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火京介 -制造暴力






  “是吗,你还记得那个面具的事吗?”

  他又扯到哪儿去了。

  “那本书的后记,我们把它误解为佐佐木的遗书了,其实,那个面具就是佐佐木引退后再登上擂台的道具。”

  他还在考虑那些事。

  “佐佐木肯定是准备在宣布引退之后,戴上面具再闯入赛场,所以才会把那个黑色面具放在包里。”

  “你是佐佐木要变成蒙面摔跤手?”

  佐佐木要一改强悍、正派的风格,变成蒙面摔跤手?而且还是反派蒙面摔跤手?

  “佐佐木就喜欢干这样出其不意的事。”

  这确实像佐佐木的作风,而且戴上面具冲入赛场可能就是他所说的“闹剧”。

  “戴上面具蒙住脸,就看不出他是谁了。”本庄不再试探我的反应,而是认真地说起面具的事情。

  “虽然看不见脸,但是通过体型也能看出来呀。”

  “再穿上长袖、长裤摔跤服呢?”

  “可是在他的遗物中没有发现这样的摔跤服呀。”

  “这倒也是。”

  “除非他说自己是赴海外学习刚回国的新人,但是用那么薄薄一层布遮住脸,肯定也逃不过观众的眼睛,因为观众对他太熟悉了。”

  “确实如此,那真的只是个试制品吗?”本庄陷入了沉思,这不像是在演戏。不过也许是他演得太好了,令我无法看穿。

  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把本庄当作敌人看待了,当注意到这一点时,我不禁愕然了。我是在敌视那个放丧事袋的人,为什么呢?因为他打乱了我的计划?他的目的应该和我是一样的呀,我没有理由敌视他呀,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敌视他呢?

  那个丧事袋上写着“丹下五郎”四个字,当我看到它的瞬间,就产生了反感。可是为什么呢?恶意,因为我感觉到了对方的恶意。但是,对武田信明这样的男人怀有恶意有什么不对呢?我不也是怀着恶意把猫爪裁纸刀放进了他的旅行包吗?我没有同情武田的意思,难道在我心里还残留着武田是我同乡、有是前辈的某种特殊感情吗?我不知道。

  我所知道就是那四个字的恶意,而且在看到它们时我产生的反感。

  丧事袋,是本庄放的吗?

  如果说有人比我更恨武田的话,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本庄。另外,信州和鹫田对丹下的感情也很深,毕竟丹下是他们的爱徒。

  到底是谁干的呢?

  肯定是在我放猫爪裁纸刀后放进去的,虽然不知道是谁放的,但是我可以明确一点,那就是除了我之外,还有人已经意识到武田是凶手了。

  我又想起了武田对我说的几句话:

  “这个字迹你认识吗?”

  “这肯定不是你写的。”

  我的字连我自己都觉得羞耻,很像小学生的字,所以武田不会怀疑是我写的。当初看见我在入门志愿书上写的字时,他还笑话过我呢。但是,有可能是我放进去的,这一点武田心中也怀疑过,不过观察了我的表情他放弃了这种怀疑。

  “如果当时你好好看着包,不就知道是谁干的了?”武田非常遗憾地说,他认为放猫爪裁纸刀和丧事袋的罪犯是同一个的人。

  那笔迹到底是谁的呢?摔跤队中我只认识几个和我一起住强制收容所的人的字,像坂东、西村这些有家的摔跤手,我从来没见过他们的字迹。而且,由于去年秋天发生佐佐木事件,队里为他服丧,过年的时候我们都没有互赠贺年卡,所以很多人的字迹我都没见过。

  “会长要来了。”本庄说。

  “会长?你是指鹫田吗?他不是在大阪吗?”

  丹下出事之后,鹫田就退出本赛季剩余的比赛,留在大阪的事务所与警方、死者家属进行交涉,办理抚恤金等一切善后事务,每天穿着西装穿梭于大阪的大街小巷。

  “好像是有什么文件需要社长裁决,所以鹫田带着文件来找信州。”

  丹下出事后,社长信州继续参加比赛,作为队里的一流选手他不能缺席循环赛。所以需要信州做出裁决的时候,鹫田只好带着文件来广岛找他。

  “为什么还得特意来找信州裁决,会长没有代理权吗?”

