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道剑
但现在不一样了,自己有了这么一个同伙,那花样可就多了,短短半天时间,靠萧殊搭讪引开注意力,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摸走了数十两白花花的银子,踹在怀里都感觉沉甸甸,不得不感叹烟都的确是繁华都城,那些个小姐公子一个个的都有钱的很,不比自己家乡那个鬼地方,地种不出米,人身上也摸不出半文钱,大家一样穷,贼都活不下去。
“小二,上菜!”小叫花大摇大摆的走进酒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拿起茶壶直接就朝嘴里灌。
“您二位不是本地人吧?”店小二皱着眉头打量道,单看萧殊还不觉得什么,可这个小叫花子肯定不是烟都人,他这种模样只能是外来的难民。
“怎么,你们招待客人之前都要先盘问一番身世?”小叫花放下茶壶,擦了擦嘴角的水珠回头瞪了店小二一眼。
“那倒不是,权当小的没问。”店小二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但本着进店就是客的原则,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走到另一个看起来比较斯文的萧殊身边问道“俩位是住店还是吃饭?”
萧殊微笑着道“先吃饭吧,你让他点。”
小叫花是一点也不客气,眯起眼睛看那墙上的一块块木牌,只可惜斗大的字一个也认不得,见那小二等的有些不耐,干脆闭上眼睛道“这些个什么菜,你别管,统统给我上一份。”
店小二犹豫了一会道“这么多?”
“废什么话,让你上你就上。”小叫花一拍桌子,有些生气的嚷道。
店小二冷笑一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小叫花道“上菜可以,你吃的起吗?”
这俩人的衣着打扮一看就不是什么有钱人,尤其是这个小鬼,明眼人一眼就知道他是外地难民,他自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指不定是饿死前为了饱餐一顿豁出去了,到时候菜上了,这俩人吃完一跑,那倒霉的不还是自己,就算抓到了,两条贱命恐怕还抵不上这一桌子菜钱,到时候再来个身染疫疾,想要做个苦力也不行,只能扭送官府,怎么想怎么亏。
这番话彻底激怒了小叫花,拿出怀里的银子一把拍在桌子上恶狠狠的道“今个小爷还吃定了。”
“哎哟,好好好,小少爷等着,这就给您二位上菜。”店小二眼珠子一转,不动声色的走到掌柜边道“掌柜的,你看这俩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穿的那么破烂,肯定是外来人,出手还这么大方,这钱不是偷来的难道还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要不要我去报官?”
“外来人又怎么了,偷来的钱又怎么了,有钱赚还管它是人是鬼,是抢是偷?尽管招呼着,其他的等把钱付了再说。”掌柜笑起来满脸的褶子,眼睛都只剩一条缝了。
萧殊瞥了他们一眼,转头笑着对小叫花说道“你点这么多也吃不完,何必怄气。”
“饿久了,怕了啊呸,我就要吃这么多,你管我啊。”小叫花翻着白眼说道,随后从怀中拿出二十多两银子用一块破布包好递给萧殊道“给,有你一半,这一顿就当我请你的。”
萧殊接过银子挑了挑眉毛,有些诧异的道“这么大方?”
“那是,小爷一向视金钱如粪土。”小叫花余光偷摸看了一眼萧殊,随即哈哈一笑,神色却是黯然了下来。
两人相识不过一月,但萧殊却是第一个正眼看他的人,虽然在小叫花眼里萧殊也好不到哪里去,穷酸的很,不过也正因如此他才对萧殊有好感,什么话都愿意对萧殊说。
酒菜上了桌,珍馐美食,色香味浓,清酒三两,清雅绵柔。
小叫花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菜,摆满了桌,热腾腾的冒着香气,拿起了筷子,明明是该开心,可眼泪却止不住的掉下来,怎么擦也擦不尽。
萧殊轻笑着倒了一杯酒,细细品,不如北方酒的灼喉,别有一分甘冽。
“我还以为多好吃,也就这样,还比不上小时候的红薯好吃”小叫花越吃心中越堵得慌,一把夺过萧殊手中的酒杯,仰头便饮尽,却咳得满脸通红。
可他反倒放下了筷子,捧起酒壶喝,醉意渐上心头。
“萧要饭的,你怎么老是背这么把破伞?”
