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女儿行





     上官鼎 》》 《女儿行》

        第 一 章 才不露相

  明窗净几琴榻壁剑。
  这是一间和谐、恬静、一尘不染的书房。
  房中陈列着满架图书占玩玉器,一尊约三尺的碧玉占瓶,瓶耳缺了一角瓶中参差不齐地
插着几卷画轴。
  窗外两株银杏和一丛盛开的芍药。
  嗡嗡嗡“一只蜜蜂匆匆地从敞开的窗口飞了进来,绕了两个圈子重又匆匆地从窗口飞了
出去。
  临窗的书案前,静静得孤独地呆坐着一位蓝衣儒衫少年手中托着一枝黄澄澄长约五寸,
粗通拇指的东西,眉端微蹙似有无限心事。
  因这东西,是他师父终南绝剑“朱宗武留下的惟一遗物—一鱼肠金镖。
  师徒如父子他想起师父在遗书上写下的一段:“一为师当年遭人禁铟自问脱身不易,突
然黑暗中光华一闪,飞来这枚‘鱼肠金镖绕身一匝拂开了几处穴道、、、、、”
  这封遗书想是终南绝剑朱宗武在临死之前早就写好但究竟遭何人禁锢,遗书中却只字未
提,接下去写道:、、那发射鱼肠金镖之人,能以一枚金镖用回旋手法,拂开为师九处重穴,
必是位绝世高人,对当年人事自是了如指掌j旧自找着那位高人为师十载沉冤,不难昭
雪、、、、“
  蓝衣少年想到此时,不禁黯然一叹,自言自语道:师傅他老人家,在世已三年,如今该
是十三年了,这十三年沉冤—一“门外似有脚步声,蓝衣少年微微一怔朗声吟了起来:洛阳
女儿对门民才可容颜十万余、迅速地将那枚鱼肠金镖笼入袖中反手从书架上取了一本唐诗念
着:”良人勒乘玉骢马侍女金盘脍鲤鱼、、、、、只见帘外人影一晃,娇声道“公子茶。”
袅袅婷婷走进来一个红衣“十环。
  她说小不小已有十六七岁生得眉目如口画嫩脸匀红虽然身红在布裙,却俺不住她那嫣然
风范,如花颜色。
  这红衣女手中托着一只漆盘放着细瓷盖碗小心翼翼地将那盖碗端放在书案上目光四下一
转道“公子、、、”
  她一声:“公子,忽然住口不言。
  蓝衣少年缓缓抬起头来道“小秋有什么事?”
  红衣女摆唇牵动,欲言又止终于摇了摇头头道:没、、有什么。“顿了一顿又道:”公
子晚饭送到书房来吗“”
  不必了。“蓝衣少年道他目注书本似是聚精会神仿佛对那首”洛阳女儿行偏爱极深接着
高声吟道“画阁十楼尽相望红桃绿柳垂檐向、、、、、”
  红衣公抿嘴一笑转身而行。
  小秋!蓝衣少年忽然道红衣女子转过身来问道:“公了还有什么吩咐?
  蓝衣少年沉吟了下道:“小秋你当真是姓白?”
  红衣女怔了一怔,忽然笑道“公子你知觉得小婢姓白不好那就改姓红吧。
  红?蓝衣少年明朗大笑道:可惜百家姓上没有姓红得哦哦近朱者赤小秋你就改姓朱吧。

