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钗
的尊严,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面子。
李益似乎知道她的感触,笑笑道:“商贾非不可为,只是要看准行情,十一娘这个启示很宝贵,回去后我会动动脑筋,假如我到好路子,李升一个人办不了的,还要请贤伉俪搭上一份,庄稼的事,有个人管着就行了。”
鲍十一娘忙道:“你看准的事一定不会错,我们老耿跑跑腿是靠得住的。”
李益笑道:“等我看准了再说,而且真要做起来,光靠李升跟耿老哥还不行,必须还得你亲自出马,他们都不是生意人,出去批货是没问题的,回到长安去销货,没有你这个精明的人,就恐怕难以胜任。”
鲍十一娘笑道:“跑远了我丢不下那个畜生,到长安去谈谈生意倒是没问题,十郎,你可靠得多经点心,老实说,守着这个家,我也有点腻了,一向动惯了的,闲下来真不是滋味,尤其是一个钱半个钱,精打细算,我也不习惯,在长安我一个人的花销,比现在一家子还多呢。”
李益微笑道:“鲍娘子又静极思动了。”
鲍十一娘轻叹道:“没法子,蟋蟀儿本来不是养在笼里,硬拿个竹笼把它圈住,叫起来都不是味道,你们听听这窗外的虫声,跟长安竹笼里的蟋蟀儿一比,就知道我的心情了。”
时当夏夜,虫鸣如奏,抑扬有致,充满了自然之致。如发天籁,那是他们从没有听见过的。
经鲍十一娘一提,李益与霍小玉侧耳静听,进入了从所未有的宁静境界。
鲍十一娘悄悄地退出,为他们掩上了门。两人犹未知觉,良久之后,烛火轻爆,那轻微的声响才把他们惊醒过来,李益轻轻地叹道:“虫声已有秋意,快交秋了吧?”
霍小玉道:“是的!再过三天就立秋了。”
李益道:“我该开始忙了。”
回到长安以后,李益首先去拜会殷天官,这位父执辈的答覆却是,今年没有合适的官缺了,只有留待明年。
李益怏怏地出来,心中是有点愠然,但他并不沮丧,今年史选失意,却得到了一个经验。明年他就有绝对的把握,何况他与霍小玉恋情正热,日子也还过得去,不如好好享受这一年的时光。
回到了家里,他的脸色还是很轻松,霍小玉迎着他笑道:“十郎,你带了好消息回来了?”
李益笑笑道:“不错!是个很好的消息。”
霍小玉连忙问道:“放了那里?”
李益道:“长安!而且官居极品。”
霍小玉微微一怔道:“到底是什么官呀?”
李益道:“逍遥侯。”
霍小玉念了两遍,不禁蹙眉道:“怎么可能呢,你不过是个新科走士,又无寸功,怎么可能封侯呢?”
李益笑道:“这个侯可大了,不必五更侍朝,无须袍笏登班,与来吟风弄月,闲下斗蟀试骑!”
霍小玉道:“那有这么好的差事?”
李益道:“怎么没有,只是没有薪俸而已。”
霍小玉才恍然道:“原来你没有选上!”
李益笑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殷天官给我留了五个缺,但没有一个我想干的,乾脆再等一年,自己弄个逍遥侯干干了!”
霍小玉看看他的脸色道:“你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李益笑道:“当时有点不舒服,殷老儿礼也收了,情也领了,却给了我那些缺来搪塞,但是往深下一谈,才知道咎不在他,是我自己的门路不熟,优缺早就被人捷足先登,如今追侮已迟,难过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把详细的情形说了一遍,最后才道:“人家早在两三个月前就开始活动了,预先打通了胥史的关节;走通门路,到现在才发表而已。”
霍小玉歉然地道:“都是我累了你了,如果不是为了我的事,你早开始去打听一下,也就不会忽略了。”
李益道:“不能怪你,是我自己没留心,也太看重上面的关系,忽略了那些文案书办了;殷老儿还算够意思,把实情全部告诉了我,有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这个内情,拚命在别处花冤枉钱呢!”
霍小玉轻叹道:“我其实也有个预感,知道你今年可能不太如意,晨起我卜字求问,结果上得一个月字,说是逢朔晦,逢望光明,今天是八月初三,新月如眉,看看释语是『有而不足』,想来希望不大!”
