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女郎(第三个女郎)





缎子坎肩,又长又鬈的棕色头发,披在肩膀上,——是呵,真难分出是男是女——不错,要是长得漂亮,的确也象范戴克笔下的美少年的,……你说什么?安德鲁,芮斯德立克非常厌恶他?男人通常是这样的,……玛丽,芮斯克?……呃,我想有时难免与继母有过节的。我看那个女孩子在伦敦找到了份工作,她该是求之不得了。什么意思有人在传是非……为什么,他们不能带她去查查是什么毛病吗?谁说的呢?……是,可是他们到底在掩藏什么呢?……喔,一个护士?——跟筒纳家的女管家说的?你是指她丈夫吗?喔,是这样,大夫查不出来,……当然不,可是人心是险恶的。我同意。这种事人们常会瞎说的,……胃痛,是吗?……可是这不太荒谬了吗。你是说有人认为那个叫什么来着——安德鲁——,你是说家里有那么多除草剂……不错,可是,为什么呢?……我是说,又不是折磨了他多少年的太太——她是第二个太太蔼—而且比他年轻得多,长得又漂亮……嗯,我看倒有可能——可是那个外国女孩子又有什么理由那么做呢,……你以为也许芮斯德立克太太对她说了难堪的话,……这小女子的确是长得蛮动人的——说不定安德鲁对她有好感——当然不会有什么过份的——不过这也许恼怒了玛丽,于是就嫉恨了她……后来——”奥立佛太太自眼角瞄到白罗正急迫不耐地向她作手势。“请等等,亲爱的,”奥立佛在电话中说:“是送面包的。”白罗一脸受了冒犯的样子。“别挂上……”她将听筒放下,匆忙穿过客厅,将白罗拉到用早餐的角落。“什么事啊?”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送面包的,”白罗斥责道:“我?!”“唉呀,我总得找个藉口呀。你跟我作手势干嘛?她说的你都懂吗——”“你等会再告诉我,我多少知道了些。我要请你做的是,以你那即兴创作的威力,替我找个可以去拜访芮斯德立克家的好理由——就说是你的老朋友,不久会到他们那一带去。
    也许就说——”“你别管了,我会编个理由的。你要不要用个假名字?”“当然不必。最好别把事情弄得更复杂了。”奥立佛太太点了点头,又快步跑回到电话机旁。“诺蜜?我忘了我们刚才说什么来着。真是,只要坐下来想跟朋友好好聊聊的时候,总是有人来打搅。我连我干嘛打电话给你都记不得了——喔,对了,是要那个女孩子苏拉——不,诺玛——的地址;对了,你已经给了我了。可是,我还有别的事要麻烦你——我想起来了。我有个老朋友。一个有意思极了、不很高的男人。其实,那天我在那儿谈的正是他,他的姓名是赫邱里·白罗。他会去芮斯德立克家附近住一阵子,他非常渴望能去见见罗德立克爵士。他久仰大名也非常钦佩他在大战中的卓见,或许是科学方面的发现——反正,他很希望能‘去拜望问安’,他是这么说的。你看,成吗?你能否先通告他们一下?是吧,他也许哪天兴致好就会去的。告诉他们一定不要放过叫他说些精彩的间谍故事给他们听,……他,什么?喔!给他们家推草的人来了。当然,不能再耽搁你了。再见了。”她挂上听筒,一屁股陷在一只大椅子上。“老天,累死了,怎么样,还可以吧?”“不错。”白罗说。“我觉得我最好还是把重心放在那个老头子身上。然后,你就可以去他们家好好看看,我看这正中你的下怀。女人对科学的事总是不甚了了的,你自己去的时候,再想出点更切题的事,好了,你现在要不要听听她跟我讲了些什么?”“我知道,有些是非、闲话在里头。关于芮斯德立克太太的健康问题。”“对了,好象她有什么疑难的怪症——胃方面的吧——医生一直查不出来。他们送她去医院看过,很快就好了,也没查出病因到底是什么。她回家之后,毛病又发了,大夫还是查不出所以,之后,有人开始传开了。一个很没职业道德的护士先透露的,然后她姐姐又告诉了邻居,邻居上班时又传给别人,真是太莫名其妙。慢慢就有人说她丈夫一定是想毒死她。这种谣言本来是人们最爱散播的,可是拿这桩事来说,实在没甚么道理。