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女儿行





究竟何人。
  “尊驾为何不降?”
  “老子何等之人,岂肯屈身降志?”那人忽然声音变得大了。
  余天平呆了—呆,不由肃然起敬道:“尊驾到底是谁?”
  那人目光一转,看了看平地上的那柄锯齿剑道:“你不识得这件兵刃?”
  “这是一柄锯齿剑。”
  “什么锯齿剑,这叫降魔杵,‘铁面韦陀’白天铎便是我。”
  “哦,原来是白大侠,在下失敬了。”
  其实,他并不知铁面书陀白天铎是谁,也从没听过这号人物,只觉这汉子铁铮铮,宁愿饿死,却不投降,不禁打从心底,生出了一种敬慕之情。
  “你想好了吗?”只听白天铎道。
  “想什么?”
  “你若怕死偷生,决定投降,只要扔下手中兵刃,大叫三声,自然有人前来接引。”
  “尊驾未免小看在下了.在下虽然初出江湖.却不是怕死之人。”
  “当真?”
  “在下虽不怕死,却也不肯白白送死,像尊驾—样,等到干粮饮水用完,束手待毙。”
  “嘿嘿……你怎知道我白天铎是束手待毙?”
  “尊驾似是毫无斗志,只是等死。”
  “你在等什么?”
  “在下……在下……”
  “和我铁面韦陀白天铎—样,照样在这‘迷阁’之中等死,稍有不同的,是我白天铎在这座‘迷阁’之中呆了九十八天,而你刚来不久,尚没受够忍饿挨饿的滋味,所有这九十八天之中,我白天铎在这座‘迷阁’之中,也遇上不少英雄好汉,当初宁死不辱,慷慨激昂,好壮烈啊,等到后来渐渐泄气,终于……”

  “怎么了?”
  “互相残杀一阵之后,一个个变成了龟孙子,投降啦。”
  “为何要互相残杀?”
  “什么也不为,为了一点干粮罢了。”
  “为了一点干粮,便互相火并吗?”
  “你以为不会吗?要不是还有条投降的路可走,便人吃人啦。”
  “人吃人?那不成了野兽?”
  “人就是野兽,到了饥饿难忍的时候,比野兽还要凶残,你以为比野兽好些吗?”
  “这个……这个……”余天平忽然心中—动,接道:“在下还有一事请教。”
  “什么事?”
  “不知尊驾可曾见到,今天有个被诱入这‘迷阁’之人。”
  “谁?”
  “他叫汪剑志,乃是罗浮七侠之一。”
  “这座‘迷阁’之中,千门交错,要想碰上一个人,那是很不容易的事。”
  “尊驾如能继续支持一天半日,在下定能救你出险。”余天平此言出口,其实心中并无把握。因此忙又接道:“若是在下果然遭遇不幸,死在这‘迷阁’之中,那便罢了。”
  “你决不投降?”白天铎似是大受感动问道。
  “生死有命,为何投降,在下幸而脱出围困,定要毁灭这座‘迷阁’!”
  “不错,你这番壮志……唉……”白天铎言未尽意,但可以听得出来,虽然甚为赞赏余天平的凌云豪气,却不能尽信他的才智,出得去这座‘迷阁’,是以幽幽一声叹息。
  “尊驾暂且忍耐一下,在下走了。”余天平眉头—轩道。
  “你去哪里?”
  “在下漫无目的,闯一闯看。”
  “你想活捉一个守门人?”
  “是。”
  “要他领路?”
  “正是此意。”
  白天铎惨然一笑,不置可否。
  “尊驾之意,觉得行不通吗?”
  “我在这‘迷阁”之中,呆了九十八天,这一点,难道不曾想到?只可惜……”
  “怎么?”
  “这‘迷阁’之中,虽有把守之人,但一个个武功不弱,而且我暗彼明,要想活捉,那是很不容易的事。”
  “在下想碰碰运气。”
  “好,你要碰碰运气的话……”白天铎语声—顿,缓缓抬起那只枯瘦如柴的手,颤巍巍地指着石壁一角道:“你先看看。”
  余天平微微一愕,不知叫他去看什么。
  走近几步,这才发现那石壁之上,用剑尖划了许多横线,每道横线,只有两寸长短,仔细一数,共是一百六十三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在下知道了,这是记号。”
  “不错,这是记号,我在这座‘迷阁”之中,闯来闯去,寻求脱身之法,凡是通过一间石屋,便留下一个记号。”
  “通过这间石室,共—百六十三次。”
  “不错,这是最少的一间了。”
  “看来他当真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已是精疲力尽……”
  “你应该明白了,这座古怪的‘迷阁’,好像四无通路,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地,终于……唉……”
  余天平心知他所言不虚,被困九十八天,完全是在这座‘迷阁’之中绕圈子,绕来绕去,万念皆灰,准备在这里坐以待死。当下暗暗筹思,转过身来道:“在下此去,若是在—十二个时辰之中.不来救援尊驾,那便是没命了。”原来他此刻便已饥肠辘辘,身边又无半点干粮饮水,如再熬一十二个时辰,不能闯出这座‘迷阁’,那还有什么活命之望,同时,他猛然想起,昨宵奔驰一夜,今晨来到九龙堡时,那位在大厅相见的管夫人,只叫奉茶,却不款待酒饭。而且她对汪剑志,一口一声‘汪叔叔’,叫得那般亲热,居然吝惜一饭,看来已是定好了的计谋。那么,那位管夫人,也就大有疑问了。想到此时,便又问白天铎道:“尊驾可知九龙堡的管堡主,如今人在何处?”