“它替我遮了好些年的雨。”
“遮得了吗?”小叫花放下酒壶,眼眶通红,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真要遮得了,我就去买伞,买上一百把,两百把。”
“遮不了,再也遮不了了。”萧殊沉默了片刻,将红伞放在桌子上,这么多年未曾出鞘,也不知到红叶有没有变钝,是不是与自己剑道一样。
小叫花没再说话,萧殊抬头一看,原来已经醉倒,满桌的菜却只动了三四筷,也许他不是饿怕了,他只是恨天地不公,想用自己的方式反击,只是那么无力。
天道不公为何?
萧殊脑海里这句话徘徊不去,生而为人真当如此苦吗?
小叫花总说,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也没钱读书,想要学武,当个侠客,去劫富济贫也好,锄强扶弱也罢,总能让那些穷苦人家不那么苦,而且不仅要当侠客,还要去寻仙访道,他要当面问一问那些神仙,为什么这么多人受苦,他们不管不问,明明每家每户都供奉着神像,却从不见这些神仙有所作为?
新帝登基,八方诸侯重立,玥国迎来了最立国以来最艰难的一年,可老皇帝崇玉就这么撒手不管了,边境战火不断,死于饥荒的,死于战乱的,多少人有苦说不出,最后连座坟都没有,落得被野狗餐食的地步。
一路行来,所见所闻尽是苦楚,学文救不了人,学武一样救不了人,萧殊以前总觉得没有自己办不到的事,可现在他反倒觉得自己和小叫花没有什么区别,在天灾人祸面前,无能为力,一把剑能做什么?能填饱肚子还是能让农田丰收?
所谓登仙,只不过救了自己罢了,如此真能称仙吗?萧殊不知道,也管不了这么多,世间何其大也,一人一剑救得十人百人,救得了天下人吗?
小叫花的梦想在萧殊看来有些可笑,可就是这种有些幼稚的想法,却让萧殊沉寂已久的剑心起了些许波澜。
天地人三剑之后还有一剑,便是仁。
仁剑非是为了杀,而是为了救。
天下太平是痴人说梦,身边太平便可,能救一人便是一人吧。
当初借剑开天门为何败了,萧殊花了足足五年时间去思索,自己的境界和剑道是凭空而起的万丈高楼,无根无凭,寻常时候足以应付,可那百万剑道之下一触即溃,受不得半分力道。
他在寻自己的剑,找一个可以立根的点,那虚妄剑境从来都不是自己的道,就如那万剑坪一般只是借来的罢了。
萧殊缓缓推出红叶,剑身依旧锋利暗沉,随即又将剑推了回去,背上红伞,留下了些许银子,背上喝的烂醉的小叫花离开了,明明一直盯着两人的店小二只觉的眼前一个恍惚,那两个要饭的就不见了,真当是见了鬼一样。
第45章 以杀止杀·孤坐城头望南国()
玥历十八年三月,图夏诸国联军突破边境,西方桐州陷入战火,北方匈人虎视眈眈随时可能进犯,连年旱涝,军心民心俱失,整个玥国宛如风中小舟摇摇欲沉。
帝师周易生提议让朝廷召集武林人士以抗外敌,同为一国相信他们不会袖手,可结果请的确是去请了,但大多门派只是做了个表面功夫,派出那么几个戴罪几个弟子或外门弟子应付一下,真要说杀人本事恐怕还比不上久经沙场的老兵,掌门长老躲得一个比一个快,朝廷的人明早到,他们今晚就出门远游了。
武林门派只想明哲保身,不愿站出来,即便朝中大臣也是人心浮动,更别提这些无关己身的武林人士了。
但总有人愿意站出来。
“师尊真要去?”
