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钗
必要。
招呼了一声后,他觉得又很惭愧,因为郑净持的目中含着同情与谅解,小玉的眼中却是期盼与关心。没有责怪。没有埋怨,也没有嫉妒,她们似乎知道李益必将带着酒意回来,而且那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郑净持只开口笑笑道:“十郎,你喝了那么多的酒,应该雇辆车回来,这么远的路,摔着了可不是玩儿的!”
李益笑笑道:“娘知道我是走回来的?”
郑净持淡雅地一笑道:“夜里很静,我没听见车声,知道你是走路回来的,小玉很急,想叫李升接你去,我说不必了,早知道你是步行,该叫李升去一趟。”
李益很感激她的体谅,她不叫李升去,是为了使自己跟鲍十一娘有更多聚首的机会,于是他笑笑道:“去了也没用,我是在允明那儿回来的,也是在他那儿喝的酒,他坚持要送我回来,我怕化费,只好走路了!”
浣纱忙道:“是的!崔允明少爷都送倒巷口,看公子进了门才回头的!”
这个丫头也帮他解释,为了要宽慰主人的心。
霍小玉道:“但是你怎么转到崔少爷那儿去呢?”
李益的口气很自然:“从鲍十一娘那儿出来还早,我顺路去看看允明,问问王府的消息,那知一到那儿,就被他拖住了,替他订了一门亲事,扰了他一顿喜酒,心里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母女俩都为之一怔,郑净持忙问道:“崔少爷订亲了,是那家的姑娘?”
李益笑了笑道:“来头大了,皇亲国戚。”
郑净持道:“别开玩笑了,皇亲国戚怎么可能呢?我倒不是说崔少爷配不上,而是认为他那份恬静怡淡胸怀的人,绝不会跟皇亲国戚联姻的。”
李益一笑道:“娘也不过才见他一面就这么清楚了?”
霍小玉笑道:“娘的相人术一向很准,只要见过一面,就可以把人看透八九分。”
李益笑着道:“那就行了,我原来是大媒,结果一高兴之下,又当上了他的主婚,后天就去下聘文定,只好把娘请出来任大媒了。娘对允明既然认识得很清楚,想必不会反对这个差使吧!”
郑净持道:“那怎么成,我是个居孀不祥的人。”
李益忙道:“娘怎么说这种话呢,对方是允明的房东,就是祖孙俩,她们对你老人家的情操节行是十分尊敬的。”
于是才把江姥姥祖孙两人的事说了一遍,顺口道:“说起来这个媒还是十一娘做成的,她急着要走,我去的时候,她把什么都收拾好了,只剩下一具琵琶,她回去地无瑕调弄了,准备砸了它,我觉得那具琵琶品质还不错,想到允明在乐器里机会玩这一种,就替他要了下来。在我送琵琶去的时候正好促成了这段良缘。”
母女俩听得很有兴趣,郑净持忙问道:“姑娘怎么样?”
李益道:“灵秀聪慧,天真可人!”
郑净持道:“那都无所谓,我问的是品行方面。”
李益道:“江姥姥是个享过福也吃过苦的人,思想高超,胸怀恬淡,在她的教导下,还会错得了吗?”
笑笑又道:“其实人家祖孙对允明早就看中了,所以才不避形迹为他浆洗炊理,照料他的起居,只是允明性情儒祛,怕委屈了人家女孩子,才装痴扮呆,不敢明确表示,我去了之后,跟江姥姥谈了一下,当时就替他说定了。”
郑净持道:“姑娘能对他情有独锺,想必不会错的了,这种女孩子我也很喜欢,那天你邀她来玩玩。”
李益笑道:“纳聘之后十就是一家人了,她会来的,而且还要跟娘学琵琶呢!”
郑净持道:“那可是开玩笑,我根本就不精于此。”
李益道:“她是跟允明学的,允明那几手可实在不怎么样,娘究竟是学过,总比他高明很多。”
郑净持转叹道:“我十三学会琵琶,本来倒还可以,后来专攻洞箫,指法就荒疏了,跟我学不如跟小玉学,她时常跟十一妹切磋,倒是深得其妙。”
李益笑道:“跟谁学都可以,只要有个人教她就行了,本来我要允明在明天带她来的,后来注定了婚事,多半是不会来的,娘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出去走走,你就别推辞了,就算是帮我一个忙吧,允明在京里就是我一个近亲,别家他也不走动。”
霍小玉道:“干吗要后天呢,明天不好吗?”