  会长、社长、专务董事都应该是常务董事,应该互有代理权。

  “当然可以代理,如果是丹下的事件,会长一个人完全可以全权处理。所以,这次他特意来找信州才奇怪呢,难道有什么更大的事件我们还不知道?”本庄歪着头思索着。

  “他们在宾馆见的面吗?”

  “在赛场,等信州做出裁决,鹫田马上就带着文件返回大阪了,不过鹫田去过休息室,你没看见吗?”

  我没印象了,如果鹫田来过休息室的话,那放丧事袋的嫌疑犯又多了一个。而且,他来过休息室我竟然没有察觉到,那他的嫌疑就更大了。

  “怎么了?你好像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本庄看着我的脸问。难道被他感觉到了?

  从字迹判断我可以确定那不是本庄写的,但是本庄可以请静香写呀,恐怕静香是最恨凶手的了。丹下葬礼的那天本庄就坐在静香旁边,难道从那个时候本庄就开始做准备了?我不知道,不过那也太早了。

  “山田你今天真怪。”他看着我的脸说,“看来你还是很担心武田。”本庄替我解释道。但是,他这样说,与其说替我解释倒不如说是在试探我。“担心武田”,中的“担心”好像隐含着除了停赛处分之外的内容。

  “我知道凶手是谁了。”本庄看着我的眼睛,慢慢地说。

  真的是本庄?丧事袋真的是他放的?

  “你知道了?”我的声音在颤抖。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逗你玩的。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你已经发现凶手了,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奇怪。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会自己查出来的,不管凶手是谁!史密斯卧推器的事我也会自己思考的,我不会再把你卷进来了。”本庄望着远处某个地方说道。

  但是,在我听来这好像是本庄的最后宣言。

 
凶手的布局(6) 
'日'不知火京介  
 

  大阪火车站前的中央邮局中。

  广岛站的比赛结束后,我们又到仓敷、冈山、姬路进行了巡回比赛,然后返回到了根据地大阪,因为“冠军节日”赛季的决赛要在大阪举行。决赛结束后我就可以回集体宿舍了。

  循环赛的前两名信州和原子弹巨人将争夺本赛季的冠军,估计结果应该是安排原子弹巨  
人获胜,这一系列的纷争终于快有个了结了。

  放丧事袋的人我依然不知道,武田退出了本赛季剩余的比赛,所以我也没有实施什么新计划。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的真实面目让我感觉心里没底,但是我决定继续实施我的计划。不管放丧事袋的那个人是谁,反正他不应该是我的敌人,虽然不能并肩对付武田,但至少可以给武田制造不小的混乱。无法否认,这样肯定会减少我独自捉弄武田所感到的满足感,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的目的是折磨武田,如果能把他逼得自杀是再好不过的,本来我可以独自陶醉于自己设计的剧本,但是有别人插手,我的成就感就会减少很多。

  一下火车,我说要去体育馆健身就和大家分手了。从博多比赛那天开始,我就养成去当地体育馆练健身的习惯,因为我要按照丹下给我制定的训练计划把身体练好。丹下还没有把格斗技术传授给我就匆匆地去了,以后我只能跟信州和鹫田学习这些了,但是关于健身的真髓,丹下已经毫无保留地教给了我。所以别的先不管,我要按照生前的指示,练出他那样坚实如钢的肌肉。

  我在大阪火车站前的商店又买了大量的猫爪裁纸刀,然后来到中央邮局,坐在椅子上翻阅着我的通讯录。我准备给武田现在的家、老家都寄去一些裁纸刀。我忽然又想到和也,于是决定用航空邮件给远在芝加哥的和也也寄去一个,恐怕没有什么比这招更能给武田造成压力了吧。估计送丧事袋的那个人不会想到这一招吧,看来在这一回合对付武田的战斗中我要占上风了。

  但是,只有我知道和也的地址,和也和武田联系之后,武田肯定会怀疑我。这个我也已经想到了,如果武田追问我,我就装傻说通讯录丢了。实在瞒不住的话大不了和武田对决,我一个人和他打有点危险,应该和信州商量商量,不过这些事情到时候再想也来得及。

