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易手
皇宫里也好,皇城里也好,盖房子修房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今日便正在修葺一坐偏殿,这坐偏殿在皇宫里很不起眼,并没有如‘皇天极殿’那般雄伟壮阔不可替代。偏殿的位置有些偏,在其不远处便是六部衙门各自的办公处,紧挨着六部衙门的是其各自的‘案牍库’。原本六部衙门不在皇宫之内,后来皇城建成,为了方便皇帝召见大臣商讨要事便将六部衙门搬了进来,连同其‘案牍库’。
六部衙门的‘案牍库’是机要重地,一般什么人什么时候来过,取过哪部卷宗都要由专人记录在案,除非有皇帝特许或者六部内的官员,其他闲杂人等一概不允许靠近,当然这也是理论上如此。
今日,一向清净阴暗的‘兵部’‘案牍库’内忽然从屋顶射入一束阳光,顺着阳光看去,不知何时屋顶被人揭开一个脑袋大的口子,接着一团蓝色的物什从洞口挤了进来直直向地下坠落。眼看便要摔落在地,那蓝色物什忽然在空中一长,一双在地上一托轻飘飘落地声息皆无,原来那蓝色物什是一个人,一个穿了下等太监服的人。他将手微微缩回袖中,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硬朗的不像话的手,这种手或许会出现在练武者的身上也或者会出现在干农活儿的汉子身上但不太应该出现在一个太监身上。
‘案牍库’外有守卫把守,‘案牍库’中太监一目十行,眼光迅速从木架上一排排扫过,然后一探手将一卷边防的兵力分配图和一卷标着‘武备韬略’以及一本‘火器详解’的卷宗纳入袖中贴臂卷好,然后他双足轻点地面,人如一缕青烟向屋顶的洞口蹿去。洞小人粗,眼看太监无论如何难以钻出,可就在接近洞口时太监的身子在不断变长变细变长变细,最终白驹过隙般轻而易举钻了出去。‘案牍库’内阳光变细消失洞口已被掩好。
洞口堪堪掩好一男一女两道人影急匆匆从皇城门口处赶回,男的直奔内宫,女的则即刻下令‘金衣卫’分兵数路,进行巡逻和盘查各处进出门口。
太监掩着脸拿回两截短木头和一根绳子丢在地下便远远躲开,四名汉子七手八脚将两截车辕绑好,向侍卫们再次千恩万谢之后出皇城而去。
皇宫里的规矩很多,出入皇宫按照身份品级不同也都有着独特的规矩,什么身份走正门什么身份走偏门,什么身份走小门什么人走东门什么人走西门都有着严格的规定,一旦走错了很可能是要打屁股砍脑袋的。粪车自然不能和皇帝走一个门,也不太可能和王公大臣们走一个门,实际上粪车这类‘大杀器’有专门的偏门供其出入,以最大限度避免接触皇宫里的人。偏门处有侍卫在把守,每次进出皇宫的人,无论是赶粪车的也好还是做其他的也罢,进出都要仔细盘查。粪车出门,依照往常几个普通侍卫例行公事查一查也就是了,几名侍卫看着粪车开来远远躲开,皆一手掩住口鼻,直接挥袖赶人,甚至都没有叫四名汉子摘下脸上的布,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没有人喜欢这东西。
四辆粪车缓缓出门,正要离去。
“站住。”随着一声厉喝一队五人的‘金衣卫’忽然快步走来。“百里大人有令,今日皇城严查,你们几个摘下面罩。”
粪车停,四名汉子手攥缰绳却是不动。
“摘下面罩,否则格杀勿论。”‘金衣卫’喝道。
四人攥着缰绳的手更加紧了,却依旧没人去摘面罩。
“听不懂话是么?”一名‘金衣卫’手按刀柄,刀已出鞘一半,其余四人的手也已按上刀柄。
四人的手放开缰绳,其中一人缓缓摘下了面罩,其余三人也跟着取下面罩。
“是他们四个么?”一名‘金衣卫’回头向守门的侍卫问道。
守门的几个侍卫仔细打量四人,先后点头道:“对,一直就是他们四个没错。”
“没事了,走吧。”‘金衣卫’的手离开了刀柄,粪车再次启程,随行太监也跟随而去。
人没有问题,车也没有问题,可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头,‘金衣卫’低头沉思,粪车渐行渐远。