  红衣女微微一惊低声道:“公子隔墙有耳转身向门外走去。她打湘帘出了书房转弯抹角
走上一条碎石小径。
  这是片广阔的林园曲径通幽花木央道红白的花朵点缀在青松翠柏之间一眼望去,红得鲜
红白得雪白信手摘了一朵山茶眷在发鬓之上。
  啊嘿,小秋几,好标致啊、左面林中突然闪出驼背老头双手一张拦住叫道:“若要从此
过留下买路财来,亲一个,亲一个。
  红衣女抬头一看,原来是管园的胡老爹,暂时小嘴一嘟,笑骂道:不,骚驼子。‘驼背
老头裂嘴一笑露出两颗黄板牙道:快啊,亲一个亲一个、、、、红衣女脸色一沉,道:“驼
鬼,你疯疯癫癫小心被公子听去J。
  驼背老头两眼眯成一缝笑道:公子?哈哈、、公子只会念洛阳女儿对门居,哈哈、才可
容颜十五余太小点啦,不解风情。口沫横飞一步一步逼了近来。
  红衣女眼看势头不对,退了两步沉声叱道;站住你这死驼子把我小秋儿当何等之人?
  驼背老头睡了眨眼皮道:嘿嘿嘿嘿、、不错凭小秋儿姑娘准是有点来头可惜凤凰变乌鸦,
在这余提督府、、、、“
  红衣女一惊,厉声叱道:“你、你、胡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嘿嘿嘿嘿、、驼背老头纵一大笑。
  突然回头一声喝道:“谁?
  “我大呆子。”随着话声,假山石后转出个青在短褂,头上发乱如草肩头荷着一把铁锄
的赤脚大汉。
  那大汉满脸黄泥两只裤腿卷至膝弯,呆头呆脑地露出一脸傻笑道:“胡老爹你好秋姐你
好。‘驼背老头鼻孔一哼,道:”好个屁你这呆瓜,不去假山洞里挺死跑来这里作甚’“
  大呆子道:“小的奉老夫人之命,在园子里栽花。”栽花?驼背老头干咳了一声不屑地
道:不错呀,凭你傻小子,连割草都不会,倒会栽花了。嘿嘿、、、、、大呆子一本正经地
道:“啊。”忽然裂嘴一笑望了“望小秋儿又望了望驼背老头,道:胡老爹小得正要请教,
一枝牡丹花,应该栽在哪里?
  一枝牡丹花“驼背老又怔i一怔似是恍然人悟。
  他眯缝着的一只老花眼此刻突然暴睁满脸惊奇之色上下打量了大呆了一阵大笑说道:哈
哈、栽在牛粪上、、大笑声中举手拍了用自己的秃顶表示那是牛粪。
  红衣女柳眉飞竖但却声不响。她虽聪明透顶早就发觉了这个管园的胡老爹鬼鬼祟祟,显
然是化装易容混在余提督的府中却万没料到一个平素毫不起眼以知刘刘草打打杂的人傻瓜今
天也露了本相而这两个看来又非同路之入。
  只听驼背老头道:人呆子嘿嘿嘿嘿、、、、、、大呆子傻笑道:胡老爹你老人家、、、、
驼背老头冷笑一声道:有道是螳螂捕蝉雀在后嘿嘿嘿嘿、、老夫半生打雁,反雁啄瞎了眼睛,
阁卜、突然身子一抖,探臂如电,直向人呆了肩头抓到。
  此刻他身手灵快腰干挺直,竟是半点驼。
  大呆子惊叫一声:“哎哟,胡老爹,你老人家下手好毒‘”身躯晃,跌跌撞撞,阻路滑
出七步。
  驼背老头一抓落空愕了愕冷笑道:“哼哼!醉仙步罗汉十八跌阁下是罗浮第几剑?”
  大呆子哈哈关道:“铁碑手子午神抓名兄莫非是、、莫非是、、、、”
  住口!驼背老头人喝一声红衣少女眼露校芒,笔直瞪射着驼背老头口中念道:铁碑手?
子午神抓“”突然柳眉倏扬探手襟底,扣住了枚‘龙鳞短剑“,厉声道:你们”你们是谁’