“是。”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一声长啸,巍峨万剑来。
张道全一人西去,带走了剑冢所有的剑。
边境守军早已溃散,是人心散了。
张道全独自站在图夏联军阵前,猎猎狂风中道袍翻飞,面对震天喊杀之声,他轻轻拭去额上薄汗嗤笑道“杀人者,人恒杀之,老道今日便教教你们这个道理。”
剑过之处尸山血海,只杀的赤宵断了,昆吾折了,孤坐城头,身前唯有一柄残破的天剑太阿,竟无一人敢越半步,只杀得图夏诸国惊了魂,丟了魄,退军至边境八百里外。
杀了多少人张道全已然不记得,有的人害怕求饶,被张道全浑身染血的模样吓得腿软,另一些人却是至生死不顾,不死不休,仿佛拿起了刀,眼里就只剩下了杀敌,可他们最终都倒在了张道全的剑下,那一刻他化身修罗,舍了人心。
不是他想杀,而是非杀不可,为救而杀,战争永远不是靠一张嘴就能平息的,张道全所能想到的便是以杀止战,你敢来进犯,我就杀到你怕,杀到你退为止,原本还担心着那帛书中的内容,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仙道真是太远了,即便伸出手也够不到。
堂堂天人境的剑修,竟落得如此地步,也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张道全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染满血的手连握个酒壶都在发颤。
从最开始的所向披靡,御万剑,杀人不过翻手,到此刻油尽灯枯,三剑尽毁,自己是真的老了,也许在年轻个三十岁
“世人都晓神仙好,哈哈,神仙好啊”张道全呢喃道,手一松,一壶清酒撒了一地,混着泥土,顺着墙头滴滴洒落。
一世修为保玥国一时太平真当值得吗?
值得,太值得了。
他的道,注定了他不能,也不会袖手旁观,只可惜当世剑道顶峰又少一人。
云头忽现一只白鹤,方堇一步一生莲,走下云头,坐在张道全身旁,对着残破不堪的天剑太阿道“这就是他的道,大善亦是大恶,你陪他至此,足矣,回去吧。”
太阿一声剑鸣从中折断,剑柄化作一道流星飞去,只留下半尺剑刃陪在张道全身旁。
方堇站在城头,看着城外尸骸遍野,进犯之人,俱死在张道全剑下,如此罪业足够让佛陀成魔,敢这么做的人,也只有张道全这样的人,其他人避之不及,不说罪业缠身,便是这等杀伐又有谁承受得起。
“你本不用如此,既入天人,便安生等那劫落便可,无论渡不渡得过劫数,终是不负一世求道心。”方堇坐在张道全身旁,看着他那满是沟壑的脸,染血白发,一点也不像是剑道顶峰,反倒宛如一个邻家老农,
早已涣散的眼神依旧遥望南方,像是在一声声询问,家国安好否?百姓安好否?
“是了,这是你的劫,避不开,你是没了办法,好一个天道,好一个劫,所以你才选了后者,放弃登仙。”方堇突然反应过来,不由失笑。
“若换个人,也许这劫难不到他,只管闭门自修便渡了,何须管什么王朝兴衰,百姓生死,只可惜偏偏是你张真人。”方堇抬头看着天空,还是一望无际,还是空洞虚无,就和小时候看的一样。
方堇站起身子朝张道全拜了三拜道“前辈大善,我方堇何德何能独善其身,登仙之前,便守在此处,已报前辈今日情义。”
张道全至死恪守道心让方堇为之动容,修行路上一些人选择顺天,另一些人则以着最惨烈的方式去对抗自己的命途,谈不上谁对谁错,只是立场不同,张道全要保玥国百姓,图夏诸国要扩张领土,吞并此刻孱弱的玥国。
像是听到了方堇的承诺一般,张道全合上了眼,原本坐的笔直的身子终于倒了下去,靠在墙边,怀中掉出一卷帛书,被风吹起,落在了方堇身前。
“这是”
以血为书,字字惊心,方堇连忙合上了帛书放入怀中,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天空道“我当为何这般落劫,原是如此,师尊总说天道无情,我本还不信,可现在看来,当真无情。”
空旷无际天空顷刻黑云密布,宛若十万大山压下,让人透不过气来。
“还要杀我不成?”方堇孤身立在城头,狂风猎猎,却连他的衣袖都吹不动,紫气环绕周身,莫说这区区狂风,便是刀剑水火又岂能伤他半分。
一道足有三米粗的雷霆打落下来,半个城头土崩石裂,化为焦灰,但下一刻又黑云散尽,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这天地异象不过是一个警告罢了。
天发杀机,周身紫气都暗淡了三分,方堇面沉如水,拂袖散去尘埃,方才那一道落雷让他身子颤了三颤,即便知晓这道雷绝对不会劈向他,但仍是止不住心中畏惧,便是连汪越也想不到,当初那掌中紫雷反倒成了方堇越不过的心障。
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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