“站住!”忽然一声厉喝出口,‘金衣卫’出刀,其余四名‘金衣卫’随之出刀,刀法凌厉,‘封’‘锁’‘砍’‘斫’‘撩’竟瞬间便有的配合,太监手拢在袖中手背的指节敲打在两柄长刀刀背之上,刀势荡开,太监起足踢开另外两刀,身形飘退之际躲开最后一柄长刀,五名‘金衣卫’正要再行进攻两车粪便扬起漫天恶臭扑将过来,五人急忙后退。在五人退去刹那,一道十字刀芒破开污秽凌空砍向太监五人,只听得一声金铁交鸣过后再无声响,污秽落地,太监等五人早已消失不见。
“猎大人。”五名‘金衣卫’面有惭色。
“哼!”刀者缓缓收起双刀冷声而去。
庄则敬和百里无痕闻声而至,远处一人黑衣优哉游哉溜达了过来。
“厉害了各位,本大人喝一杯茶的功夫你们就把皇宫搞成这样?”来人吊儿郎当正是酆无常。
“‘兵部’‘案牍库’被人闯了进去,去查查看丢了什么。”百里无痕向身边五名‘金衣卫’道。
五人领命而去,酆无常摇头叹气,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不以为然模样。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有那功夫想想怎么把丢了的东西追回来可好?”百里无痕没好气地道。
“不需要!”酆无常似乎胸有成竹。
“哦?”庄则敬的眼神多了几分诧异。
六部衙门的‘案牍库’里存放的是六部各自的机要文件,包括‘户部’人口税收的卷宗,‘兵部’里的边防兵力分配,以及‘吏部’掌握的全国上下官员资料等等,这些东西说不重要也不重要,说重要则重要无比,主要看到了何人手中。这些东西对于一个处心积虑偷走卷宗的人,显然是重要无比,酆无常的话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京城’里的一处破屋内,太监从袖子中取出卷宗,其余三人皆凑过来观看,这四人中有一人被十字刀芒所伤,满身是血正在一张床上躺着人事不省。
卷宗打开,是一卷边防的兵力分配图,图上画的似是而非,有些凌乱,太监略微愣了愣,翻了几翻发觉每一张内容都似乎差不多,他心中咯噔一下,立刻打开火器详解那一卷,只见上边绘声绘色描绘了弹弓的制作方法和注意事项,太监大为震惊,急忙再打开最后‘武备韬略’的卷宗,里边空空如也,竟是白纸,太监脸色大变,拿起卷宗猛力翻阅,只见除了白纸还是白纸,翻到最后,白纸上赫然画着一只老虎,那老虎尖嘴猴腮五分像猴子四分像狗若非头上的王字,鬼才知道这画的是什么。
“酆!无!常!”太监大怒,双手握住卷宗将其撕成碎片。
激动的心情被当头一盆冷水浇下,其余三人苦笑坐倒,一人道:“大人,为了等今天这个机会我们可是拉了一年的粪车,以后。。。。。”
他话未说完,突然眼前一黑,一只手掌已拍在了他的脑门之上。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
本章完
第28章 子夜下葬()
梁榭等四人出了院子,与‘风云堂’打听了详细讯息,又合计了一番,决定先往‘霖霞寺’打听打听景熙煌被杀一事,顺道踩踩点儿,探听一些那和尚等人的虚实,方便晚间行事。
这霖霞寺在京城东南约十余里的地方,离京城并不算远,也并不是什么名寺,既非帝王敕建,亦不闻有名僧主持,唯有十余名普通僧人打点料理。寺庙倒也占得二十余亩地,算得是大庙,奈何声名不显,周遭居住之人又不多,京城人鲜来上香,更无论外来香客了,故而日子一直过的颇为清苦。直至前几年,一富商偶然间路过,上香求子,竟极为灵验,次年便生了个大胖儿子。富商大喜,请工匠修葺庙宇,重塑佛身,又添了许多香油钱,这一来霖霞寺声名大噪,远近香客皆闻名而至,每日里来上香的几近百人。这当中有求平安盼丰收的,亦有求财问仕的,当然最多的还是求子的。
因不知是否会遇到敌人动手,四人不敢吃得过饱、过咸,只挑些耐饥之物吃了个半饱,于未末时分,收拾好随身刀剑暗器,用长袍裹起来,乔装香客,混入霖霞寺。为了避免引人怀疑,粱榭四人扮作两对夫妻,牵着手,假作天气太热,褪下长袍,将裹着武器的长袍拎着,有说有笑缓步行来。在霖霞寺,似这般三十来岁的夫妻携手求子的原也不在少数,一僧人见四人说笑行来,便知又是来求子的夫妇,自少不了有些香油收入,忙迎了上去,打个问讯笑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是到敝寺还愿还是求子?”
