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 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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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她逃?逃出去做一个通缉犯、一辈子在云荒上流亡?我不会武功,难道要靠一个女人保护逃一辈子?”显然这个结在心底纠缠已久,却是第一次有机会对人剖白,年轻的御使扬眉冷笑起来,不知道是自厌还是自负,“不,我有我要做的事……我不服输,我还要跟曹太师那老贼斗下去!如果我不是堂堂正正从牢里走出去,这一辈子就只能是个见不得光的逃犯!我一个人能力不足以对抗那老贼、必须要借助青王的力量!”
“可你现在还不是靠着她保护才能活下来!”再也忍不住,尊渊一声厉喝,目光凌厉,几乎带了杀气,“和太师府作对——你以为你有几个人头?”
夏语冰怔了一下,喃喃:“果然……是阿湮拜托你当我的‘影守’的么?”
窗大开着,冷雨寒风卷了进来,年轻的御使忽然间微笑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他微微咳嗽着,眉间有说不出的倦意:“和曹太师那种巨蠹斗,我当然有必死的觉悟……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的平安、原来并非侥幸——我本来、本来以为,这条路一直只有我一个人在走的。”
“吃了很多苦头了吧?你不曾后悔么?”看着御使清瘦的帘,尊渊忍不住问了一句。
夏语冰扬眉,笑了笑,扯过地上的长衣披上,单薄的身子挺得笔直,看向外面无边无际的黑夜:“自从第一次冒死弹劾曹训行起,我就知道这条路必须走到底……你也许没有看过那些堆积如山的冤狱,那些被太师府草菅的人命——可我天天在看。如何能闭上眼睛当作看不见?”
“……”尊渊忽然间沉默了。连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他想象中那种负心薄幸的小白脸——那样的清俊和骨子里的不屈。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身上、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是技艺出众的游侠儿们都未必能有的“侠”和“力”。
从六年前考中功名、开始宦途起,这个地位低微的年轻人就开始和朝廷里一手遮天的曹训行太师对抗,几度身陷牢狱、被拷问被罗织罪名,却始终不曾低头半分,刚正之名惊动天下。而平日,他秉公执法、不畏权贵,凡是经手的案子,无不为百姓伸冤作主……章台御使夏语冰的名字,在天下百姓的心里,便是这黑暗混乱的王朝里唯一的曙光。
慕湮那个丫头……当年爱上的、的确是个人物呢。
然而,偏偏是这样的人、绝决地背弃了她和他们的爱情。
这样的人,到底是该杀还是该夸呢……尊渊默默看了夏语冰许久,终究不发一言,忽然低头抓起刺客的尸体,点足掠出了窗外。
风卷了进来,房间内散落的文卷飞了漫天。
夏语冰没有出身,只是静静低下头来弯腰捡起那些文书,放回案头。
昏暗的灯火下,他一眼看到文卷上方才他改过的一个字,忽然间眉头便是一蹙,仿佛有什么剧烈的苦痛袭上心头——“侍郎公子刘良材酒后用刀杀人”。
那一句中的“用”,被他方才添了一笔,改成了“甩”。
“刘侍郎可是我们这边的人,大家正合计着对付曹训行那老狐狸呢,贤侄可要手下留情,不要伤了自家人情面”——青王临走时的交代犹在耳侧。
仕途上走了这些年,大起大落,他已非当年初出道时的青涩刚烈、不识时务。深知朝廷上错综复杂斗争和微妙人事关系,御使蹙眉沉吟,将冻僵了的笔尖在灯上灼烤着,然而只觉心里撕裂般的痛,仿佛灼烤着的是自己的心肺。
终于,那支千斤重的笔落了下去,他看到自己的笔尖在纸上刷刷移动,写下批示:“甩刀杀人,无心之错,误杀。判流刑三百里。”
那样轻轻一笔,就将杀死卖唱女的贵家公子开脱了出去。
“夏语冰……你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章台御使放下笔,注视着批好的文卷,有些自厌地蹙眉,喃喃自语。
暗格敞开着,一叠叠送上来的银票未曾拆封,好好地放在那里——那些,都是各处应酬时被硬塞过来的礼金。章台御使也算位高权重,各方心里有鬼的官员们都是不敢怠慢的。虽然他推却了不少,但是那些青王一党的人的面子,却是不好驳回。
——“若是这些小意思都不肯收下,那么便是把我们当外人了。”
在暗地里结党,准备扳倒曹太师的秘密商榷中,刘侍郎、姚太守他们一致劝道。青王的手伸过来,拍了拍他的肩,看着他:“收下吧,自己人不必见外——都是一起对付太师府的,大家以后要相互照顾提携才好。”
年轻的御使想了想,默不作声地如数收下。
以他个人之力、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扳倒曹训行那巨蠹的——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加入另一方的势力内,合众人之力斩断那遮天的巨手。而那样斡旋和争斗中,以自己的能力和地位,要做到那样的事,又怎么可能不弄脏自己的手?
