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没石棱(强强 生子 虐心)作者:arams






        凌舒明脸色变了几变,抬起头盯着萧霖道,“景王爷连脸面都不要吗?”这句话说的狠,搏命似地。他原本也不是这个意思,但不知怎地,一面对萧霖,胸中就会有股恶气冲不散,说话再难有敬意,非得让萧霖难堪不可。

        萧霖也真给他气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么一句甩出来,他景王爷的头衔还在,不能失了规矩,当下冷道,“放肆!本王岂容你质询?”

        凌舒明冷笑道,“那罪臣领旨谢恩了,恭送景王爷!”

        萧霖看着他匍匐身下,深深跪拜,知道他是不愿意领情了,只有再寻他法。他挥挥手道,“上枷。”

        枷锁重达几十斤,扣在肩头,饶是凌舒明负重无碍,脸却给憋红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重枷加身。押解的差人已经准备好,将他手中的圣旨放好,锁链一拉,就要上路。

        萧霖拦住了。

        凌舒明站在他身边,双眼目视前方不为所动。

        “你果真要吃这苦头?”萧霖问道。他看着这一套枷锁上身,心痛的什么似地,也不管什么旁的,只想再问一句。

        凌舒明不发一语。

        他退后了一步,转过身去。

        脚步声逐渐远了,他正想回头再看一眼凌舒明的背影时,脚步声蓦地停下,凌舒明轻轻的一句声音传来,“王爷,保重。”

        淡的似幻似真,他猛地回头,残阳似血,那人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

        21。

        东方既白,萧霖取下灯罩,吹灭了蜡烛。医官轻轻叩响了房门,端着两碗药进来。

        “王爷,请公子趁热喝了罢。”

        床上的人毫无知觉,仍然闭着眼睛,唯有胸口微微起伏。萧霖觉得有异,轻轻拍了拍凌舒明脸颊,唤道,“舒明?舒明?”

        怎地叫不醒?

        医官此时也站到床边,见此情形忙道,“王爷,让小人看看。”

        萧霖让出些位置,医官伏身,在凌舒明人中一掐,只见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睫毛微颤,似乎要努力睁开眼睛。

        萧霖这才意识到,原来舒明晕了过去,他守在一边竟不知道,一时间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

        “王爷,公子体虚,昏厥过去难以清醒,需施金针。”

        萧霖点头道,“施针便是。”

        金针扎入穴位,舒明艰难醒转,只觉得头晕目眩,双眼视物竟然都是模糊的,他轻吟了一声,身体立刻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萧霖温柔担忧的声音传来,

        “舒明,来,我喂你喝药。”

        微凉的瓷碗边挨到嘴唇,舒明顺从的张开嘴,一口一口的吞咽浓黑的药汁,他嘴里本来就苦涩干涸,只当着药是水一般喝下去,倒也不甚难过。两碗都喝完,略解了些渴。

        医官在一边说道,“公子失血过多,觉得口渴也是正常的。喝水喝茶都不好,小人再去吩咐煮些浓汤来。”

        是个伶俐的人,萧霖笑道,“你好生照顾,我重重有赏。”

        待那医官退下,萧霖拉高了被子裹好靠在他怀里的舒明,拂开他脸颊两边凌乱的头发,温言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凌舒明在他怀里,不挣不动,淡淡道,“请王爷赐药。”

        “什么药?”萧霖脱口反问,却见凌舒明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无奈又心酸,他蓦地想到答案,小心翼翼的问道,“是抑制你功力的解药?”

        凌舒明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这……”萧霖为难,他急匆匆赶来完全忘记这件事,故而身边没有解药,他呐呐道“舒明,我来的匆忙,没有带解药。”

        凌舒明只是眼角轻轻跳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再无任何反应,似乎又沉沉睡去。

        萧霖却慌了神,以为他又晕过去,搂住他晃了两晃,急呼道,“舒明,舒明!”