  驼背老头脸色一变,道:“你、、你、、想干什么?”
  这时——碎石小径上响起沙沙步履声,只见那蓝衣少年,背负双手一路吟哦而来:繁华
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一‘忽然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哦胡老爹这个园子你管
得真好看啊,花是花,草是草、目光一转,接道:”一路春风满园锦绣。
  驼背老头躬身道:公子过奖了,小老头头儿,唉、、唉、、蓝衣少年道:待我禀知家母
重重有赏。
  红衣女翠眉~挑,忽然接口道:“公子赏他一口棺材!
  蓝衣少年哈哈一笑道:寒舍耕读传家先父在世之日,虽然官至提督,但待下极宽,从无
疾言厉色家母更是仁慈敦厚,胡老爹,你好好干吧,百年之后自是少不了一口上好的棺木赏
你了!
  原来这位蓝衣少年,乃是余提督的独生爱子名叫余天平,今年一十九岁。
  他虽读书,学的却不是治世经典终日吟哦,无非诗词歌赋之类,而且性情恬淡,从没作
过什么功名前程的打算。
  日影西倾一阵风来,吹得满园摇树摆落叶片片。
  驼背老头躬身道;启禀公子小老头要去西园打扫打扫,收拾落叶。“
  蓝衣少年点了点头道:“好,你去。‘回头向小秋儿和大呆子摆厂摆手向前行去。
  蓝衣飘飘,吟声又起:“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吟声高亢,词意豪迈完全
不像一个文弱书生。
  晚风拂着银杏一丛芍药吐露出淡淡得清香。室门虚掩,公子尚未回转。
  墙角下矮树丛中,忽然闪出一个高大人影,秃头鹰鼻,蓄着撮山羊胡子,正是管园的胡
老爹。他目光四下一转俯身抬起一颗小石子窗口投去。
  叮的一响,不知击在什么东西上半晌没有动静。
  胡老爹暗暗得意突然长身穿窗而入。
  他四周打量一眼,疾忙探手忙中掏出一个大红拜帖平平整整放在书案之上。
  他身手矫捷放好拜贴身了一弹、重又跳窗而出。
  忽见人影晃随着一声娇叱“站住你偷偷摸摸干什么”
  一柄鳞龙软剑自已抵住胡老爹的咽喉,她正是小秋儿。“你你你、、胡老爹惊慌失措道,
忽听朗朗一声大笑蓝衣公子余大中从窗口探出半身,含笑挥于道;秋儿让他去吧。”
  小秋星目转动撤回手中铁剑。
  胡老爹满脸尴尬之色道:“启禀公子小老头儿辞工了”
  余天平微微一笑道;哦,另有高就吧。“
  胡老爹抓了抓头出突然双目一亮道:公子小老头儿走了。“
  余大平道:好吧,去前面账房里领三两银子。眉眼耸动,忽然叫道“大呆了备车。
  大呆子从左面墙角转了出来道公子要去哪里?“
  余大平道:“城外百花亭。
  一抹残阳照着洛阳高耸的城垣车辚辚,马萧萧车尘滚滚一辆双套敞车出了南门。
  大呆了高踞在车辕上,抡鞭时喝意气飞扬余平端坐车上挺直的鼻梁配着一双深港的眼神
炯炯有光但此刻眉端紧锁潇潇中带着几分忧伤之色忽然叫逍:汪大哥、、、、、原来这个大
呆子,正是罗浮山七剑之一的汪剑志他为人豪放侠踪满天下。
  三年前漫游洛阳结识十天平居然二人结为兄弟。
  至于他扮成呆子在众提督府刘草打杂。全是为了监视那十驼背老头。
  此时他一甩手中长鞭回头说道:“余兄弟,改变了主意吗?”
  不不。“忽然余天平叹了口气,道小弟今晚践约算是踏入江湖了。
  汪剑志面色凝重苦笑了一下道“一入江湖,杀动重重余兄弟一介贵公了,以一人之力挡
中原九派之众、、、余天平眉头一皱截住话头道:那驼背老鬼是九派之人?
  汗剑忐摇头道:“他受人所使是不是九派之人,这很难说。”
  余大中突然双目一睁,道:“汪大哥以为九派掌门人,当真是死于家师之手”
  “
  汪剑志苦笑了笑道:当年之众目昭昭天下皆知、“
  佘天平语声微变道:“家师素行仁义,磊落光明,如要计算九派掌门人,何必出此下策
小弟怀疑当年啸月山庄的一把火烧的甚怪!”
  汪剑志道:余兄弟认为怪在何处?“
  ‘九派掌门俱仅是一派宗师,武功造诣各成一家,当年啸月山已久不是铜墙铁壁纵是半
夜之间、突然起火,难道以九派宗师之能意无一人生还…佘天平说。
  汪剑志微微一笑,道;‘原来余兄弟不知听说那晚起火之前九派掌门人早已中了暗算酒
菜之中被人放了蚀骨丹是以火起之后、、、、那是谁做的手脚“余天平眉峰一耸道。
  汪剑志尴尬一笑道:“这、这、对于这位余兄弟,他似有不便明言之苦。
  都说是我师傅干的是不是“‘余大平沉声道。
  “正是,九派之人众口一词。”汪剑志点了点头。
  师之敌,却于沿途暗设桩卡茶楼酒肆全都布下眼线茶中盅。
  酒中下毒家师虽身怀绝艺总想尽力解释不忍出手伤人于是一夕数惊、、“余天平长长叹
息一声。
  他愈说愈是激动顿了一顿,接道:“这种长期的困扰,使家师身心俱疲终于八年前太行
山一役,家帅在九派门人围攻之下负伤一十三处、、、、令师怎样来到府上?江剑志插口
道。”家师阔气止血,逃到荒野,那年适逢先父辞宦归隐车仗过路救回了洛阳,他老人家不
谈江湖之事先父也不追问于是改名换姓。在合下隐藏厂五年之久,直到三年前,旧伤复发终
于、唉、余天平神色一黯道。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他一声长叹掉下了滴清泪。
  这么说来余兄弟对于当年啸月山庄一段过节、还是事后方知?汪剑志道。
  “”家师临死之时,留下了一封万青遗书“余天平道。
  好长的遗书。可曾提到当年火焚大派掌门,究竟何人主谋?‘汪剑志道。
  “不曾提起,但蛛丝马迹倒有甚多线索可寻”他顿了下道。
  汪大哥、你可知道当年几派掌门人聚会终南到底为了什么?“
  “听说令师终南绝剑一身武功,当年声威远播,九派掌门远赴关外原有邀请令师主盟中
原之意。
  “这就是了。果如汪大哥所说。家师要作中原武林盟主,只要轻轻一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