冷风吹来,地上洒落的二十万银票随风而起,在以清廉正直著称的年轻御使身侧沙沙舞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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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起杀手蛇枯槁的尸体,刚掠出窗外,跳上墙头,尊渊忍不住就是一愣。
“你怎么来了?”看着站在墙上的女子,他脱口低声问。
“嗯。”雨还在下,冰冷潮湿,慕湮的脸色是苍白近乎透明的,摇摇欲坠,“麻烦师兄了……接着我来吧,我要守在这里、直到他上朝。”
“不行,你身子怎么撑的住?”尊渊低声喝止,“这里有我,你回去休息。”
雨水从风帽和发梢上滴落,慕湮抬起头看着多年来第一次见面的大师兄,眼神忽然间有些恍惚——多少年了……自从离开师父身边,在黑暗中跟随着语冰追逐尽头的一线光亮,她已然独自跋涉了多少年,日夜担忧、丝毫不敢懈怠。
一直紧张到没有时间关心自己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不能再撑下去。
“我、我没事的……”有些倔强地,她睁着快要坠下来的眼皮,喃喃道。然而拖着脚步踉跄返回御使府的她、再也不能抵抗身体里的虚弱和疲惫,话未说完、只觉脚下一软、从墙头直直栽了下去。
四、红莲夜开
好舒服……一定是又在做梦了。只有梦里、才会觉得这样的舒展和自在吧?慕湮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在半空中飘荡。舒适得让她简直不想睁开眼睛。
眼前有什么在绽放,殷红殷红的一点点,到处都是。
桃花……是桃花么?是云隐山庄后院里那一株桃树吧?依稀间,透过那一簇簇的桃花,她看见了须发花白的师傅的脸,在树下慈祥地微笑着,看着爬到树上的束发小女:“别淘气啦,小湮,快下来!”
“师傅,我要吃桃子!”在满树桃花间晃着,她觉得喉咙干渴,忍不住娇嗔。
“才初春,哪里有桃子啊?”虽然身为剑圣、对于这个要求云隐老人也无可奈何,拈须苦笑,伸手招呼,“乖乖的,小湮,该练剑了!”
“我要吃桃子嘛……”她不依,在花树间闹着,踢下漫天殷红花瓣,一下子跳下来,蹭到师傅怀里,拉住他花白的胡子,“小湮渴了,就要吃桃子!”
“呀,别拉,别拉!很痛的……”痛呼着拨开慕湮的手,他无可奈何地回答着,“我去找桃子就是,你快点放手。”
“啊……师傅真好。”喃喃说着话,昏迷中的女子嘴角露出欢喜的笑,终于放开了扯着尊渊发梢的手,将脸偎过来蹭了蹭,满足地继续睡去。
“真是的,一睡了就变成孩子一样。”尊渊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静静睡去的小师妹。苍白到透明的脸上有一种难得一见的安详满足,长长的睫毛在白玉般的脸上投下淡淡影子,眼睛下面有长年缺乏睡眠形成的青黛色。
这丫头……很多年没有这样好好休息过了吧?一直过着暗无天日的影守生活,只怕夜行衣便是唯一的服饰,昼伏夜出的,难怪脸色都变得这么差。
仿佛梦里又遇到了什么,慕湮微微蹙起了眉,咬着小手指,睫毛微微颤动。那样恬静单纯的脸,仿佛会发出柔光来——师傅说的果然没错呢,“象小鹿一样”。
掖紧慕湮身侧散开的被角,尊渊笑了笑,拍拍她尚自湿漉漉的头发,站起。
“师傅!师傅……”忽然间,静静沉睡的人仿佛魇住了,惊叫起来——梦里的桃花还在如红雨般纷乱落下,然而她一心仰望着的慈爱的师傅,转瞬在花树下化为白骨支离。仿佛有人告诉她:师傅死了……师傅死了!陡然间天地都荒芜起来,她站在那里,山庄、桃花、师傅……一下子全不见了,空茫和孤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天空变得黑沉如铁幕,将她所有前路包围。她终于觉得胆怯,嘶声大哭起来:“不要死!”