        舒明本来就晕眩,这一晃,就好似坐在浪尖的小舟上,天旋地转,本能的伸手一抓,抓住了萧霖的一只胳膊,低喝道,“不要晃我。”

        萧霖一惊,再不敢稍动,浑身僵在一种很别扭的姿势,却还是稳稳当当托住了舒明。舒明觉得好了一些,便松开手,萧霖看着那只手离开自己的袖子,好一阵恍然若失。

        舒明昏昏沉沉,胡乱做梦,一会儿是在碧西中毒,毒发游走遍身苦不堪言,一会儿是幼时被师傅责罚用竹板打手心,还有义父身死,萧霖,丘荣鹤,胡安恣意折辱,竟然全都纷至沓来,像一张网牢牢将他缚住,挣脱不了,他并不觉得恐惧,只觉得心里难受至极。正当他被困其中,无计可施时,悠悠荡荡传来断断续续的清越的童音,说的是什么他听不清,可听着听着灵台逐渐清明,他循着声音望去,影影绰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缓缓前行,大约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齐齐转身,颔首浅笑。这两人的笑容无比熟悉,无奈舒明就是想不起来这两人究竟是何人。

        萧霖垂首瞧着怀里的人,看他表情变换,时而愁苦,时而迷惑,折腾了好一阵子最后终于归于平静,他一颗高悬的心也跟着终于落回实处。

        在做什么梦呢?舒明……梦里可有我?

        他忍不住苦笑,嘴角一撇,肯定有他,说不定就是凶神恶煞的大恶人。瘦了许多的舒明多了一份柔弱,肤色也白了好些,萧霖的目光缓缓移到他恢复平坦的肚子,再一次为错失的麟儿心痛不已。枕边的锦盒已经被他移到别处,他不愿舒明触景伤情,自己也不敢多看。他想碰碰舒明,却怕他以为自己还是居心叵测,只有强自忍耐,规规矩矩的抱着心上人,只用眼光一遍一遍抚摸爱人。

        医官再次端着浓汤来时,已过了一个时辰。推开门,便见景王只有小半边身子坐在床沿,半举着手臂环抱着那个公子。这个姿势不好着力,手臂凌空举重不必说,那压在床沿的半边身子肯定麻了,而且这腰扭的……不酸吗?

        他偷偷打量了一下景王,景王倒丝毫不在意,反倒用眼神示意他轻声些。

        还好他料到这个公子可能会睡着,故而找到一个保温用的小炉子一起拿来,正好用得上。他打了几个手势示意景王,萧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便悄悄退下。临走前他又看了一眼景王那别扭难受的姿势,看着景王那温柔的似乎要滴下水的眼神,摇了摇头。

        这份差事,当的好了,必定前途无量啊!

        22。

        凌舒明一连五日神智不清,难辨晨昏,几乎一直在昏睡。不过,无论他何时睁开眼睛,都会看见萧霖忧心忡忡的脸。这张脸毫无艳色,白玉似的面庞上笼着一层青灰,眼圈也是青紫一片,下巴上胡乱冒出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憔悴不堪,似乎病体不愈的人是堂堂景王爷而非他凌舒明。

        方才,萧霖喂他喝下一碗红枣鸡丝粥,他刚刚躺下,就听见耳边传来了均匀绵长的呼吸。

        听起来,像是景王睡着了。

        今日,他精神似乎不错,好奇的眯起眼睛,从眼缝里偷瞧,果然见那人倚在床尾,看样子,真的睡的很沈。

        怪不得萧霖!这几日,他是衣不解带的伺候舒明,困了,就在床尾小憩一会儿,如今的确到了极限。

        凌舒明目光落在萧霖衣襟,衣襟上面都是些深深浅浅的印子,应该是喂他时落下的汤汁或者药汁。

        竟然连衣服都没去换吗?

        长长的睫毛垂下,挡住了舒明的一双眸子,那神色竟是茫然无奈。

        景王爷何以出现在这荒凉边陲,只要想想他充军前景王爷几次暗示明示的相救就可以猜到。不过他现在刻意避过了这些显而易见的答案,根本不去揣测景王爷的心意。

        这番苦肉计,不知为何。

        凌舒明忽然觉得疲惫至极,连带着对着景王的睡颜都忽然讨厌起来。

        “咚!”右手抬起来,狠狠在床上砸了一拳。

        “舒明!”

        萧霖惊醒,顾不得心脏咚咚擂鼓一样乱跳的心悸,飞快的在躺着的人身上扫视一遍,“你怎么了?哪里疼,哪里不舒服?”

