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中。
临行之前,他曾专门针对此行要见的人做过一些功课,对于每个人都有一番大致了解。
萧去疾本身并不如何出彩,其父亲也是英年早逝,并无太多建树,可他的祖父萧公鱼却是大大有名。
萧公鱼是武祖皇帝萧烈的堂弟,太祖皇帝萧煜的堂叔,早年跟随武祖皇帝起事,执掌东都兵马大权,在萧皇入关南下时,萧公鱼迫使郑哀帝秦显开城相迎,后又跟随萧皇参加了定鼎一战,功勋卓著,在大齐立国之后被封为上柱国、太子太傅、特进光禄大夫、梁武郡王,乃是早年间支撑萧氏宗室的柱石人物。
那时候的萧氏宗室大致可以分为三派,魏王萧瑾自成一派,虽然仅仅只有一人,但势力最为庞大,甚至要让皇室忌惮三分。后建萧氏最为弱小,却也最为抱团,以灵武郡王萧疏为首,至于剩下的东都萧氏,与皇室关系最近,诸事均是以皇室为马首是瞻,以萧公鱼为中流砥柱。
待到当今皇帝继承大位时,萧公鱼和萧疏这些老臣陆续离世,东都萧氏一盘散沙,后建萧氏则以萧疏之子萧摩诃为首。
可怜当年也是大权在握的梁武郡王,在传到萧去疾这一代时,已经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空头郡王,甚至已经无法在帝都中枢立足,不得不退回封地。
徐北游进入洛阳城后,没有急着去郡王府,毕竟神都乃是豫州暗卫府所在,他不敢断定端木睿晟在这儿还有没有后手,先前的北禅寺之事,算是让徐北游真正见识了一番暗卫府的手段,他可不想阴沟里翻船,死在灭神箭和火雷子之下。
再者说,豫州暗卫府都督佥事羊师何也绝非易与之辈,据说他精擅于一种近乎于“言出法随”的秘术,可以惑人心神,曾经单单凭借“言语”之力便让一位心境有缺的人仙高手自残而亡,虽然徐北游以心性见长,但他也不敢确保自己能完美应对。
徐北游来到一处寻常的巷弄中,一步一步缓缓而行。
梁武郡王府位于神都的中心位置,论大小不说与魏王府和齐王府相比,就是比起灵武郡王府也去之甚远,不过这座王府却是别有洞天,内里精致非常,被誉为神都十景之一。
整日里无所事事的萧去疾今日正在王府后府的一座凉亭中,沐浴着午后的温煦秋风,昏昏欲睡。
已经服侍过三任郡王的老仆匆匆赶到凉亭外,对着正在凉亭中侍候的几名女子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待到侍女们离开此地之后,老仆悄然走进凉亭,轻声道:“殿下。”
正在闭目假寐的萧去疾没有睁眼,问道:“老王,有什么事?”
老王低声道:“咱们安插在暗卫府中的人传来消息,说那位剑宗少主前日已经离开汝阳府,如果他直接往神都而来,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到了。”
萧去疾猛地睁开眼睛,语气颇为复杂道:“剑宗少主徐北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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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继续说道:“还有消息说,这位徐公子在汝阳府中被暗卫府伏杀,偌大的北禅寺毁于一旦,不过徐公子却是安然无恙,后来还一路追杀,将伏击之人全部斩杀。”
“一个人?”萧去疾的脸色凝重。
“一个人。”老王面沉似水,身为王府内的第一高手,他自然知道这其中的沉重分量,五十弩手,三十缇骑,一位应该是地仙境界的暗卫府大高手,再加上其他尚不明确的诸多因素,击杀一位地仙境界绝不是痴人说梦,可即便如此,却是一个惨败亏输的下场。
“那位徐公子如今该有几重楼的境界?”萧去疾突然问道。
老王无奈叹气道:“差不多应该是地仙四重楼或者五重楼的境界吧。”
萧去疾脸上神色复杂,忍不住感慨道:“才短短两年啊,这位徐公子就莫名其妙地登临江都了,不是说想要踏足地仙境界要历经千难万险吗,怎么到了他这儿就像闹着玩似的?”
他好奇问道:“老王,你可知道他是怎么攀升境界的?”
老王摇头道:“老奴不知,不过想来应该是剑宗秘法,举全宗之力倾注在徐北游一人身上,所以才能有两年连跃十二境界的壮举。”
萧去疾啊了一声,“这岂不是一场豪赌,若是徐北游能不负厚望地成为下一个大剑仙上官仙尘,那自然是大赚特赚,可若是徐北游不幸中途夭折,岂不是要亏到血本无归?”
