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不过张无病和魏无忌并未选择归于陆谦麾下,而是带着一队嫡系人马辗转各地,成了无数草头王的其中之一。
再后来,萧皇定鼎大势,两人兵败被俘后归顺,被萧皇分别赐名无忌和无病,如今齐仙云、萧元婴、赵廷湖和徐北游被并称为四俊,那时候的四俊则是病虎张无病、人猫魏无忌、冢蟒查擎、飞熊禹匡,四人均是出身军伍,后又都身居高位,相较于另外三人,张无病算是仕途最为坎坷之人。
他是四人中第一个爬上都督级别高位的,但又是最后一个晋升从一品的,只因那场承平元年蓝韩党争,使身为韩党中人的张无病被罢官去职,不得不蛰伏沉寂二十余年,直到二十年后,才与韬光养晦多年的禹匡一道被封为大都督府的五位左都督之一。
有句话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身在庙堂,又何时自在了?
在收到一封来自帝都的书信后,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左都督大人这几日明显有些忧虑之色,这让一位心腹将领倍感惊讶,他在二十年前就是张无病的部下,随着张无病的起复,他也被调入西北军中,这么多年以来他可很少见到这位老上司这般神态,就是二十年前被暗卫府的端木睿晟亲自解职时,也只是洒然一笑而已。
张无病在书房内来回徘徊踱步,虽然按照年龄来说他已经是古稀之年的老人,但因为其修为高绝的缘故,看起来仍是壮年人的面貌,反倒是那个比他小上十几岁的属下看上去更老一些,已经是苍苍白发。
张无病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对这位心腹说道:“子义,本督这次到了一个进退维谷的局面中,一边是举荐我为左都督的蓝相爷,一边是旧时恩主韩阁老,两人相争,将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此番韩阁老来信,说他的养子徐南归要北上帝都,中途会路过中都,还望我接待一二,你怎么看?”
姓文名慈字子义的老将愣了一下,道:“那位徐公子若要北上帝都,直接走东江大运河便是,实在不行取道海上也行,又何必从我们西北内陆经过,这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文慈自是听说过这位徐公子的大名,倒不是因为徐北游在江都如何,而是因为徐北游有望朝廷的第三位帝婿,前两位帝婿的身份已经是煊赫至极,无形中给“帝婿”二字渲染上一层别样意味,这第三位帝婿能够走到什么高度,实在让人期待。
张无病叹息一声,道:“我与徐南归有旧,于情于理,都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可一旦见他,许多事情就难免要摆在明面上说,那层窗户纸未曾捅破之前,还能假装看不见、听不到,可一旦捅破了窗户纸,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
文慈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属下多嘴一句,以都督目前的处境而言,想要像大都督那般作壁上观已是不能,与其两头都不靠两头都得罪,倒不如彻底倒向一边,都督还应早做决断才是。”
张无病沉默不语。
要说朝堂上最为超然之人,定是大都督魏禁无疑,自徐林死后,魏禁成为第二任大都督,居于五位左都督之上,坐镇帝都执掌大都督府,是为万千武官巅峰,若是战时,其权柄甚至要超过内阁首辅和司礼监掌印,成为实实在在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如今大都督魏禁并不在帝都,而是坐镇南疆,兼领前军左都督之职,深入十万大山数百里,继续扫清南疆蛮族残余,自然可以不理会朝堂纷争,而张无病无论资历、战功还是权势,都无法与魏禁相提并论,自然不敢奢求魏禁的这份超然。
张无病想了想,吩咐道:“无论是韩阁老的面子,还是徐南归的情分,见是肯定要见的,不过即使要倒向其中一方,也不能一蹴而就,终归要徐徐图之,算算日子,徐南归差不多该到陕州了,子义你先代我去他一面,探探口风,我也好有所准备。”
文慈沉声道:“诺。”
张无病挥了挥手,“好了,你去吧。”
文慈徐徐退出书房。
待到文慈退下之后,张无病坐到书案后面,习惯性地揉了揉额头。
他从来就不喜欢欠人恩惠,多年前韩瑄有恩于他,所以他成了韩党中人,多年之后,蓝玉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所以提前举荐他为左军左都督,虽然他清楚其中关键,但仍是不愿与这位恩人正面敌对。
想到这儿,他忽然有点怀念魏无忌了,以前他们两人共事的时候,一个动嘴,一个动手,一个劳心,一个劳力,通常是魏无忌决定打哪座城,再由张无病决定怎么打,所以萧皇才说张无病是将才而非帅才。
可惜啊,二十年的疏远,再深厚的情分也难免淡薄,如今的魏无忌再不是当年的魏献计了,正如他张无病也再不是当年的张定国了。
张无病向后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语道:“往左还是往右?”