  白天铎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余天平道:“在下倒是看过管夫人。”
  白天铎愕然道:“管夫人? 一字管亥几时娶过妻子?”
  “难道尊驾知道管堡主未曾娶妻?”
  “—字剑管亥,原是练的童子功,他若娶妻,岂会少了白天铎一杯喜酒?”
  “对了,对了,那女人……”
  “什么女人!”白天铎声音又嘶又哑,细得只能听到。
  原来他刚才和余天平一阵对话,又损耗了甚多精神,此刻已是油尽灯枯了。
  余天平自是看得出来,眉头一皱道:“尊驾善自保重,在下一言驷马,决来相救。”
  他心知此刻寸阴如金,同时更怕白天铎多耗精力,话完,闪身右转,穿入另外—间石室。
  自听了白天铎一番话,他已改变了主意,任它千门百户,见门就闯。
  片刻之间,他已穿行数十间石室。
  但他并非漫无目的,奔行之时,已自暗暗留心,查看石壁之上,白天铎所留下的记号。
  余天平本就耳聪目明,自彻悟“大千心法”之后,一双神眼,更是锐利已极,目光一扫而过,便已将那所有石壁上的记号,看得清清楚楚。
  那些记号有多有少,更多的竟有六七百道横线。
  余天平不禁暗叫—声:“这铁面韦陀白天铎真是多此一举.留下这么多记号作甚?”
  思念之间,又穿行了六七间石室。
  他目光瞥处,这石室之中,竟然不见一道横线,根本没有白天铎留下的记号。
  余天平心中一喜道:“好了。”真气一沉,登时顿下身形。
  原来他听了白天铎的话,便已打定主意,寻找这没有记号的石室,没有记号,便是白天铎不曾到过的地方,便不会再去兜白天铎兜过的那个老圈子了。如此一来,说不定另有发现。
  同时,他还记得白天铎曾说,如果你要投降,只要大叫三声,抛下手中兵刃,自会有人接引。果然如此,暗中定有监视之人。但那监视之人,藏身何处?
  他目光四转,石室之中,空荡荡的,并无半点可疑之处,石壁平整,他看不见一个孔洞。
  余天平暗暗诧异,心想:“我若大叫三声,是否真的有人前来接引?”但他如何肯叫出“投降”二字,身形一晃,向左面石室飘去。又一连穿行七八间石室,果然没有白天铎留下的记号,抬头一看.正面赫然是一扇铁门。

  门扉紧闭,门上布满着梅花大钉。余天平仔细打量一阵,发现这扇铁门,和刚才在那青衣小婢引导下,所见的那扇铁门,完全一模一样。虽然形式一样,但并不是那扇铁门,因为门上梅花钉的部位和先前所见的那扇铁门微有不同。那些铁钉,密密麻麻,所不同的仅是其中三五颗,位置稍有偏差,余天平目光锐利,记性极强,一眼便已看了出来。虽然不是同一扇铁门,铁门之内,必有几分蹊跷。  

