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嫡妻 作者:蔷薇晚(潇湘书院vip2013-11-19正文完结)
“不是装可怜,就能让侯爷喜欢上你的。”季茵茵从烟雨的身上跨过,她走到桌旁坐下,轻瞥一眼,不屑之极地丢下四个字。“东施效颦。”
烟雨忍着愤恨将季茵茵伺候好了,才离开屋子,她满心屈辱地换了衣裳,在夜色中疾步走向风兰息的院子。
他的屋子,还亮着火。
侯爷说过,只要她改了主意,她还能去找他。
等她说出真相,侯爷识破了宫琉璃的真面目,她还能那么不可一世吗?只要她失了侯爷的宠,自己也不必再受她的气。
半响,烟雨从风兰息的屋内出来,她势在必得地笑了笑,低声咒骂。“说我下贱,你能高贵到哪里去?”
她刚走到花园,突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正想回头去看,那人已经伸出双臂,用尽全力,将她推入一旁湖中。
她费力挣扎拍打,溅出水花,湖水不深,却很快将人吞噬干净。
深沉的夜色,终究覆盖一切。
一大早,侯府的仆人就到洛府来请韶灵,只说是老夫人的意思,韶灵跟着仆人来到侯府花园,湖边的草丛上躺着一个女子,浑身湿淋淋的,面色发白,全身都泡肿了,刚从湖中捞出来,看样子浸了一夜。
此人正是昨日见到的烟雨,季茵茵的人。
季茵茵站在一旁,面若死灰,神情不济,她时不时以丝帕掩面,眼眶发红,该是方才已经哭过一阵子了。风兰息跟她并排站着,一脸深思,偶尔低声说一两句安慰人心的话。
韶灵从众人面前走过,风兰息的视线短暂停留在她的身上,随即很快移开。
“侯爷,这是谁发现的?”韶灵平静地开口。
“是侯府的齐大。”他说的镇定自如,顺着风兰息的目光,韶灵见着了在一旁站着的家丁,他袖口裤脚还在滴着水。
韶灵走到家丁面前,有条不紊地问了捞起烟雨的位置,时辰,她沿着湖边方向去找,寻常人家花园多有假山湖水,但失足落水的人却寥寥无几。
她并不难在湖畔找到烟雨的足印,若要将人推下水,最少也要近到一臂之距,当然也不会只留下一人足迹。风兰息看着韶灵低头审视的模样,也不禁移步去看,她朝着风兰息招手,纤细指尖指向这两排足印,低声说。
“侯爷你看,昨日早上下了一场雨,这地上还湿着,湖边向来很少人走过,昨晚谁经过这儿,一清二楚。”
韶灵重新走到烟雨旁边,脱下她的布鞋,到湖边草地上比对,风兰息看着她的动作,她似乎不曾意识到烟雨是个死尸,她眉眼之间一派沉静。
她将烟雨的布鞋拿到另一对足印上,却并不吻合。
风兰息果断地吩咐:“管家,记下这对脚印的尺寸,在整个侯府搜查一遍。”
韶灵看了几眼,微微一笑,说:“烟雨是个干粗活的下人,不曾缠脚,但另一对足印可小了很多——”
“是个女人。”风兰息看着她的眼睛说。
“还是个小脚女人。”韶灵睇着他,补充一点。
闻言,风兰息眼神微变。这世道,能缠小脚的女人,并非贫民百姓出身。韶灵的这一番推测,自然将嫌疑对象,缩到几人之内。
“侯爷,要想查明此事,甚至用不了半天。只要……一个一个查验,那人必当——”韶灵起身,环顾在场的十余人,她的眼神最终定在季茵茵的身上,红唇高扬,掷地有声。“百口莫辩。”
季茵茵无精打采地依靠在展绫罗的肩头,无意之间见到韶灵的那凛然目光,心中微跳。
韶灵眼神一沉,暗自冷笑,季茵茵,你开始害怕了吗?