第三十九章 陕州首府陕中城()
徐北游有过三次长途游历,第一次是跟随师父走遍西北,那时候有师父庇护,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所向披靡,不管是朝廷的王爷,还是一教之主,都要卖三分颜面,那次游历让徐北游见识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也让徐北游真正体味了一回从穷小子到人上人的滋味。
第二次游历,与其说是游历,倒不如松是一次逃亡,冒着重重围捕从西北远赴江南,一路行来,艰难痛楚,辛酸苦辣,唯己自知。
如今这是第三次游历,即是游历也是远行,比起第二次,徐北游有了太多的本钱,不必东躲西藏,也不必隐藏行踪,就算有暗卫府的埋伏,徐北游也能轻易破去,甚至还能反过来将暗卫府的人追杀到底,一吐胸中积郁之气,快意莫过如此。
他的第一次游历起始在于中都,所以当他马上快要踏足中都辖境的时候,心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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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游从丹霞寨来到中都时,其实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出人头地,只是觉得去一些大地方,总要比窝在小地方混吃等死要好,那时候他甚至动过从军的念头,只是不想受军规的束缚,所以才没有付诸于行。
如今他也算是结识了两位军中大佬,回想起当初差点儿从军做一个普通甲士,又岂止是天差地别。
自踏足陕州一路行来,徐北游走得很慢,甚至比寻常人还要稍慢一些,不时会停下脚步驻足观察,倒不完全是追忆过往,也是在看这个历经战火风霜的半个家乡。
若是有能力,徐北游希望改变这里,让它恢复千年前的繁华鼎盛,不过这个想法委实是有些虚幻且不切实际。
千年之前,陕州和豫州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原,江南也好,江北也罢,都是蛮夷之地,可在千余年之后,因为战火、气候、数次衣冠南渡,以及海运盛行,中原二州逐渐衰弱,反而是江南支撑起半壁江山,陕州更是因为临近草原而沦为百战之地,再不复往日荣光。
当年大郑太祖皇帝立国时,曾派出太子前往中都、神都查看能否成为新都,结果是神都多年未曾修缮,中都又是屡遭战火,皆不宜成为新都,同理,刚刚遭遇了后建铁骑轮番攻城的江都也是残破不堪,反倒是后建皇帝留下的东都基础设施较为完善,不用大兴土木再去营造,能为新王朝省不少心,所以大郑太祖皇帝最终决定定都东都,经过大郑和大齐两朝帝王的不断扩建和修缮之后,于是有了今日集合后建、大郑、大齐三朝之力的巍巍帝都城。
再后来重新划分天下四都,东都也就是今日的帝都,位居榜首,江都作为曾经的大楚京城、前朝陪都,自然位列第二,其次是分别直面草原的中都和防御后建的北都,神都无缘落榜。
想要去中都,必须经过陕中府,这既是陕州首府,也是陕州的对内门户,当年第一次南征时,萧皇曾在此设置陕中行营,与剑阁行营和江陵行营并称为三大行营,其三大掌印官分别是陕中闵行、剑阁林寒以及江陵蓝玉,不过闵行在西北东北一战中,大意失陕中,致使整个陕州门户大开,东北大军长驱直入陕州,兵临中都城下,使得剑阁和江陵两大行营不得不撤军回防,终是导致第一次南征不败而败。
虽然最后结果是东北牧氏大败亏输,但萧皇因此也大为震怒,将闵行罢官去职,任命自己的异母弟弟萧瑾接任陕中行营掌印官一职,由此,日后的庙堂三大派系由三大行营开始初具雏形。
临近陕中府城,徐北游徐正了正头顶的斗笠,正要入城,忽然有大队骑兵入城,个个身着黑色甲胄,手中持矛,腰间佩刀,马鞍上挂着制作精良的弓弩和箭矢,与寻常地方都指挥使司的兵丁大不一样,甚至气态上与徐北游见过的江南军也大不一样,正如西北这方天地与江南天差地别一样。