老王点头道:“的确是一场豪赌,不过也是剑宗走投无路之后的无奈之举,自从剑宗宗主公孙仲谋身死之后,剑宗就成了旁人眼中的软柿子,先后有慕容玄阴、镇魔殿、张召奴等人虎视眈眈,张雪瑶一人怕是孤木难支,当下剑宗唯一的出路就是依附于我们朝廷,徐北游此人,既有当朝韩阁老做义父,又有公主殿下的青眼,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也值得剑宗在他身上下注,来一场豪赌。”
萧去疾毕竟是宗室出身,并非真正的草包,自小耳濡目染之下,对此也有一番自己的见解,他慢慢说道:“剑宗这步棋是走对了,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下赢这盘棋,来一个柳暗花明,还要看他们的造化如何,老王,若是那剑宗少主找上门来,你说咱们见还是不见?”
老王身子微微前倾,轻声道:“一切都听殿下吩咐。”
萧去疾自言自语道:“平心而论,我是喜欢剑宗更甚于道门,甚至还有点讨厌道门,可是要说如今的形势,剑宗分明是被人家屠掉了大龙,只剩些许残子,怎么看都是个必输的局面,除非是对手自出昏招,否则断无胜理。”
老王忽然说道:“如今的道门一片乱象,掌教真人的三大弟子分成三大派系,为了一个首徒之位争得不可开交,甚至将其党争置于整个道门之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说到这儿,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叹息道:“就是可惜了杜海潺,被当成一枚弃子,偌大的江南道门四分五裂,若是杜明师在天有灵,怕是要被气死。”
萧去疾眼神一亮,“如此说来,道门在这段时间里还真是昏招不断,那我们倒不妨见一见这位剑宗少主。”
第二十六章 梁武郡王萧去疾()
徐北游在神都城内走了整整半日的功夫,一直到深夜时分,终于是走完了小半个神都城,来到梁武郡王府邸的后门处。
未等徐北游叩门,里面已经有人主动开门。
徐北游猛地向后倒退一步,望向门内。
此时的门内只有一老一少两人,年轻人身着一袭蓝色蟒袍,腰束玉带,头上金冠镶嵌有六颗熠熠生辉的硕大东珠,相貌英俊,难得不带半分脂粉气,也无太多阴郁气,这放在王侯之家甚是难得。年轻人身边的老人看上去大概是花甲年纪,普普通通的管家打扮,身形略显佝偻,看上去就像无时无刻都在弯着腰。
两人对于徐北游的深夜来访没有丝毫讶异,似乎已经久候多时,年轻人甚至还在不断打量着徐北游,就像看到了什么稀奇物件。
徐北游自是轻易猜出年轻人的身份,本代梁武郡王萧去疾,昔日宗室重臣萧公鱼的嫡孙,梁武郡王府就像剑宗一般,都是早年时也曾阔气过,也都是现在衰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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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公鱼早年时辗转于大都督府、内阁,历任大都督府都督同知、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五城兵马司掌印都督、中军左都督、内卫司掌印都督等职,实打实的天子近臣,位高权重,一生效忠于皇室,死后也是哀荣之极,按照大齐律制,皇帝谥号十七字,不过大多只取一字,其后称祖称宗,太子谥号二字,亲王谥号一字,郡王谥号二字,一品文武大臣二字,萧公鱼死后被追封为梁王,按照谥法解所书,纯行不二曰“定”,甲胄有劳曰“襄”,萧皇在这两字中几番斟酌之后,最终还是钦定谥“定”,又称梁定亲王。
不过也正是因为萧公鱼的权势太过彪炳,萧皇顾虑其影响力巨大,并未重用萧公鱼之子,转而开始扶持燕王和灵武郡王,这才让萧去疾之父郁郁不得志,最终抱病早亡,萧帝登基之后,对梁武郡王一脉多有愧疚,故而对萧去疾多有照拂,每年宣召诸王入京都会加上萧去疾,否则以萧去疾目前的地位而言,绝无年年入入京的可能。若是萧去疾能立有几分功勋,换上一身正色蟒袍也并非什么难事。