  他记得那青衣婢子秀子,是用拇指,按住其中—颗铁钉,那门便会自动移了开来。当下暗忖:“我何不照样施为?”主意打定,一抡手中钢刀,刀尖一指,直向其中一颗铁钉之上点去。
  只听“呛”的一声,铁门之上,突然现出五个杯口大小的圆洞,飕!飕1飕!射出五枚柳叶飞刀,来势劲疾,飞旋而到。
  余天平大吃一惊,蓦地躬身一跃,足尖点处,人已腾身而起,让开五柄飞刀,平滑脚底而过。半空中身子一翻,掠落石室一侧。
  凝目望去,五柄飞刀,形如梅花,钉在对面石壁之上,刀叶暗蓝生光,显以淬有剧毒。余天平暗叫一声道:“好险!”
  目光一转,转向那扇铁门,只见那刚刚射出五柄柳叶飞刀的洞孔,业已关闭。竟是天衣无缝,看不出半点痕迹。
  余天平眉头一皱,忖道:“这扇铁门既然暗藏机关,自必是这座‘迷阁’的关键,我既然到了这里,若不弄开这扇铁门,只有和铁面韦陀白天铎一样,束手待毙,莫想再有重睹天日之时了。”
  他原是聪明绝顶之人,心知这扇铁门之上密布的梅花钉,可能只有一颗,是启开这扇铁门的暗扭。只是怎样从众多的梅花钉中,去找出其中一颗?
  但所有梅花铁钉,式样大小,全是一模一样,要想找出其他特别的一颗,那是何等困难之事。余天平目光炯炯,瞧着那扇铁门,暗道:“这一门之隔,可能是两个世界,如今只好乱闯乱撞了。”
  手中钢刀一抡,又向一颗梅花铁钉点去。一点即收,快似疾电。接着身形一纵,人已腾起九尺。他吃过—次亏,以为钢刀一点,定然按动机扭,铁门之上,必有什么厉害的暗器射出。
  那知这一点之下,竟是无声无息,原来这颗梅花铁钉,竟是毫无作用。
  余天平飘身而落,心想:“对了,这许多铁钉,怎会颗颗都有机关……”一念未了,铁门上砰的一声,伸出两把撩钩。一左一右伸出,快逾电掣,两钩突然一合。余天平大吃一惊,间不容发之际,蓦的身子一伏,全身紧贴地面,总算他心灵身巧,两把撩钩互相一撞,“当”的一声,又收了回去。

  这扇铁门上的机关暗器,当真有些古怪,刚才那五柄柳叶飞刀,是一触即发,而这两把撩钩,却是停了一停,趁人不防之际,突然电掣而出。一触即发的固然厉害,叫人措手不及。这停了一停.突然电掣而出的乃是—种诡计,叫人以为没事了,警觉已懈之时,攻其无备。

  余天平吁了一口气,从地上站起,双目炯炯,瞪着那扇铁门。
  几百颗铁钉,几百种暗器,委实叫人防不胜防。
  他沉吟半晌,自言自语道:“难道我退了回去?”
  他一想退了回去,联想到白天铎那种奄奄一息的神情,不禁心头一凉,机灵灵打了一个冷颤。蓦然双目一睁,大声道:“生死有命,我余天平岂是贪生畏死之辈?”腾身退后了三步,扔下手中钢刀,突然双掌—错。
  他猛提了一口丹田真气,凝聚十成功力,大喝—声,连跨三步,照定那扇铁门,狂拍而出。
  他禀赋深厚,自幼勤习苦练,两臂神力,与日俱增,尤其彻悟“大千心法”之后,一身功力,更是突飞猛进,此刻又在孤注一掷之下,当然非同小可。
  只听“砰”的—声,一震之威,石破天惊,那铁门上的所有梅花铁钉,一齐隐落,接着呛的—声,铁门大开,各种暗器飞蝗而出。
  原来,他双掌拍出一股罡风狂飕,触动了铁门的暗扭,同时也触发了所有机关暗器。
  余天平虽存有拼命之心,而这拼命之心,则是基于求生之念,眼看一掌震开了铁门,登时求生之念更炽。
  耳听暗器破空之声,猛又退了三步,双掌连环拍出。他初显身手,业已审出自己的掌力雄厚无比,此刻运掌如飞,自信足可震落所有袭来的暗器,何况此时铁门已开,那些从铁门上飞射而出的暗器,只是交叉斜射,飕!飕!飕!一片呼啸之声盈耳。

  余天平双掌连挥,眨眼之间,拍出一十五掌。
  响声已绝,满地全是暗器。余天平低头一看,咋舌不已。
  所有暗器,应有尽有,梅花针,五毒箭,穿心指,蛇头刃,虎尾钻,七巧梭,子母追魂,阎王要命钩,样样俱全。还有许多奇形怪样的暗器,无法认出名目。
  余天平捏了一把冷汗,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