多行不义必自毙。
韶灵俯下身子,再细细查看死尸,烟雨不会游水,垂死挣扎气息不顺,最终死在气喘的毛病上。
“侯爷,昨晚有人打了她。”将烟雨脸上的黑发拨开,让众人能够得以见到她的脸,烟雨嘴角裂开,泛着青紫,显然受人掌掴。
风兰息静默不语。
整个侯府都知道烟雨是宫琉璃的下人,主子打下人天经地义,只是若换做是温柔美丽的小姐动的手,必会动摇她在侯府经营许久的优雅形象。
韶灵的视线,若有若无刮过展绫罗母女,却没想过展绫罗冷冷说了句。“昨天我给她找了一户人家,好心让她嫁人不再当使唤丫头,她却不领情口出恶言,我当下气不过,才动了手。”
“老夫人请大家伙都去玉漱宅。”
正在此时,巧姑走过来传了话,众人已经举步走开,韶灵依旧打量着烟雨,突见烟雨的右掌紧握成拳,她用力将发硬的五指掰开,才发觉其中是一小块紫红缎子。
她眸光一沉,暗自将这块湿漉漉的缎子藏匿在手中。
风兰息不动声色地望向她,淡漠的眼底突地落入几分晦暗,他当做不知回过头去。
老夫人被巧姑搀扶着,身披一件绣着金色福字的朱红色袍子,稳稳当当坐在中央,虽然身子发福,但依旧雍容华贵,得体端庄。
她环视一周,扫过一张张面孔,眼神冷肃。
“今儿个来的都是跟上次那件事有牵连的,时隔几日,我来了结此事。罪魁祸首,正是——”老夫人顿了顿,言语笃定,不容置疑。“烟雨那个丫头。”
闻到此处,韶灵微微挑眉,唇边扬起莫名的笑。老夫人的护短,是情理之中,她之所以器重宠爱季茵茵,只因太傅宫宏远跟老侯爷是知己,两个家长定下的婚约,她身为妇人不愿违背,更不愿对季茵茵苛刻。哪怕心中存疑,也绝不会数落季茵茵半个字。
但比起之前的态度,老夫人已经放下了身段,也不在众人面前,流露袒护亲近季茵茵的姿态。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也没打算一局定胜负。
风兰息站在她的对面,不知何时开始,捕捉韶灵脸上每一道古怪的神情,都让他觉得这个女子不同寻常。
每个人都一脸敬畏,对老夫人的话深信不疑。
“烟雨顺走了主子的戒子,嫉恨宫夫人要将她送走嫁人,将戒子藏在宫夫人的身上,连累无辜的韶大夫和宫夫人。但见宫夫人不曾被受罚,她心中不平,出言不逊,昨日被宫夫人掌掴,一时想不开,就沉了湖。”
韶灵望向老夫人,红唇轻启,嗓音清灵而坚决。“据我所知,巧姑也是老夫人以前的丫鬟,老夫人为她寻了夫家,生活美满如意。寻常的丫鬟终生为奴的也屡见不鲜,为何烟雨得知能够摆脱奴籍恢复自由身,嫁人生子,反而算计施恩于她的宫夫人跟宫小姐呢?我有些想不通,老夫人。”
老夫人直直地盯着韶灵,沉默半响,才说道。“这个丫头心高气傲,宫夫人给她寻的夫家,她并不满意。”
韶灵笑着点头,此事要再追究下去,就难看了。
“我听说,韶大夫方才在湖边找了些线索。”
老夫人镇定地说了句,脸上的气色渐渐恢复了,虽是平淡的语气,但教人难以忽略她的威严。
韶灵却矢口否认,浅笑倩兮:“老夫人说此事要了结,我怎么会有异议?这是侯府的家务事,既然洗清了我的嫌疑,我就不会再插手。”
人也死了,如今什么都不用说了。
哪怕她心中清楚,烟雨的死,绝不是自尽这么简单。
“多谢老夫人给我们母女俩主持公道。”展绫罗跟季茵茵面色凝重,朝着老夫人深深行了礼。
牺牲一个下人,换来不沾一身腥,总算是擦边而过。不过对于季茵茵而言,她还少了一个为她办事作恶的心腹,她要在侯府的人面前维持大家闺秀的假象,当然就更不容易。韶灵垂着眼,望着地上铺展的猩红色地毯,上面的牡丹花,开得艳美。
“宫夫人,烟雨是你带到府里的下人,希望你把烟雨的后事办妥当。往后对待下人,也多想想今日的教训。”老夫人朝着展绫罗说道,已然是一派教训的口气,展绫罗贫贱身份,头脑简单,这回老夫人也有了嫌隙。
展绫罗笑着称是。
老夫人将目光转向季茵茵,正色道:“这些话,琉璃你也听听。往后你迟早要当家,别被坏心眼的下人利用,牵着鼻子走。这主仆之间如何相处应对,也有不少学问。”
季茵茵温婉地应了一声,愁眉不展,看来更是楚楚可人。
老夫人不再多言,让众人退下,命人特意给韶灵送了好几匹上乘衣料,此事便不了了之。
“侯府从来没死过下人,怎么会就失足落水了呢?真是晦气。”湖边有两个下人被管家派来,搬走了烟雨的尸体,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在湖边烧纸钱,低声嘟囔。
韶灵蹲下身子,面无表情地从婆子的手边取了一叠纸钱,丢入火盆之中,白色纸钱碰着火,很快就被烧成灰烬。
烟火气弥漫在半空中,有些刺鼻。
风兰息的脚步,停在她的身后,他负手而立,白衣飘然,那双眼瞳依旧很淡很浅,仿佛一眼就能见底。
她居然在给烟雨烧纸钱。
她方才在湖边分析的巨细无遗,却不再老夫人面前多言一句,若是战术的话,她退攻为守,又是为何?