望着萧去疾,徐北游难免有所感慨,同样是家道中落,同样是力图中兴,两人倒也勉强算是同为天涯沦落人,此番相见,应有几分投机言谈才是。
徐北游主动拱手道:“徐北游见过梁武郡王。”
萧去疾没有拿捏架子,还礼道:“说句实话,萧某人颇感惶恐,竟是江都徐公子亲自到访,委实是个不小的惊喜。”
徐北游一笑置之。
萧去疾缓缓说道:“先前听闻徐公子在义阳府和汝南府那边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先是跟道门掌教的第十一弟子凌云打了一架,接着又让暗卫府赔了夫人又折兵,实在让我心向往之,不过也能看出徐公子这一路走来并不太平,也是,如今蓝相爷和韩阁老的庙堂之争愈演愈烈,端木睿晟已经倒向蓝相爷那边,你不但是韩阁老的义子,又与端木玉素有旧怨,怎么看都值得让端木睿晟出手一次。”
徐北游没有作声。
萧去疾侧过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先前我猜到你要来神都见我,可我却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见你,直到今天我才下定决心,既然徐公子已经到了,那请进府中细谈。”
徐北游刚要迈步,匣中天岚忽然一声剑鸣,天岚是徐北游的性命交修之剑,其剑鸣几乎可以视作徐北游的秋风未动蝉先觉。
徐北游转头朝那位一直未曾说话的老仆望去,方才应该是此人泄露了几分气机,这才引得匣中剑鸣。
萧去疾见到徐北游神情异样,不得不开口解释几分道:“这是老王,我祖父的亲随,侍奉了我们这一家子三代人,说句不好听的,如今的梁武郡王府也就幸亏有老王支撑着,否则真是阿猫阿狗都要欺负到头上来。”
老仆冲着徐北游咧嘴一笑。
按照大齐律制,宗室王府中可以使用宦官,宦官中不乏藏龙卧虎的高人,若是客卿高供奉,则多半会采用赐姓的方式,只是梁武郡王府的这位老仆既不是宦官,也不曾被赐姓,却又服侍了梁武郡王府的三代人,委实是有些奇怪。不过徐北游没有心思在这种事情上,既然是可以信得过,那便不再深究。
三人从后门进入郡王府,来到一处偏厅。
老王亲自守在门外,厅内只剩下徐北游和萧去疾二人。
两人分而落座,萧去疾轻声道:“既然徐公子亲身前来,自然是诚意十足,那么我也就说些肺腑之言。如今的我穿一身蓝色蟒袍,住着神都城最贵的府邸,自称一声本王,不过是祖宗荫庇,算不得什么,男儿何不配吴钩,收复烟云十六州,我也想建功立业,上能光宗耀祖,中能富贵己身,下能福荫子孙,说不定还能一不小心青史留名。”
徐北游没有说话。
萧去疾颇有自嘲道:“我出生时,梁武郡王府还是满门富贵,内阁的大学士、大都督府的都督,甚至是司礼监的秉笔,都是家中常客,可我及冠时,已然家道中落,不但从帝都搬到了神都,而且再无半分实权,就连一个暗卫府的都督佥事都敢来我府上耀武扬威,这是何等耻辱,换成早些年,一个小小的都督佥事,想要进我家大门都要在门房等上半个时辰,我自认不是没有脾气的泥菩萨,更不是唾面自干的德行,此事终究要讨一个说法回来。”
徐北游终于是缓缓说道:“据我所知,今年年底奉诏入京的诸王中,有齐王、辽王、燕王、灵武郡王、渤海郡王、琳琅郡王、以及你这位梁武郡王,总共是七王,数量是为历年之最,殿下此去帝都,可有想过应当如何?”
萧去疾笑了笑,“陛下谋略渊深如海,圣明烛照,又岂是我等可以妄自揣度,我此去帝都,只能依照陛下旨意行事。”
徐北游轻笑道:“陛下远在帝都,听不到你这番言语的。”
萧去疾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淡然道:“无论陛下在否,此心皆是一般无二,日后在陛下面前方能不出半点差错。”
徐北游忍不住赞叹道:“好心思。”
萧去疾叹息道:“都是些无用心思,成不了大事,要说庙堂纵横开阖,还是要看蓝相爷和韩阁老。”
徐北游轻声道:“韩阁老那边,我可以牵线搭桥。”
萧去疾平静道:“对上蓝相爷并非明智之选。”
徐北游沉声道:“可倒蓝却是大势所趋,想来你也清楚,要让蓝相爷告老还乡的不是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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