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燕莺垂下眼帘,没再说话。
另一边,徐北游背着剑匣漫步在一条繁华街道上,开始回忆有关北禅寺和八部众的事项。
八部众,谓之天龙八部之说,论名声远不如镇魔殿和暗卫府,甚至比起鼎盛时代的剑气凌空堂也稍有不如,顾名思义,八部众下分八部,分别是天、龙、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呼罗迦,真正出彩的只有天部、龙部和阿修罗部,此三部高手云集,又因为八部之主多是出自此三部的缘故,故被称作是上三部。
比起内在残破不堪的剑宗,佛门内部堪称是等级森严,龙王能在八部众里脱颖而出成为新任八部之主,殊为不易,其地位相较首座还要尊崇三分,所以那名自称夜叉的僧人说是奉龙王之令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北禅寺,在徐北游的印象中就是一个大字,虽然徐北游猜测其中会有高人坐镇,但在他的记忆中其事迹或玄妙之处一概皆无,至于什么高僧大德,更是从未听说过,远不如龙城双塔寺、江南大报恩寺、鸡鸣寺的名声。而且佛门祖庭似乎也不甚在意这座号称江北第一的寺庙,每每各地寺庙主持觐见佛门方丈,北禅寺主持的位置也是较为靠后,古怪得很。
徐北游轻声自语道:“难不成北禅寺与佛门祖庭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龌龊?毕竟中央和地方之争,这是朝廷和道门都难以解决的问题,再多一个佛门也不稀奇。”
不知不觉间,徐北游已经可以遥遥看到那座占地广阔的巨大寺庙,其山门高有十余丈,其后是长二百余丈、宽十丈的甬道,在甬道上又按照十二因缘和十二菩萨修建了十二道牌坊,果真不愧江北最大之名。
待到走近山门之后,徐北游停下脚步,下意识地眯起眼,忽然生出一股想要一剑直过十二牌坊的冲动。
第十四章 师姐师妹相反目()
两名守在山门前的知客僧人见到徐北游,上前合十施礼,问道:“可是徐檀越?”
徐北游点头道:“是我。”
知客僧人道:“方才主持已经吩咐下来,恭候徐檀越多时。”
徐北游嗯了一声,“请头前引路。”
两名知客僧人在前,徐北游在后,进了山门,沿着甬道一路穿过十二道牌坊,来到北禅寺中。此时在寺门前站了四位僧人,除了那位先前去邀请徐北游的灰衣僧人之外,剩下的就是三位老僧,为首一名老僧白眉白须,身披袈裟,手持锡杖,单手立于胸前,道:“老衲德云见过徐檀越。”
徐北游拱手还礼。
其他两位僧人德色和德寺也分别与徐北游见礼。
德云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微笑道:“素斋已经备好,请徐檀越移步。”
徐北游同笑道:“那徐某就却之不恭了。”
北禅寺主持德云亲自为徐北游引路,朝寺内深处行去,北禅寺虽然号称江北第一寺,但其中建筑并无太多特色,与天下间的诸多普通寺庙并无太大区别,没有让徐北游感受到太多的佛气,倒是有许多不合时宜的世俗气。
素宴被摆在一间偏殿中,待到几人入殿落座之后,不断有僧人捧盘来往不绝,最终上完菜后,共是三十六道菜式,“夜叉”微笑着介绍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素云宴,其中所用的珍稀食材,许多是俗世中根本未有之物,只有各大宗门才有出产,许多食材干脆就是以药材来替代,换做是寻常门户的小宗门,这一顿素云宴就要吃去一半家底,当年萧皇和太后娘娘路过齐州,齐州道门便是以此宴招待。”
徐北游没有急着动筷,缓缓说道:“既然是招待帝王的菜式,徐某如何消受得起?”
主持德云笑道:“徐檀越无须担心,当年齐州道门招待萧皇的素云宴是一百零八道菜式,而我们今日所用的素云宴则只有三十六道菜式,相去甚远,绝不会有僭越之虞。”
另外一边,两道曼妙身影来到北禅寺东北角的一处无人处,正是燕清和燕莺两人。
燕莺忧心忡忡道:“方才我去了山门一趟,那里的知客僧说今日的寺中来了贵客,所以谢绝香客入内,只是不知这位贵客是修道高人还是达官显贵,若是后者还好,可若是前者,怕是要生出许多变数。”
燕清脸色坚定,沉声道:“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燕莺盯着燕清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为何师姐认定他一定会在北禅寺内?”