粱榭挤出一丝笑容道:“听闻贵寺菩萨极是灵验,今日带着内人也来拜一拜,但愿来年也能生个大胖小子。”
那僧人笑道:“施主善信,菩萨必能应施主所求,这两位是同施主一起的?”说着瞥了一眼粱榭身后的李二和凤七。
粱榭笑道:“这位是在下的朋友,今日也是带着夫人一起来求子的。”说着向身后努了努嘴。
那僧人忙笑道:“怠慢勿怪,怠慢勿怪,四位施主里边请。”一边将四人让进寺门,一边伸手便要接过粱榭等人手中的长袍,不管这里佛爷菩萨是否灵验这迎客僧的态度倒是让人舒服。
粱榭忙抬手挡住,笑道:“不敢相烦大师。不知贵寺主持今日可在?”怕僧人热情过度,粱榭忙岔开话题。
僧人听梁榭称呼他为大师,脸上的粉刺都笑了出来,他极为享受的感受一番才道:“阿弥陀佛,今日衙门里来人,请主持做法事去了,也难怪,京城一带敝寺最是有名,主持他老人家佛法高深,有些身份的人自然非敝寺主持不请了。”粱榭应道:“是是是,我等也是慕名而来。”心中却暗笑:“睁着眼净说瞎话,京城一带无论名气还是规模,最大的寺庙是‘嘉福寺’吧,再说做法事好像也是净土宗的长项。看来做法事是假,景大人死于霖霞寺外,此间主持被衙门叫去问话才是真,没封寺捉人也是赖着景大人并非‘无根党’之人,走走过场简单问问罢了,若换做内督被杀,世上从此有无‘霖霞寺’还两说。”
四人一面说话,一面随着僧人进入寺院,门内右手处有张长桌,桌上摆着四五十捆香,每捆三炷。僧人一面解说烧香礼佛的规矩,一面极力推荐。粱榭等混入霖霞寺离大宅不远不近,既方便打探消息,又不宜被人察觉。寺庙人多口杂又以附近居民最是常客,熟络之下这些知客僧的消息定然灵通,梁榭本就想借机询问情况,当下拿出二两银子递给这僧人。僧人眉开眼笑,抱了十多捆香领着粱榭一行入天王殿,大雄宝殿等殿上香。
粱榭等既非佛教信徒,也非诚心礼佛,天王殿也好,大雄宝殿也罢,三尊佛中倒有两尊不识。僧人一一询问粱榭等人姓名,写在裹着香的纸条上,再递到粱榭等人手中。粱榭等在‘战魂堂’中本用化名,告知他自也无妨。但见香上写着李二,凤七,柳十一,梁大等字样,这僧人看着直挠头,恐怕将来应验时诸佛诸菩萨也不易找着这些人。
僧人看着这一组数字组成的名字,脸色极为古怪。梁榭忙道:“乡下父母不识字,多以家中排行取名,大师见笑了。”
僧人听他如此说,顿时释然,笑道:“这打什么紧,不瞒诸位,出家之前,小僧的名字也叫梁大。”
梁榭一笑,问道:“不知现今大师法号为何?”
僧人道:“小僧法通。”
法通一面说着一面将诸人手中之香点燃,作势持香,再举香齐眉,拜上三拜,插入香炉中。
粱榭等人平素所为心中有愧,此时在诸佛诸菩萨的庄严宝相前也不禁惴惴,几人用着假名,更不敢诚心礼拜,草草将香插入香炉,离开大殿。法通香火钱到手虽说是要上交给寺院的但中间捞点油水还是不成问题的,对于他们是否诚心拜佛倒也毫不在意。
法通领着诸人见佛殿即入,见菩萨即拜,大概是收香火钱收的多了,故意弄得繁琐些,好让粱榭诸人觉得钱花的值,要知道二两银子若是俭省点用,足够一个人两月的生活用度。粱榭等拜佛时不敢乱说,只一个劲的求子,可四人当中三人尚无婚配,粱榭之妻又重病在身,这也着实让菩萨为难,更何况其他佛菩萨也不开展这项业务,就像弥勒佛,听到求子估计得哭笑不得。
众人为了多探听些大宅和景熙煌之死的情况,故意磨蹭,花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方才将寺中诸佛、菩萨,罗汉一一拜完。法通累了个够呛,见好容易礼佛完毕,忙施了个礼,转身离开接待别的香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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