李益大笑道:“真有这回事,那我倒要试试看。”
霍小玉捧出一个圆竹筒,里面是一大棒象牙签牌。道:“那你就试试,这玩意儿是诚心则灵,还俱有点意思。”
李益闭上眼睛,抽出了一支,看看签上写的是个『烟』字,底下的释注却是:“望之在焉,扪之无物!”
他把签条一丢笑道:“有道理,有道理,天命如此,我认了,早知道这样,连今天这笔礼都可以省下了。”
霍小玉道:“那倒不然,至少你铺了一条路,不求今年求明年。”
浣纱在旁边看得好玩,笑着道:“我也来求一支。”
李益道:“你求什么?”
浣纱道:“我求出来再说。”
她倒是很诚心地闭上眼晴,默祷后才抽出一支,上面是一个“只”字,底下的释语却是:“有偶为匹。”
霍小玉道:“丫头!你到底问什么?”
浣纱道:“我是问姑爷跟小姐的将来。”
霍小玉的脸色不禁一暗,因为字义很明显,单只不成双,李益知道她心中作何想法,乃笑道:“浣纱,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呢?”
浣纱道:“我是侍候小姐定了,小姐的终身有了着落,我也有了着落。”
李益笑道:“那你算求对了,只字拆开为佳又,佳者鹰也,又者,重也,一箭双雕,不正好是小玉跟你吗?”
浣纱低下头来道:“奴才怎么敢跟小姐相提并论!”
霍小玉心中虽然不高兴,但见到李益选官失意,不敢再把愁虑放在脸上,强颜为笑道:
“浣纱!你别这么说,咱们情同手足,又同样侍候爷,还有什么主婢之分?”
李益笑笑道:“说的是啊!我今年的官没选上,也不是什么老爷,你就别这么拘泥了。”
浣纱仍是恭敬地道:“那是爷跟小姐的抬举,但奴婢却不敢冒渎,这上下之分仍是要讲究的。”
李益无可奈何地一叹道:“你这个人就是太拘泥。”
浣纱道:“不是奴婢拘泥,李升说过,爷的家里一向是规矩森严,奴婢怕养成了习惯,将来到了爷的家里,会受到老夫人的责骂,还是现在多拘束一点的好。”
霍小玉眼眶不禁一红,声音微带哽咽道:“傻丫头,连我的身份都还没着落,你想得那么远去干吗?”
李益道:“小玉!你这是怎么说?”
霍小玉擦擦眼睛道:“对不起!十郎!我们早先说好的,我只是一时信口说了出来,绝没有别的意思。”
李益一叹道:“小玉!家里的情形你很清楚,如果你一定要名份,我可以立刻送你回家里去,但那又何苦呢?你去吃苦受罪,我却要留在长安等候机会,连个聚首的机会都没有。
今年选不上官我倒并不难过,因为我们又可以逍遥自在地过一年,浮生若梦,岁月不居,等我放定了差事。恐怕没有这么轻松了。”
浣纱见自己一句话引出了一场小风波,吓得不敢多说,悄悄地离开了。霍小玉想想自己也不觉歉然,李益的家规极严,不告而娶是绝对不通的,只要李益没丢下自己,就是最美满的事了,何必又去自寻烦恼呢?
因以转颜一笑道:“既然还有一年好逍遥,我们也不妨计议一下,怎么样过这一年?”
李益笑道:“没什么可计议的,还是照常过。”
霍小玉道:“不!不能那样子,我计点了一下,手头的存钱已不到二十万,假如这样下去,到了明年,恐怕连你活动的费用都没着落了。”
李益不蔡一怔道:“怎么只剩这么点了?”
霍小玉道:“娘走的时候给了我四十万,前一阵子打点花费用掉了将近十万,还有十万我还了你族兄。”
李益忙道:“那是我借的债,怎么要你来还?”
霍小玉道:“这笔钱是为了我才借的,不能老欠着,还是还了的好,如果叫人家一封信告到你母亲那儿,说你为了金屋藏娇而举债,恐怕连我们聚首都不可能了。”
李益道:“怎么会呢?我人在长安,他就是要讨债,也应该向我讨,怎么会讨到我家里去呢?”
