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徐北游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以后,吴虞来告诉他,通过方三青,他的另外几个西北同乡也已经被找到,徐北游顺势说就在天香楼设宴,然后再给他们找点差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民以食为天,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吃都是头等大事,凡事都离不开一个吃字,徐北游既然要做一回好人,自然不能少了这个关键环节。
若是在自己府中设宴,规格更高,不过单从吃的角度来说,还是天香楼的味道更好,徐北游不愿意让几个同乡在这方面失望,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天香楼。
徐北游的同乡加上方三青也只有三个人,不过已经很惊人了,许多小村小寨几十年也未见得有人会走出去,实在是小方寨太过贫苦,养不活这么多年年轻人,只能背井离乡,有人在江都站稳了脚跟,便会招呼其他同乡一起过来。
方大洪比方三青大上几岁,也更早来到江都,如今算是混出点人模样,靠一膀子力气、狠劲和胆量,在赌坊里做了个小管事,每月能有四钱银子,也有个寡妇相好,小日子还算不错。
这次听方三青说了徐北游的事情,知道徐小子发达了,心里很是激动,盘算着若是徐小子能帮自己一把,今年就能买下那间要十余两银子的小房子,然后就能把李寡妇光明正大地娶回家,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
吴虞安排了两个管事去接人,虽然没用徐北游的马车,但仍旧是让方大洪狠狠开了眼界,而赌坊里大管事看到这辆马车后的震惊神情,更是让方大洪暗自得意了一把,虽然他不知道徐小子的马车为什么会挂着一个“张”字,但却知道这个张家的厉害,他曾隐隐约约听人提起过,江都城里最厉害的三家,就是唐、秦、张三家。
看大管事的态度,他可以断定,这个“张”八成就是那个可以在江都城里呼风唤雨的张家。
乖乖,徐小子真是发达了,竟然能跟这样的大人物说上话,这是多大的体面!
虽说在小方寨时,两人的关系未见得有多好,可到了此时此刻,方大洪只剩下满心的自豪,不管徐小子如何发达,终究是从小方寨中走出来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与有荣焉,与有荣焉。
徐北游很满意吴虞的安排,这位师妹不愧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大家闺秀,又做过烟雨楼的首徒,待人接物很有一套,凡事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条,着实让他省了不少心。
这次徐北游在天香楼的二楼要了个雅间,没照顾自己的口味,而是要了一水的各类肉食,以己推人,他在小方寨的时候,有了银子后也是想要吃肉,而不是什么讲究茹素,这次便索性让他们一次吃个够。
吴虞亲自领着三人走进天香楼,虽然方三青认得吴虞,但方大洪二人却是不认识吴虞,见到面容几无瑕疵的吴虞后,顿时惊为天人,甚至不敢直视。
方大洪心中艳羡无比,徐北游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无比,自己这辈子是不要奢望这样的女子了,即便人家瞎了眼愿意垂青下嫁,他也没那个本事守住这样的媳妇,那些贵人们巧取豪夺起来,家破人亡也不过是转瞬之间。
这可不是无的放矢,他曾经见过一位世家公子为了夺人妻女,不但让那户殷实人家倾家荡产,最后还将那家的男主人扔进了大牢。
红颜祸水啊。
徐北游早已等候在天香楼,见人到齐之后,示意伙计开始上菜。
除了方大洪和方三青,还有一个叫方正心,比徐北游还要小几岁,自小跟着韩瑄读了几年书,这个名字也是韩瑄帮他取的,属于在寨子里与徐北游关系不错的寥寥几人之一。
方正心坐在徐北游的右手旁,见到这个应该算是同出韩先生门下的同乡如今已经是大变模样,换上了丝绸质地的锦绣华服,镶玉的鞋子,金线滚边的玉带,腰上缀着的上等紫玉玉佩,手指上的硕大扳指,发髻上紫金色的头冠,虽然不知怎么白了头,但满身的富贵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还有,那位坐在徐北游左手边的仙子。
韩瑄曾经说方正心是个读书种子,方正心也不曾辜负韩瑄的期望,的确聪敏异常,读书多了,渐有文人风骨,于他而言,徐北游有权有势不算什么,毕竟亚圣曾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可那个女子却让他那份所谓的读书人骨气眨眼间灰飞烟灭,继而开始自惭形秽。
方正心在这个天人一般的女子面前紧张地说不出话,可那个女子却对徐北游巧笑倩兮,完全是一副唯他是从的模样,这让还是个少年的方正心第一次体会到了难言苦处。
情字刚起,转眼即死。
当徐北游转头对吴虞轻声细语时,他忽然有了一分明悟。
有权有势才能拥有这样的女子。
腹中学识再多,又有何用?
