是他要说的话。”
卢闰英连忙抖开那张包的纸,上面果然墨迹淋漓地写着一段话:“英妹妆次;芳笺失其七,遍寻无获,想必为家父所收去,以将不利于君虞,累卿至此,实余之罪,无以为报,唯一死以之!”
卢闰英看了急叫道:“不妙,雅萍,咱们快去!”
李益道:“你要上那儿去?”
“到刘家去,劝他别寻短见,然后去问姑丈把信讨回来。”
“他存心要以此造成我的丑闻,会还给你吗?”
“不还我就跟他闹个没休没止。”
“那正好,他正求之不得,事情闹开了,整个长安都可以看我的笑话,我李君虞绿巾压顶,不是天大的新闻吗?”
卢闰英冷冷道:“十郎,你不必冷嘲热讽,这没什么了不起,你可以用一纸休书,把我休回家去好了,我知道出了这种事,你我也无法相处,只要你把我一休,再丢人也不会丢到你们李家了。”
李益冷笑道:“你说得倒轻松,我的母亲刚受到贞贤的旌表,我的妻子却背夫跟人私通,我会不丢脸!”
卢闰英道:“那也没办法,反正这是你夺人之妇的报应,淫人之妇者,人夺汝妇……。”
李益怒声道:“你说什么?”
卢闰英道:“好话不必说两遍,你知我知就好了。”
说完,她急急地夺门欲行。
李益急追出去,门口有人递给他一口剑,他接了过来,也没看清那个人是谁,抽剑就朝卢闰英背后刺去。
盛怒之下,这一刺的力道何等之足,长剑由卢闰英的背后刺入,卢闰英叫一声,扑倒在地。
李益上前翻过她,卢闰英只吐了几个字:“十郎!你真狠,居然下得这个手……”
她没有再说什么,因为那截长剑由心口透出,血流如泉,她也只剩了喘气的份儿了。
李益颓然地放下她,人也渐渐恢复冷静,这才看见递剑给他的浣纱,不禁大怔道:“是你?”
“是的!爷!夫人只有一死是最好的归宿,否则事情闹大了,对爷的前程将是大碍……”
“你……你怎么知道的?”
“婢子怕她把爷跟贾大姊的事吵出去,廷议还没什么,黄衫客那批江湖朋友对爷不会谅解。”
李益不禁一震道:“是啊!我倒没考虑到这些……”
“爷跟贾大姊在此密会,不让任何人知道,不也是怕这个吗?爷叫婢子在门口守候,不放任何人前来的,可是夫人来了,硬要进来,而且不准婢子声张,婢子却不敢不遵……”
“你是死人呀,她说什么,你为什么要听?”
“别人的话婢子自然可以不听,但夫人的话,婢子怎么能够不听呢,她毕竟也是一家之主呀。”
李益顿足道:“胡涂!胡涂。”
浣纱道:“何况婢子想,爷跟夫人是夫妇之亲,怎么样也不会对爷不利的,谁知道爷跟夫人会闹成这个样子呢。”
李益只有长叹一声,摆手道:“算了!算了!今天发生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
“婢子当然知道,就怕有人……”
她的眼睛看着雅萍,雅萍早已吓呆了,连忙跪下道:“爷,婢子已经是爷的人,怎么会说呢?”
李益想了一下道:“我相信她不会说的,好了,你起来吧,我们还要办事呢。”
他想了一下,把剑拔出来,在卢闰英的咽喉上再拉一下,把喉管割断,然后道:“雅萍,你千万记住了等岳父问起来;你说小姐是刎颈自杀的。”
“为了什么原因呢?”
李益用手一指那些信:“为了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可是老爷要验尸呢?胸口跟背上的伤口……。”
“等一会你替她洗洗干净。另外换了衣裳,就看不出伤口了,我想他也不敢要求验尸的,因为我要对外宣布的是暴病身亡。”
“老爷恐怕不肯如此罢休的。”
“他不肯由不得他,我不在乎宣出来,因为闰英跟刘平幽会都是在娘家,他如果要闹,我就先告他一个诱女不贞,助女为淫,倒霉的是他……”
雅萍不敢再说了,李益道:“这也是为闰英好,难道你愿意她死后还落个丑名外扬吗?”
雅萍想了一下道:“现在还有个刘家……”
李益双手一击,厉声道:“刘家!我不对付他们已经够客气了,他们还敢对付我……”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卢方在第二天被召了来,乍见女儿的尸体,他脸色一变,可是李益把一切的证据都掷在他的面前,连同刘希侯的那封绝命书。
因为同时刘希侯在家也服毒自尽了。
听了刘希侯自裁的消息,卢方倒没怀疑卢闰英不是自杀,而李益把刘学锴也找来了,严诘之下,逼他交出了那七封信,否则他就要告他唆使儿子诱奸命妇,居心叵测,真要闹开来,刘家势必要一败涂地,同时更将受人唾弃,而刘希侯的那封写在纸上给卢闰英的亲笔函,更是无法抵赖的证据。
事情虽然离奇,两个人同时暴病而死,但是两家都是有势力的人家,大家也只有姑妄信之了。
当一切都就绪的时候,浣纱在佛堂里,把霍小玉的那一双紫玉钗拿出来供在牌位上面,喃喃地祷告道:“小姐!你安息吧,我已经替你尽到力了,除了你之外,谁也不能做李家的主妇的。”
“小姐!你别怪我狠,我可没做甚么,我只不过在卢家娘子来的时候,悄悄地躲起来,没有拦阻她也没有发出警告,通知贾大姐躲避而已,我知道她撞破了贾大姐跟爷的私情,她就一定活不成的!我跟她没有仇,但是她居然爬到你上面来,那是我不能原谅她的,你不能成为爷的妻子,谁也不准占那个名位的!现在我可以把你的牌位化掉了,你就是这个宅子的女主人,不再是侧室了。”
袅袅的火光,照着了那一双紫玉凤钗,发出了耀眼的红色,红得像火。
像霍小玉病重时咯出的血。
也像卢闰英被杀时喷出的血。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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