霍小玉笑笑道:“你这位表兄是个很势利的人,原来是为了听说你跟霍王府结姻才肯借你这笔钱的f现在他知道了我是王府的逐女,心里已经不高兴了,如果再听说你今年选官不就,很可能就会讨到家里去,那又何苦呢,不如早点还他算了。”
李益呆了一呆道:“他已经表示过了吗?”
霍小玉道:“还没有!李升告诉他,你正在设法使霍王府追认我的地位,他很热衷,还派了个人来,说是要帮你活动,人是昨天来的,你不在,我接待后,觉得少沾这种人的好,所以当夜就叫李升把钱送还他了。”
李益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霍小玉道:“昨天你还是一个高与,我想还是不说的好。”
李益不禁长叹,霍小玉抚看他的肩头道:“十郎!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只要大家快乐,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尤其是钱财上的事,你不要再跟我斤斤计较了,手上还有钱,又何必去举债呢?”
李益握看她的手:“那就使我感到亏欠你太多。”
霍小玉笑道:“那你就记在心上,用你的心还给我。”
李益默思片刻才道:“不过也真是要计算一下了!坐吃山空,总非了局!”
霍小玉道:“是啊!上次在鲍姨家里,你说的要做生意,不妨动动脑筋,既然有一年空闲,何必闲着呢,上半年是不会有什么事了,不妨趁这个机会。上那儿去跑一趟,利用手头这点资金,不必想大赚,就博个蝇头小利,支付这一年的开销也是好的!”
李益想了一下道:“对!我们上江南去一趟。”
霍小玉愕然道:“上江南去干什么?”
李益笑道:“趁着秋凉,一游江南风光,先逛洞庭湖,然后顺江而下,畅游苏杭秋色。
看看姑苏台遗迹,十月而返,赶回长安过年。”
霍小玉道:“好固然是好,但是回来就喝西北风了。”
李益笑着摇头道:“不!回来之后,我们还可以赚上一笔,连明年的开销都有了着落。”
霍小玉道:“我不明白!”
李益道:“苏缎名闻天下,我们去了,把花式新奇的绸缎选上一批,雇条大船运回来,在年节里大家都要赶制新装,一定利市百倍,这不是一笔好生意吗?”
霍小玉道:“真有这么好的生意,别人不会做,还等到你去发财?”
李益道:“生意人人会做,各有巧妙不同,一般丝缎行都是大批的批发,整个的买进。
我们却不必如此,只拣花式新奇的买进来,以你在王府的眼光,加上我的判断,总比那些人强得多,回来后,我们再玩些花招……”
霍小玉道:“玩什么花招?”
李益笑道:“那要请十一娘帮忙了,我们在江南就预制好十几件新装,赶在腊月初回来,请十一娘邀集一些旧日的姊妹帮忙,每人送她们一件,在腊八那天,我发个帖子,邀请长安市上名流,来赴腊八粥会,叫那些长安名妓,各着新装,吟唱新诗,保证可以轰动一时。”
霍小玉忍不住笑道:“真亏你想得出来。”
李益道:“此所谓穷则变,变则通,长安的人都好新奇,只要有个新花样,大家都是趋之若骛,你准备一下,后天我们就启程!这件事必定要趁快。”
霍小玉也提起兴头来了,高兴地道:“人都说苏杭风光胜天堂,就算一个钱不赚,去玩一躺也是好的。”
李益是个想到就做的人,当时就出去筹备进行一切,而且他是个很有成算的人,知道此行虽然很理想,但事情却未必尽如人意,必须留个退步,因此他没有把钱全带走,还留下了一半。
另外却把府邸中的小巧古玩玉器等较为值钱的东西,带了一箱以充资金。
他计算得很精,长安市上,由于西域路通,波斯胡贾的商队经常往来,那些小玩意儿不值钱,到了江南一带,就变成奇货可居,而且江南为富豪之乡,这玩儿到那儿,一定可以售得高价,比什么都值钱。
除了崔允明那儿,他谁都没通知,第三天,他们就带了浣纱上道了。
由长安下襄樊,有官道可通,他只带了两挑行李,一口箱子,一辆轻车,就出发了。在路上,他已经老于行旅,叫霍小玉跟浣纱都穿家常衣服,看来只是携眷归里的士子。十万钱换成了赤金,卷成一包,放在行李中,那口装珍玩的箱子也是旧的,看上去就像一箱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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