  另外,为了制造假象,我决定再给我自己以及我的老家也寄一些裁纸刀。这样一来,别人就会认为由于我和武田关系密切,所以也成了罪犯袭击的对象。

  我对自己设计的剧本感到非常满意,我买了五个最小号的包裹箱,然后戴上军用手套。虽然一想到能把武田逼到自杀我心里就非常高兴,但是不能为这个被警察抓到,所以我是不会留下指纹的。我挑出一个裁纸刀给和也,其余的平均分成四份分别装入四个包裹箱中。为了不让人发现这是我的字迹,在包裹箱上我用方块字写上收件人的姓名以及地址。

  我准备把寄件人写成“丹下五郎”,但是忽然想到,不知和也是否记得这个垫场摔跤手——丹下五郎。丹下死的时候,和也已经回美国了,大概不会知道丹下死的事情。也许和也无法把丹下五郎这个名字和裁纸刀联系在一起。于是我在寄给和也的包裹箱上写上达利乌斯?佐佐木的名字,这样他一定就能想起来了。

  我把写好的包裹箱拿到柜台前递给营业员,营业员用奇怪的眼光看了看我。这时我才注意到原来我不知不觉地在窃笑着,被营业员这么一看,我马上改变表情向他微笑了一下。他接过了我的包裹箱。

  我吹着口哨走出了邮局。

  我的第三步计划已经开动,眼前已经浮现出武田的狼狈像。

 
凶手的布局(7) 
'日'不知火京介  
 

  “冠军节日”赛季的决赛正如我所预料,原子弹巨人战胜了信州获得冠军。但是也有一件意外的事,帝都职业摔跤队的汉尼拔?龙泽和克拉苏?伊藤出现在赛场里,从下个赛季开始他们俩将参加新大阪职业摔跤队的比赛。在札幌的那天夜里,兵头去向不明,原来是在市内的酒店里和他们俩谈转队的条件。

  那天的比赛中,第一场垫场赛由我对战本庄。当然,那已经是我的工作,虽然垫场赛不  
用使出什么漂亮的招数,但是也得能够激起观众继续看后面比赛的欲望。本庄也会故意卖给我一些破绽,不管打人还是挨打,我已经学会了吸引观众的方法。丹下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工作,我现在多少能理解一些了。

  我们回到集体宿舍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宿舍长伊达在大门前宣布,解散后在食堂集合,大家提议为追思丹下喝几杯。今天,我也要破戒喝两杯。毛利和九鬼提着烧酒和装满食品的塑料袋回来了。

  我打开自己的房间的门,灯也没开放下书包就去食堂了。酒宴已经开始了,大家说的都是丹下如何击退前来踢场子的挑战者的故事。“一瞬间就胜利了”、“最多也就用两分钟”,他们说的都是这些事情。

  听起来丹下简直成了神人,说实话要不是我亲眼目睹了丹下击败坂田俊明那场较量,我还真无法想像他们描述的丹下,不过事实确实如此。

  “小聪,你真的想做摔跤队的看门人吗?”九鬼小声问我。

  “哎,是的,也许吧。”我在回答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没有否定的意思,实际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吗,很辛苦呀。”他在给我加油,不是劝我放弃,因为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郑重和庄严。

  我在酒宴上说的话就这么一句,酒宴一直开到后半夜一点左右。从他们的谈话中我知道一些事情:集体宿舍的每一个人都喜欢丹下,都崇拜丹下,但是却没有人愿意接任他的工作,大家都希望扬名立腕。

  本庄一句话也没说,一边听着大家的谈话一边思念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

  我回到房间打开灯,本以为只喝了一点,可是脚却有点不听使唤。我铺开被子躺了下来,感觉天花板都在转,双颊热乎乎的,身体很舒服。闭上眼睛,丹下死时的脸又浮现在了脑海中,不是躺在棺材里时的脸,而是史密斯卧推器下面的那张脸。这张脸是我最想忘记的,所以我必须尽早惩罚武田,我总感觉只要把武田逼死,那张脸就可以从我的记忆中消失。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房间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空气,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什么地方不对劲呢?我躺在被子里转动着脑袋四处张望着。书桌、收录机、坐桌,仅有的这几样家具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