我跟诺蜜有点怀疑在他们家居住帮忙的那个女孩子,她算是照顾并陪伴那个老头子的秘书——按理,她也没什么要用除草剂来毒芮斯德立克太太呀。”“我却听你说了几个理由。”“这,通常总会有些可能的……”“蓄意谋杀……”白罗沉思着说:“……然而尚未付诸行动。”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christie。soim)第三个女郎第三章。奥立佛太太将车开进了波洛登公寓的天井内。停车坪已经停满了六部车子。奥立佛太太正在踌躇,有一辆车倒了出来开走了。她立即很熟练地将车停进了空位。她下了车,砰然一声将车门关上,站定仰头朝天空望了一眼。这排建筑是新近建造的,利用的是上次大战中被炸毁的一处煤矿留下的空地。奥立佛太太推测:这地区可能本来是大西路整个一段大街,先想让人忘掉“云雀羽毛刀片”的栗人传说,然后决定你建造公寓楼房的地点。这排公寓看起来功能很高,但不论是谁设计的,显然全不把外表美观放在眼里。这正是忙乱的时刻。下班之后,天井中出出进进的人与车辆很多。
    奥立佛太太低头看了看手腕,差十分七点。恰是时候,她自己这样盘算。这是上班的女孩子该回来的时候;或是重新打份一番,换上奇形怪状的紧身裤或是自己认为时髦的衣装出去玩;要不,好好在家里休息休息或清洗内衣、长袜。
    反正,这是个很合理的时刻去碰碰运气。这排公寓,东、西两边完全一样,中间都有一扇自动推开的大门。奥立佛太太选了左边,但立刻发现自己的错误,这边的门牌是一○○至二○○。她又掉头到了另一端。六十七号在六楼。奥立佛太太摁了电梯的电钮。电梯门令人生厌地吭啷一声像只打哈欠的嘴般张开了,奥立佛太太赶忙钻进了这个哈欠连天的洞窟。她从来就害怕新式的电梯。吭啷一声,电梯门又关了。猛地上升,几乎立刻又停了下来。(这也够吓人的!)奥立佛太太像只受惊的兔子仓皇逃了出来。她往墙上看了看,然后顺着右手走廊走过。她来到一扇门前,门中央镶嵌着金属制的号码六十七号。就在她停下脚步的时候,门上的七字,正好掉下来砸在她的脚上。“这地方大概不欢迎我,”奥立佛太太自言自语地说,忍住痛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把号码捡起来,又钉回到门上的原处。她摁了门铃。说不定人都出去了。然而,门却几乎立即开了,一名高大、英挺的女郎在门口站着,她身穿一件剪裁考究的上装,一袭很短的裙子,白色丝衬衫,脚下穿得也很讲究。她的黑发梳理得很齐整,脸上的化妆很好却不甚显露痕迹,不知怎的,反令奥立佛太太有些心慌。“呃,”奥立佛太太鼓足了勇气要表现最适度的应对。
    “请问,芮斯德立克小姐在吗?”“不在,抱歉,她出去了。我可以替她留个话吗?”奥立佛太太又“喔”了一声。她要先耍个花招。她取出一只包得并不妥善的牛皮纸包。“我答应送她一本书,”她解释说:“是我写的,她没看过。希望我没带错了。她不会很快就回来的吧?”“这我就不敢说了,我不知道她今晚有没有什么事。”“喔。你是瑞希·何兰小姐吗?”那女郎流露了一丝惊异的神色。“是的,我是。”“我见过你令尊,”奥立佛太太说:“我是奥立佛太太。
    我是写书的。”她加上这一句时,又是以往表明身份时那一成不变的歉然表情。“请进来坐坐?”奥立佛太太欣然接受,克劳蒂亚·瑞希·何兰带她进了客厅。这排公寓的房间都是一式的墙上嵌着人造粗木的薄板。房客可以随自己喜爱挂些现代画或任何的装饰。房内有固定的碗柜、书架等等简单家具,一张长靠背沙发和一张可以摺合的桌子。另外,房客可以自己添些小摆设。房中也多少可以看出居住人的一些个人口味;墙上贴着一张巨型小丑海报,另一边墙上贴着一张钢版印刷的羊齿树枝上有只猴子在晃荡的画片。“我相信诺玛看到你的书一定会高兴极了,奥立佛太太。您要喝点什么吗?雪利葡萄酒?琴酒?”这女孩子有最佳女秘书的轻快仪态,奥立佛太太婉谢了她的招待。“你们这儿的景色真棒,”她望着窗外说,夕阳正朝她直射过来,她眨了眨眼睛。“的确,可是电梯坏了可就不够意思了。”“我可想不到那架电梯会出毛玻看着很,很——很硬朗嘛。”“最近才装的,可是也好不到哪里,”克劳蒂亚说:“经常要修这儿修那儿的。”另一个女郎边说边走进屋里。“克军蒂亚,你知不知道我把——”她停下,望着奥立佛太太。克劳蒂亚立即为她们介绍。