难怪历代读书人都要将满腹学识货于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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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公门修行大不易()
徐北游并未说自己在江都城如何如何,只是问了三人如今在江都城里的近况,然后又聊了聊当初在小方寨中的往事,吴虞陪在徐北游身旁,不多说一句话,将温婉贤淑四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说着说着便谈到了出仕为官的话题上,其实方三青和方大洪都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只是方正心萌生了这个念头,而且在他得知韩瑄到帝都做了大官之后,这个念头更是如野草一般疯狂生长,难以遏制。
名正心未必真能正心。
徐北游笑了笑,“我不是官场中人,官场上的事情不太懂,不过我这位师妹可是官家千金,自小耳濡目染,就让她给你解惑吧。”
今天的吴虞一身素色长裙,腰间一条白色缎带,绣着青莲朵朵的白色绣鞋,除了一副雕琢成梅花状的玉石耳坠,再无其他头面首饰,只是以一支玉簪束起三千青丝,素净端庄,凛然不可侵犯。
听闻徐北游此言,吴虞笑了笑,大大方方道:“师兄谬赞。”
方正心不敢去看吴虞,反倒是方三青开口问道:“吴姑娘的爹是多大的官?比知府老爷大吗?”
徐北游笑道:“自然要比知府大,三司衙门听说过没有?吴伯父可是齐州布政使,实实在在的封疆大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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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埋头吃饭的方大洪吓了一跳,他不是方三青,深知三司衙门的的厉害之处,虽说不知道布政使具体是管什么的,可既然是三司衙门的人,那肯定是天大的人物。
想到这儿,他愈发认定吴虞和徐北游关系不一般,要不然一个堂堂布政使千金凭啥跟在你身边?
于是他望向徐北游的目光中敬畏更重,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能娶布政使的千金,你说如今的徐北游是个什么身份?
百姓就是这样,怕官几乎是怕到了骨子里,你跟他们说什么剑宗道门,他们不明就里,可你跟他说朝廷衙门,那就立竿见影。
吴虞悄悄瞪了徐北游一眼,责怪他说出自己的家世,然后望向方正心,温婉道:“当朝蓝相爷曾经说过,天底下最容易的事,便是做官,倘使这人连官都不会做,那就太不中用了。此言值得商榷,家父以为,最容易的事莫过于做官,但要做大官,官越大,就越容易做,小官却相反,越小越难做。”
方正心眼神一亮,这个说法倒是别具一格,让他颇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吴虞接着说道:“想要出仕为官,一般要先考取功名,抛开国子监的监生不提,先要在州学岁考中取得生员身份,也就是所谓的秀才,然后才能参加乡试,若是得中乡试,便是举人,可以参加会试。”
“会试是由礼部主持,又称礼闱。于乡试的第二年举行,考期在二月,故称春闱。会试分三场,分别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举行。主考官称总裁,又称座主或座师。考中的称贡士,俗称出贡,别称明经,第一名称会元。”
“殿试在会试后当年举行,时间是三月初一。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只考时务策一道,应试者为贡士,贡士在殿试中均不落榜,只是由皇帝重新安排名次。殿试毕,次日读卷,又次日放榜。录取分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第一名称状元,二名榜眼,三名探花,。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一、二、三甲通称进士,进士榜称甲榜,用黄纸书写,故称金榜,所谓金榜题名便是得中进士之意。”
“乡试第一名叫解元,会试第一名叫会元,加上殿试一甲第一名的状元,合称三元。连中三元者,放眼古今也是屈指可数。”
徐北游笑问吴虞了解得这么清楚,是不是想要去做个女状元,吴虞难得开玩笑,恨不为男儿身。
方正心忍不住问道:“中了状元是不是就能做宰相了?”