李益道:“明天我没空,我约好了牛炳真见面听回音的。”
母女俩都沉默了,明天是个大日子。
对郑净持与霍小玉来说,这是个决定命运的日子。
对李益来说,这也是个关键的时刻,因为霍王府一直没动静,真正的意图,只有从牛炳真的口中去获得了。
李益起得很早,因为报恩寺在长安城郊,牛炳真选这个地方见面,显然也是为避人耳目,方便说话。
拿了摺子到钱庄提了钱,还另外置了个礼盒把钱装在里面,雇了个挑夫一路挑了去。
李益是个聪明人。牛炳真说今天是他儿子满月还愿,已经点明了要送礼的方式,必须做得巧妙,所以他用了礼盒,让牛炳真可以堂而皇之的雇人挑回去,当作是亲戚的贺礼而不启疑。
来到报恩寺后,牛炳真已经先在了,一看那个沉重的礼盒,牛炳真已然会意,呶呶嘴,另有一个汉子上前,把担子接了过去,牛炳真抑一直向后寺走去。
李益也不跟他打招呼,假意在殿上烧了香,随便布施了几个香油钱,才信步往寺后走去。
牛炳真却借了一间净室在等着他,李益进了净室,看看牛炳真脸上的神情,心下松了一大半,牛炳真接受了谢礼,大概是不会有多大问题了。
两人坐定后,牛炳真喝了口茶,才吁了一口气道:“李公子,大事不妨了!敝人刚回去的那天,可真是不太妙,新爵为了息事宁人,再者多少也有点手足之情。而且顾念到公子的簪缨世族门第,不愿伤了和气,倒是不愿追究,但王妃却坚持不肯罢休,再加上王德祥那个奴才在旁,准备立刻告将官里去,说公子诱拐逃婢……”
李益愠然道:“那倒好,真要告到官里去,看是谁吃亏,学生早就准备了。”
牛炳真笑笑道:“好叫公子放心,王德祥的确是到官里去告了,不过状子递上去,自己反而挨了一顿板子。”
李益忙道:“这是怎么说呢?”
牛炳真道:“那还是公子自己安排的一着棋高明,在前天请了一次客,邀宴了长安名士,公开了这件事,昨天一早就有人来到王府说了,新爵为恐事能扩大,正想把王德祥召回来,可是敝人却拿了王爷的拜帖,先私诣了刑部主事裘达裘大人。”
李益道:“这事情可不能让裘老伯知道。”
牛炳真笑道:“公子放心,敝人知道裘大人是令伯李相的故交,才专诚去拜诣的。见了裘大人,敝人伪托王爷之意,说是母命难违,请裘大人代为惩治刁奴,裘大人对公子本就有心成全,又加上王爷请求,收下状子后,当庭叱责王德祥侮辱斯文,打了他四十板。”
李益道:“但事后知道王爷没有这个意思又怎么办呢?”
牛炳真一笑道:“敝人回到王府,立刻就进诣王爷,说明了在刑部的处置,并且加重语气,说斯文中人开罪不得,而且小玉确系故爵骨肉,如果事情闹大了,王爷有凌虐手足之罪,并且献议说王太妃妇人无知,纯系刁奴挑拨所致。必须加以严惩。王爷被我唬住了,王德祥一回来,立刻责他擅作主张,当场就将他逐出了王府!”
李益起立拱手道:“还是先生高明。”
牛炳真笑道:“王德祥在王府中自恃得到王太妃的宠信,飞扬跋扈,正好借这个机会整整他,何况敝人是受王府全权托付行事,事前虽然未曾征得同意,但敝人只说是因势制宜,事后备个案,也就等于追认了。”
李益一笑道:“状子交到裘老伯手里也真巧。”
牛炳真道:“那有这么巧?像这种事正是个捞上一笔的好机会,裘大人政声虽清,却不免迂了一点,这个案子本来轮不到他的,敝人到达刑部时,大家正争着要承办,敝人陈述了王爷的意思后,打散了他们一团高兴,才推到裘大人手上,这也是敝人的本意!因为裘大人铁面无私,承办下来,一定是详加查究,据实呈奏,绝不会包庇那一方,王爷的牵扯就不大了!因此敝人虽然擅作主张,倒是颇得千岁爷的激赏。”
李益道:“先生在司部堂官间恐怕还得经过一番打点吧?”