    “法兰西丝·贾莉——奥立佛太太。雅兰·奥立佛太太。”“喔,真幸会,”法兰西丝说。她是个高瘦的女郎,黑色长头发,白灰般的脸上化妆极浓,眉毛与睫毛都有些上翅,由于涂着浓浓的眼膏,更显得突出。她穿一条紫色紧身长裤,一件厚毛衣,与轻快、精明的克劳蒂亚相比,恰是绝妙的对照。“我给诺玛·芮斯德立克送书来的,我答应了她的。”奥立佛太太说。“可!婵上В谙缂洹!薄盎姑换乩绰穑俊焙苋啡坏兀梢愿芯醯揭徽蟪良拧0铝⒎鹛芯醯秸饬礁雠⒆咏换涣艘淮窝凵瘛!拔乙晕诼锥毓ぷ鞯摹!卑铝⒎鹛桃獗硐钟芍缘木剿档馈!斑溃缘模笨死偷傺撬担骸八谝患沂夷谧颁晟杓乒竟ぷ鳎惺被岜慌傻较缂淙ニ屯佳!彼冻鲆凰壳承Γ馐退担骸拔颐侨嗽谡舛鞴鞯纳睢3龀鼋挥幸欢ǎ舜艘怖恋昧艋埃还乩次乙欢堑冒咽榻桓!闭庋嬉獾慕馐停亲钊菀状蚍⑹虑榈牧恕0铝⒎鹛酒鹕砝础!澳敲矗投嘈荒懔恕!笨死偷傺撬退矫趴凇!拔一岣嫠呒腋赣肽嗣妫彼担骸八歉稣焯叫∷得浴!惫厣戏棵胖螅氐搅丝吞?
    那女郎法兰西丝正靠在窗口。“对不起,”她说:“我出纰漏了吗?”“我刚告诉她诺玛出去了。法兰西丝耸了耸肩膀。“我真想不通。克劳蒂亚,那个女的到底在哪儿?她星期一怎么没回来?她到哪儿去了?”“我也想不出来。”“她没在家里住吗?她不是回去度周末的吗?”“没有。我打过电话,当然是要打听一下。”“我看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反正,她——她有点怪异。”“也不见得比别人怪了多少。”但语气却不很肯定。“哎,当然,她当然很怪,”法兰西丝说:“有时候她令我浑身发毛。她有点不对劲,我告诉你。”突然,她放声大笑起来。“诺玛不正常!你知道她不对劲,克劳蒂亚,虽然你不肯承认。我猜,你是对老板太忠心了。”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christie。soim)第三个女郎第四章。赫邱里·白罗沿着长麓村的大街走着。以长麓村来说,这也是名副其实唯一可以如此称之的大街。这是个似乎愈伸愈长而毫无宽度可言的村子。这里有一座塔尖耸立的教堂,堂院中矗立着一棵老迈而凛然的紫杉树。村落各式各样的店铺,全坐落在这条街上。有两家卖古董的,一家摆的多半是杉木剥落的壁炉屏风;另一家堆满了古董的地图、缺口的瓷器、虫蛀了的橡木柜子、满架子的玻璃杯、一些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银器,由于地方不够,都胡乱地塞在一块儿。两家小食店,都看起来够恶心的;两家很可人的篮子店,陈列着各色手工制的家用器具;一家附带邮局的杂货店;一家布料行,卖的多半是女人的帽子;一家儿童鞋店与一家应有尽有的大百货店。另有一家兼卖烟草、糖果的文具与报纸的小铺子。一家毛线商店,想必是此地最上流的店铺了。两名白发、一脸严峻的女人看守着架子上摆满的针织材料,另外还分出一个柜台,专卖刺绣与缝纫的花样与图案。几家旧式的杂货店,一下子随着风尚改装之后都自称起“超级市潮了,架子上摆满了铁线纲篮,里头堆着彩色花纸包装引人的货品,从麦片到卫生纸样样俱全。一家只有一扇橱窗的小铺子,窗上花哨地写着“莉拉”的店名,展售的一件时装是一件法国的女用宽大上衣,用的宣传字眼是“最新流行的帅劲”,一件蓝色的裙子和一件标名叫“套装”的紫色条纹毛衣。这些衣物都像有人随手一扔地展示在这个橱窗内。对这一切,白罗只是无动于衷地浏览着。如果他那没有耐心的朋友奥立佛太太与他同行,必定会质问他何以如此耗费时间,因为这儿距离他要去拜访的那家人家,还有四分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