燕清看了她一眼,稍稍犹豫后,从袖中取出一只不过巴掌大小的小巧罗盘,轻声道:“这是师父交给我的,只要那人在周围方圆百里之内,便可生出感应。”
燕莺望向罗盘,只见指针正死死指着北禅寺方向,低声问道:“先前师姐为何不曾告知于我?”
燕清叹息道:“还不是怕你有心袒护那人,所以才不曾对你说起。”
燕莺的脸色顿时变化不定,嘴唇微动却不知该如何言语。
燕清将罗盘收起,与燕莺擦肩而过,轻声道:“好了,办正事吧。”
就在燕清打算越墙而过的时候,忽然感觉背后骤然一麻,她的三处关键窍穴被剑气刺破,虽说并不致命,可周身气机却骤然失控,使她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站在她身后的燕莺上前一步抱住倒下的燕清,轻喊了一声师姐,眼圈有些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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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清既惊且怒,“燕莺,你要做什么!?”
燕莺神情复杂道:“师姐,你猜对了,我真的放不下他,所以我不能让师姐你找到他。”
燕清急声道:“燕莺,你疯了不成?你这样做无异于背叛宗门,你的大好前途都会毁掉的。”
燕莺凄凄一笑,“若是没了他,就算给我一个陆地之仙又有什么用。”
燕清缓和了语气,沙哑道:“傻丫头,你千万别冲动,其实林朗就是在利用你,他素来会用花言巧语来哄骗女子,你想要与他一起比翼双飞,他可是会这般想?你可知他除了你之外还偷偷勾搭了另外两个师姐?我怀疑这次他之所以能逃过宗门的重重围捕,那两人也在暗中出了不少力气,可见此人是如何品性,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值得吗?以你的资质而言,将来是有望成为少匠造的,若是再有些大机缘,也未尝不能成为上匠造,你以后的路还很长,什么样的男人遇不到”
燕莺抿起嘴唇,“有句话叫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天底下的男人再多,林朗只有一个,我相信林师弟不会负我,我也相信他不是师姐口中那样的人,我知道他与另外两位师姐有些联系,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他曾经答应过我,要与我一起离开中原,去塞外草原,去乌斯原跃马扬鞭,去大雪山看白雪皑皑,去碧落湖观辩法大会,去热海之畔看一碧万顷,最后再找一处安稳之地,他驰马放鹰,纵犬逐兔,我放牛牧羊,洗衣做饭,从此在塞外长相厮守,远离是非纷争,无牵无挂,再也不回中原了。”
燕清不知是急还是气,嘴唇颤抖,“塞塞外草原?”
燕莺轻咬了下嘴唇,坚定道:“我便是跟着他漂泊天涯,居无定所,也永不后悔,便是吃尽万般苦楚,受尽千般磨难,只能能和他在一起,也是心中欢喜。”
燕清用尽全身力气抓住燕莺,艰难道:“只要你不去找那人,我可以当此事没有发生过,不会告诉师父,也不会对其他人提起半个字。”
燕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燕清眼中终是流露出几分绝望之色,不过仍旧是竭力劝说道:“师妹,师姐我是过来人,听师姐一句劝,不要相信林朗的话,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林朗从华师叔手中偷走的根本不是什么秘籍,而是宗门的诸多机密图纸,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林朗是如何知道华师叔手中有这等机密之物,而他一个小小的匠士,又是如何破去一位少匠造设下的阵法?此人分明就是混入宗门内部的奸细,所图甚大,其背后肯定有人指使,难道你还相信他会带着你就此归隐田野之间?”