牛炳真笑道:“那自然少不了的,劝他们把案子推给裘大人去办,多少总有个花销,不过这笔钱由王府出,无须公子费心了。”
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李益代郑净持作主,一下子拿出了十万,已经是相当大方了,而且他也领略过李益的精明干练,如果要求过份,李益来个翻脸不认账,反而更没好处,所以抢先说了出来。
李益果然没有什么感激表示,只是笑笑道:“六司堂官虽然不做没好处的事,但个个都精明得像鬼,人情世故却很通达,举凡由人经手的关节,都是八折收取的。”
牛炳真心照不宜地看了李益一眼,钦佩地道:“李公子对官场上了解得真清楚,所以跟公子合作是很愉快的事。”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之后,李益才道:“学生也知道先生达练,所以向先生请教亦有同感焉!”
两人又相视大笑,李益拱手起立道:“今天为令郎弥月之庆,先生家里一定还有应酬,学生不多打扰了,嗣后尚祈先生多予赐助!”
牛炳真笑道:“那是应该的,王德祥被逐,王太妃暂时被压下来了,但妇人气量,难免偏狭,也许还不肯罢休,只是有兄弟在,大小都会先向公子通个信息,还有一点,就是公子今后对外,最好不要提起王府的事。”
李益道:“那当然,姑臧李家也是望族,学生并不想藉此提高身份,在胜业坊的宅门口,已经悬上了学生的名牌,作为学生的暂寓,就是表示与王府无关的了。”
两人又寒暄几句,才各自分手,牛炳真让李益先走一步以免落人眼中,李益也急着回去报告这个消息,所以也不客气,匆匆地走了。
回到胜业坊,看见门口停着一辆车子,他心里很纳闷,不知道是谁来了。进门一看,却是江姥姥与樱桃跟郑净持母女谈笑正欢,见他进来,大家都站了起来。
李益连忙道:“不敢当,请坐!请坐!允明没来?”
樱桃的脸又红了,江姥姥笑道:“昨天蒙公子赠送那么贵重的琵琶,理当前来叩谢,崔相公有课只好由老身带着小孙来了。”
李益笑道:“允明别是害臊不好意思来吧?”
樱桃一噘嘴道:“李公子,你是说我脸皮厚?”
李益笑笑道:“你可真多心,我绝没有这个意思,昨天说好了要请你来玩的,也说好了要允明送你来的,今天他又没有什么要紧事,只为那几个小猢狲而托故不来,不是明着害臊吗?”
郑净持笑道:“崔少爷谨厚老实,大概是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又没把他当外人,我还是他的大媒呢,还会笑他吗?”
江姥姥含笑道:“崔相公是拘谨了一点,不过他不来倒不是为了不好意思,昨天他送李公子回来后,还跟老身谈了一阵子话才睡的,他对夫人十分孺慕,说夫人慈祥仁爱,使他感到异常温暖。在心里面,他简直就把夫人当作了他的母亲一样地尊敬,正因为如此,我们家的丫头就忍不住了,一大早就吵着要来拜见夫人。”
郑净持笑道:“我听十郎说了之后,也很想见见小桃姑娘,姥姥就是不来!我也打算请李老管家去接的,只是拜受厚赐,实在不敢当。”
樱桃笑道:“夫人这么说就羞煞人了。因为十郎说夫人喜欢小饮,我只是表示一点敬意而已,寒伧死了。”
郑净持轻轻一叹道:“自从小玉的父亲过世后。我已经很少喝酒了。但一听十郎说小桃姑娘制酿时所费的心血倒是有点喉咙痒痒的。”
李益忙道:“娘打开品尝过没有?”
郑净持道:“还没有。小桃姑娘送了十坛来,我知道这个酒必须开封立饮,透了气就走味,我一个人喝不了,舍不得糟蹋,赶紧叫老张妈送到酒窖里去了!”
李益道:“今天可以留姥姥跟小桃姑娘多玩一回儿,人多一起喝就不会糟蹋了。昨天一饮,齿颊留芳,直到今天还念念不忘,想不到又有口福了。”
霍小玉笑道:“十郎,瞧你那付穷凶恶极相,这是人家送给娘的,可没肩你的份。”
李益笑道:“我向娘讨来喝,娘不会不给吧!”
霍小玉白了他一眼道:“你的脸皮真厚。”
李益道:“这个我绝不承认,人贵乎天真坦率,要不是我脸皮厚,昨天就错过了,你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