徐北游让到一旁,目送着这队西北军骑兵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城之后,向守门兵士递出早已准备好的路引,没受到什么刁难,顺利入城。
陕中府,既然是陕州首府,那么陕州三司衙门自然也在城中,徐北游忽然想起当初在丹霞寨时,那位为端木玉引路的地头蛇就是陕州都指挥使的公子,还有三位姓李的将门弟子,似乎也是出自西北军中,其实说起来不过是两年前的事情,可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点恍如隔世的意思。
不知这次西北之行,能不能遇到几位故人。
徐北游有些自嘲,自己这算不算小人得志就猖狂?可前人又把话说得太明白,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百余西北骑军在城中奔行,铁蹄轰隆。
大齐王朝版图广阔,横跨南北,以五大禁军实力最为雄厚,五大禁军又各有所长,西北军以骑军而闻名天下,此时百余骑虽然是行于热闹街上,但却连路旁的小摊都未触碰分毫,马马相连,起伏步伐如出一辙。
为首之人姓李,名颜良,出身于西凉大族李家,家中长辈多为西北军中将领,李颜良从军之后从最底层的小卒做起,如今已经是西北军中声名鹊起的年轻将领,以不到三十岁的年龄就已经是骑军统领,被视作前途不可限量的枭雄之辈,若无意外,日后说不定可以角逐五大左都督之位。
他之所以能有今天这般地位,除去家世背景的缘故,更重要的还是他本身足够优秀,第一次上阵就斩首五人,升为伍长,如今的统领之职,可都是实打实的军功累积起来的,不是那种虚职,而是实打实的手握兵权,如今在陕中城中,能稳压他一头的,除了几位正三品的三司主官,还真没有其他人敢触他的霉头。
李颜良同样是身披森森铁甲,只是未曾持矛,虽然看起来不算壮硕,但是看他身披重甲仍旧行动自如的样子,必然是体魄不俗,而且腰间挂着一柄黝黑剑鞘的长剑,在周围佩刀的甲士中显得鹤立鸡群。
骑在马上的李颜良面露沉思之色,这次之所以急急赶赴陕中,是因为听闻骑军左都统文慈要来此地,这位左都统大人不但是他的世交长辈,而且还是左都督大人的亲信心腹,不可等闲小觑,所以他先一步赶到陕中,早做准备。
至于这位左都统大人为何要来陕中,他也只是从家中长辈那里听到只言片语,似乎是有位来头不小的大人物要到西北。
李颜良眯起眼眸,大人物?哪家的大人物?是蓝相爷那边的,还是韩阁老的?
第四十章 骑军左都统文慈()
当年的陕中行营掌印官行辕旧址如今归属于西北军掌管,算是西北军都督府在陕中府城中的一座分府。
平日里冷清无比的行辕今日总算是热闹了一回,在李颜良抵达此处之后,发现已经有好些同僚提前赶到,都是在西北军属于中流砥柱的三四品武官。
李颜良是年轻有为的才俊,日后前途无量,他刚一入堂,便有不少人围了上来见礼,李颜良脸上也绽出几分笑意,不断抱拳拱手,与一众同僚客套寒暄。
正说话的时候,一名同样是披甲戎装打扮的年轻校尉从后堂走出,环视一周后,目光落在李颜良的身上,朗声道:“是李统领到了吗?都统大人有请。”
李颜良一愣,朝身周众人团团拱手,“李某先行失陪。”
一名高大将领笑道:“既然是都统大人要见李兄弟,李兄弟自去便是。”
李颜良跟着年轻校尉步入清幽后府,当年蓝玉、闵行、萧瑾先后三任陕中行营掌印官就是在此统率大军,如今闵行已经故去,蓝玉和萧瑾则一为当朝首辅,一为魏王。
来到一座临时开辟出来的书房门前,校尉通禀之后,李颜良推门而入。
房内只有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将,正坐在书案后头闭门养神。
李颜良目不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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