燕莺终于流露出几分迟疑之色,不过转瞬间便消失不见,重新恢复先前的坚定。
她把自己怀中的燕清轻轻放到地上,然后将燕清袖中的罗盘取出,低声道:“师姐,对不起。”
在燕清的复杂目光中,燕莺如一翩翩蝴蝶高高跃起,飞过了北禅寺的院墙。
第十五章 一枚铜钱杀机现()
一方黑漆柜台,高高的,擦得干净铮亮,后头摆着几个大酒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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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黄中泛绿的铜钱,外圆内方,在柜台上滴溜溜地旋转着。
一名掌柜的,穿着一袭半新不旧的青袍,头上一顶非儒非道的方巾,站在柜台后头,望着这枚飞快旋转的铜钱怔然出神。
这时候天色还早,不到吃饭的时候,所以酒店里没有什么人,唯一的伙计正坐在不远处的长条凳上打着瞌睡,脑袋如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
就在此时,一行七八号人进了酒店。
啪的一声,掌柜伸手将正在旋转的铜钱拍在掌心下,然后缓缓移开手掌,显露出铜钱上的“黄龙”二字。
掌柜的抬起头,脸上已经有了笑容,“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为首的是一名气态儒雅的中年男子,脸上挂着温和笑意,“先来些吃食,酒就不要了,来壶茶吧。”
“好嘞,客官您先请坐,马上就来。”方才还在打瞌睡的伙计不知何时已经醒了,马上开始热络吆喝起来。
伙计领着一行人来到一张靠窗的桌前,用肩上搭着的湿巾狠狠抹了下桌面,然后一溜烟地往后厨跑去。
为首那名儒雅男子名叫李善哉,如今已经是天机阁的少匠造,距离上匠造也不过一步之遥,他有望在三年之内迈过这道门槛,至于地位尊崇堪比一部尚书的大匠造,那就只能苦熬资历,何时迈过了地仙十重楼的境界,何时才能由上匠造升为大匠造,也只有成为大匠造,才有资格去争取下任阁主之位。
当然,天机阁的内部晋升也不完全唯修为境界是举,若是对宗门有功,同样会被提拔,在如今的几位大匠造中,就有一人不过是初入地仙境界的修为,却因为曾经改良过神威大将军炮而被阁主特进为大匠造。
这次叛出宗门的林朗是李善哉的亲传弟子,出了这么档子事情,一个教导不严的罪名是跑不了,若是能将林朗抓住,并将他偷走的东西夺回来,还能将功补过,可若是让林朗逃了,那么他日后的前程就很是堪忧了。
除了李善哉外,还有六人都是比他小一个辈分的弟子,大多是匠造或者匠师,而最后一人则是那位倒霉的“华师叔”了,他姓华名西山,与李善哉一般同是少匠造,不过李善哉的少匠造是凭借实打实的修为境界换来的,而华西山却是精于诸般机巧之事,曾经参与天机弩、七星弩的设计,所以才得了少匠造的称号,也正因为他本身修为不济,这才给了林朗可乘之机。
李善哉瞥了眼站在柜台后头的掌柜,收回视线,轻声道:“这次我花了一百两黄金从暗卫府手里买来的消息,林朗此人应该是从塞外过来的草原人,到底与王庭林氏有没有关系,现在尚不好说,不过肯定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大匠造和几位上匠造的意思是,要尽快将此事平复下去,不要惊动阁主,也不要对外走漏风声。”
华西山仪表堂堂,三缕长髯,气态同样很是不俗,他下意识地轻抚颔下胡须,缓缓说道:“在来之前,我曾有幸见过大匠造一面,他老人家亲自占卜一卦,异卦相叠,巽下兑上,竟是个泽风大过的卦象。”
李善哉皱起眉头,“上卦为兑,兑为泽,下卦为巽,巽为风为木,上兑下巽,有泽水淹没木舟之象。兑、巽相迭,中间四爻为阳爻,初、上为阴爻,阳盛而阴柔,中壮而端弱,也兆示着折毁之象。喻行事大错,则将有栋折粱摧之险,所以卦名曰大过。难道我们此行要横生枝节变故?还是说林朗此人重要无比,若是不将他追回,会使我宗门有栋折粱摧之险?”
华西山叹息道:“大匠造的心思又怎是你我二人能够猜透的。”
其余六名天机阁弟子听着两位长辈如此说法,心中不免惊骇,只是心中又难免有些疑惑,既然林朗那厮如此重要,阁内的上匠造和大匠造们为何不亲自出手,反而是要让他们这些小卒子们来追,就算林朗修为境界不济,难道就不怕“万一”二字?
其实对于天机阁而言,一个林朗算不得什么天大的事情,毕竟由华西山保管的东西,其贵重程度相当有限,真正贵重的东西都是由阁主和几位大匠造亲自掌管,所以被林朗盗走的东西就算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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