        凌舒明也不看他,盯着床顶淡淡道,“景王爷去别处休息吧。”

        萧霖暗骂自己一句,怎么就睡着了!

        “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别人我不放心。你好些了吗?看脸色好了许多了。”他伸手去探舒明额头,“啪”的一声,手背上挨了一下。

        舒明侧头道“我已好了。”

        嗯,力气还挺大!萧霖苦笑了一下,柔声道,“你一直低烧,我看看还烫吗?”说罢,也不管还会不会挨一巴掌,手背就迅速地贴到了舒明额头。

        舒明也没料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又贴上来,等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收了回去。

        “总算降下来了。要不要坐起来?”

        他这么一说,舒明还真想坐起来,只是还不待他自己双臂用力,迎面便落入了萧霖的怀抱。萧霖在他身后垫了一旁不用的锦被,抱起他让他靠着半坐起来,柔声问道,“这样行吗?有没有不舒服?”

        舒明本来恼他抱自己,结果还不待他发作,人家早已规规矩矩的做完了一切。他憋了一口气,只点了点头。

        萧霖看他脸色,早就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可如果只是因为怕舒明误会就什么都不做,他不愿意。他会误会,那就做到他不误会为止。

        “要不要再喝点汤?”

        “再吃一碗粥呢?”

        “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捏一捏?”

        舒明只管闭起眼睛,不理睬。萧霖连声问了几句得不到回应也住了嘴。正好舒明不看他,他肆无忌惮的打量。

        嗯,脸色确实好了许多,不过还是瘦的厉害。刚才抱他的时候,肋骨隔着衣服都可以摸到。

        “舒明,我已叫人送解药过来。快马加鞭,算算还有十天的路程就到了。”

        眼帘掀开,黑眸定定的望过来,萧霖一阵晕眩。

        这样看着他的舒明,只让他想狠狠的抱紧怀里亲吻。他在手心里很掐了一把,笑道,“肯看我了?”

        见舒明脸上又要作色,忙又道,“我担心你,来的急,没带在身上。你不要怪我。”

        舒明叹了口气,垂下眼眸,“多谢王爷赐药。”

        萧霖皱眉,“舒明,你这是还怪我吗?我做错了事,伤了你,你许我改过好不好?”

        改过?

        舒明想起这几个月以来,内力失掉一半,身心俱损,要真怪景王吗?其实他这么做无可厚非,真要算,不如算自己倒霉。

        蓦地想到功力被制囚禁王府,被他下药侮辱的事情也跟着想起来。

        一夜荒唐,竟怀了麟儿,却又无缘失掉。

        仿佛嘲弄他以为的情真意切不过是镜花水月,空自错付。他忍住悲戚道,“王爷不必跟我纠缠,王爷没做错任何事。”

        萧霖知道他想起那件事,当下也不敢太逼他,只得呐呐说道,“以后,你总归知道的。现在,直把身子养好。”

        他恨不得跪在舒明面前,说一千遍一万遍对不起,恨不得让时光倒流,绝不做那好色猥亵之人,可他只能暗暗忍耐,把歉意悔意都藏在心里,等那人看清他这次的真心和诚意。

        “舒明,我愿你什么,都开诚布公的跟我说。也愿你再相信我一次。”

        23。

        解药千里迢迢送到,萧霖只因顾念舒明病体孱弱不敢马上给他,先是唤来医官重新诊断一番,确信此时服药不会与病体相冲,这才用温水化开了,喂舒明喝下。

        凌舒明始终不发一言,神情淡漠,任景王一番折腾,直到最后解药服下,感觉到四肢百骸里渐渐有一股暖流回转,身侧紧握成拳的手这才慢慢松开,眉宇间也似轻松了不少。

        “舒明你试试运气,看看是否有不妥之处?”萧霖扶起他打坐,手掌贴上舒明的背心。掌心下的脊梁骨枯瘦嶙峋,他眼底又泛起酸涩,正要吐纳内力缓缓送去,不料舒明微微前倾离开萧霖手掌,淡淡说道,“不劳王爷费心。”

        萧霖一滞,腆着笑道,“我助你运气,这样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