吴虞笑着摇头道:“还差得远呢,殿试之后,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或是内阁学士,榜眼、探花授编修。其余进士经过考试合格者,叫翰林院庶吉士。三年后考试合格者,分别授予翰林院编修、检讨等官,其余分发各部任主事等职,或以知县优先委用,称为散馆。庶吉士出身的人升迁很快,自太平三年以后,朝廷便形成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局面。”
方正心咋舌道:“金榜题名也不过是一个知县,那什么时候才能登阁拜相?”
吴虞道:“知县为正七品,若是一任知县连续三年考评中上,便能擢升为从六品,以此类推,即便是一路畅通无阻,你想爬到正一品也要三十六年的时间,若是算你二十岁得中进士,那便是五十六岁。”
徐北游忍不住感慨道:“公门修行比起成就地仙还要难上三分啊。”
吴虞见方正心一副心向往之的神情,忍不住泼冷水道:“宦海起伏,有起就有落,不知多少人一辈子就老死在知县任上,蹉跎一生。六品到五品,四品到三品,二品到一品,都是门槛,不知道多少公门中人卡在门槛上,除非遇上庙堂贵人,否则就会寸步难行,终生不得寸进。若是得罪了人,或是站错了位置,不但官位难保,说不定还要连累全家遭殃。”
方正心回过神来,也不知有没有将吴虞的话听进去,问道:“吴姐姐,为什么你要说爬上一品?”
吴虞笑道:“官路崎岖,又有几个人能走得上去?既然走不上去,就只能爬上去了。”
少年恍然大悟,然后连连感叹道:“今日听吴姐姐一番话,胜读十年书。”
一顿饭吃下来,也算是尽兴,徐北游稍稍暗示了一下,会帮他们一把,除了方正心外,方大洪和方三青都很满意这个结果,走出天香楼的时候腰杆都挺直了几分,毕竟有这么个权贵老乡,自然底气十足。
徐北游让吴虞去送方三青和方大洪,然后看着给两人安排个合适的差事,毕竟帮急不帮穷,这也算是仁至义尽。
徐北游独自留下了方正心,温声道:“你想做官,想要出人头地,是好事。不过我们寒门子弟比起有长辈照拂的世家子弟,所付出的艰辛必然要多出几倍甚至十几倍,世道就是如此,你不要去怨天尤人,也不要愤世嫉俗。那些世家子弟不是瞧不起我们吗?没关系,连中三元给他们看看,谁说寒门无贵子?”
方正心重重点了点头。
徐北游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读书,想要借什么书或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便是,我若不在,找你吴姐姐也是一样。”
方正心忽然低声问道:“北游哥,你现在算是出人头地了吗?”
徐北游一怔,沉默良久后点了点头,“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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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女子相妒说女子()
吴虞不敢说自己见多识广,但自付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自从结识徐北游以来,有一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心头,徐北游到底是一个什么人?
在齐州时,徐北游是一个自己身陷险境还能仗义出手救人的人。
到了江都,他又变成了一个唯利是图,甚至是不择手段的人。
一面大善,一面大奸,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让吴虞摸不清到底哪一面才是他的真性情,是内心本善而不得不杀伐果断?还是内心本恶却偶尔发了一次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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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虞没敢深思下去,只是心底里还是愿意往大善的那一面靠拢。
送走方正心后,吴虞和徐北游一道登上马车,徐北游坐在最里面的位置上闭目养神,吴虞靠着车窗,拉起一道缝隙望着外面匆匆而过的街景。
两人各自沉默片刻后,徐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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