“小湮、小湮!”青白伶仃的手从锦被中伸出来,在空中一气乱抓,尊渊忙忙地抓住她的手,晃着她,想将她从梦魇中唤醒。
“师傅,师傅!”慕湮大叫,然而被梦魇住了,声音微弱,哭哑了喉咙,“不要死……别、别留下我一个人……”
“好的,好的。”尊渊叹了口气,将她乱抓的手放回被子里,“不留下你一个人。”
“啊……”慕湮长长舒了一口气,尚自不放心地紧紧抓着对方的手,翻了一个身,继续睡去,忽然间睫毛颤了颤,一大滴透明的泪珠从睫毛上滑落,轻轻叫着一个人的名字,“语冰、语冰……”
尊渊低下眼睛,看着拉着他的手沉沉睡去的小师妹,忽然间经风历霜的眼里就有了一个痛惜的表情,和他凌利如刀刻般的面庞大不相同。不忍心抽出手,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摩着慕湮漆黑的发丝,看着她沉睡中才显得稚气柔弱的脸,忽然间低低叹息了一声:“夏语冰,你怎么忍心啊……”
-
在空桑剑圣大弟子喃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个叫这个名字的年轻御使,正在帝都的权力中枢里、卷入了又一波险恶的狂风急流。
这一次上朝中,王座底下风云突变。
早朝中,先是大司命出列,启奏承光帝,说他夜间在伽蓝白塔顶上的观星台上,通过玑衡观测到太一星光芒黯淡,附耳星大盛,显示目前空桑王气衰竭,奸佞作乱;而同时归邪现于帝都伽蓝上空,预示必当有贵人归国。
仿佛是印证大司命的观测结果,青王适时出列,出其不意地禀告承光帝,皇帝早年在北方砂之国与当地平民女子所生的私生子已经找到。那个叫真岚的十三岁少年、聪慧英武,相者无不称赞其骨骼清秀、血缘高贵。
趁此机会,不等震惊的曹太师一党发动发驳,礼部尚书和章台御使为首的十名官员联合上书,恳请承光帝早日册立皇太子,结束储君之位悬空二十年的尴尬局面,以安定天下。
承光帝年老而无子,太子之位长期空置,导致历代兼任太子太傅的大司命无法掌握实际的权力,而让太师曹训行趁机结党把持了朝政,十年来一手遮天、气焰熏人。
多年来,在是否北上迎庶出的私生皇子归来的问题上、朝臣分歧极大,曹训行更是以真岚之母不过为砂之国一介平民、若册立为太子则有污帝王之血为理由,极力反对。其实,是因为东宫白莲皇后去世多年,曹训行之妹曹贵妃以西宫之位凌驾后宫,非常希望能生下帝国的继承人。曹太师一边不停派出杀手刺杀那位庶民皇子,同时不断献上绝色女子以充承光帝后宫,期待生下皇子,然后让曹贵妃收为己出,能长久掌控这个天下。
失势的大司命无奈之下,只能暗中向青王一党求援,希望能早日迎回真岚、立为太子。而青王之妹嫁为白王继室,二王在某种程度上结成了联盟,对抗黑王赤王那一些倒向太师府的藩王。历代出皇后的白之一族期盼早日结束太子之位悬空的尴尬情况,让白王的女儿可以早定太子妃名分,延续共掌天下的局面。
围绕着太子的册立,朝廷上分成了两派,斗争错综复杂,矛盾越来越尖锐。然而,被推在风口浪尖上的、始终还是曹太师和他多年的宿敌章台御使夏语冰。双方唇枪舌剑、对于是否迎归真岚的问题上纷争激烈。
承光帝在美人的簇拥下,似醒非醒地听完了底下大臣的禀告。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右手上那只代表着空桑帝王身份的“皇天”戒指——那只传说有灵性的银白色戒指发出璀璨的光,映着帝王那张因为享乐过度而过早衰老的脸。
戒指上蓝宝石的冷光刺入眼里,仿佛引起了承光帝早年的回忆,肥胖昏庸的帝王忽然抬起头来,扫视着丹阶下争论不休的群臣,用从未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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