“你跟烟雨不过数面之缘,为她可惜?”他走近她,不动声色问了句。
“她这辈子遭人践踏,丢了性命,还找不到真凶,定是满腹怨气。”韶灵寥寥一笑,却不禁陷入沉思,指间迟迟不曾松开一枚烧着的纸钱,风一吹,火光更盛,下一瞬就要烫伤她的指尖。
风兰息突地抓过她的手臂,纸钱碎了一地,她总算抬眸看他,眼底幽深。“烟雨虽不是纯良之人,终究是跟错了主子,认错了道。”
她的言下之意,并不单纯。
死都死了,还要为这对母女背负罪名。韶灵望向那平静湖面,冷若冰霜,鬓角青丝在面颊拂动。
风兰息看着她脸上冷色,心中生出细微的异样感受,阜城美女无数,更别提他身边的宫琉璃也是一等美人,男人见着都要晕头转向,神魂颠倒。久久望着韶灵的侧脸,她常常口出狂言,放浪形骸,如此冷静肃然,却让她冷艳而迷人。
她无声望着面前的火盆,火光照亮她的脸,却照不亮她眼底的冷意。
他觉得她很自私,很自我,在老夫人面前咄咄逼人,也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声誉,根本不近人情。
但此刻,风兰息却隐约察觉到韶灵心中无声悲悯,她也在惋惜,也在同情,也在怜悯。
风兰息淡漠的嗓音,飘入她的耳畔。“你不该恨她吗?不是她,你不会被连累上偷盗罪名。”
“清者自清,我若连自己的名声都保不住,岂不羞愧死了?”她一笑置之,说的很有底气。
她的确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在她的世界里,她似乎不知何为依附,何为倚靠,凡事都靠自己,也只相信自己。风兰息这般想着,只看她肃然起身,视线落在遥不可及的苍穹。
“她自作自受,你却同情她。”风兰息跟她并肩站着,有时候,当真看不透她。
“因为,我知道这下面很冷。”韶灵回眸看他,下颚微抬,晶莹面孔上那双墨黑眼瞳,宛若树立千刀万剑,令她看来冷漠而孤寂。
她比他见过的任何女人还要强,不靠身世背景,金山银山,她傲立于世,风华毕露。
“乘风给我写了一封信,说宋家有事,暂时不能来阜城。”风兰息眸光一黯,转向她说。“他临走之前,给你在一品鲜留了好酒。”
“真的?”韶灵的脸上有了笑,在大漠的时候,宋乘风回军营之前,总会在酒家给她留下一坛酒,三年了,已经成了他们之间的习惯。
她眼底的淡淡笑容,并不像往日那么明艳亮眼,脸上残留些许清冷,这样的韶灵,风兰息却是头一回见到。
“一道去吧,我有话要对你说。”
韶灵有些错愕,她含着笑,轻点螓首,并不推辞。季茵茵如今最在乎的,便是侯爷夫人这个还未到手的名分。
韶灵刚坐下,酒壶才端到桌上,就听着风兰息告诫她。
“你跟乘风,最好早些了断。”
她眉眼不抬,唇边含笑,像是依旧无动于衷。
风兰息微微蹙眉,他唯有将话说的更明白。“他往后是皇家的人,你是赢不了的,为了乘风的仕途着想,你不该继续执着,长痛不如短痛——”
“侯爷你着什么急?宋大哥从未说过要娶我,就算他说了,我也不见得答应。”她低哼一声,乖戾张狂,对于宋乘风,她敬畏,欣赏,却并没有男女之情。
她眼眸一转,脸上浮现一抹诡谲的笑意:“该不会,侯爷是心虚吧。”
风兰息看她故态复萌,心中不快,冷冷道。“我只是为你好。”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