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魏无忌之所以得了这个明显是贬义的绰号,是因为他在太平十年时做的一件大事。
在当初的四大亲卫中,虽然张无病是第一个登上都督高位的,但魏无忌却是第一个被萧皇看重且发迹的。
早在太平七年,他就进入刑部任职,后又辗转于吏部和户部,走的是文官路线,当时百官时常向户部举债,致使国库亏空,太平十年时,萧皇下令由宗室重臣萧公鱼和时任户部右侍郎的魏无忌为钦差大臣,追讨国库欠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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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萧公鱼主要负责宗室和勋贵,而魏无忌则负责各路文武官员,宗室和勋贵还好说,本就在帝都城多有产业,还钱不算什么难事,可那些举债官员却个个都出身清水衙门,大多也都是不懂营生的文人出身,就连宅子都是租的,又哪里有钱还债。
此时的魏无忌年轻气盛,也是因为太想要抓住这次一步登天的机会,过于急功近利,若无力还债便亲自带人抄家,连续将十几名无力还债的官员抄家之后,终于闹到一位不堪重负的老臣悬梁自尽,此事震动朝野,举朝汹汹,无数清流上书要求严惩魏无忌,并将他与当年的李义府相提并论,称其为人猫,自此之后魏无忌便有人猫的绰号。
当时萧皇虽然未曾下旨申斥魏无忌,但却让他卸任了户部的差事,转入暗卫府中,直到承平元年之后,暗卫府原掌印都督曲苍告老,原左都督唐春雨下狱,原右都督端木睿晟升任掌印都督,他这才得以登上暗卫府右都督的位置。
如今,病虎张无病、飞熊禹匡、冢蟒查擎悉数成为一路大军的左都督,也就是说,这些昔日旧友们皆在魏无忌的监察之下,因为查擎已经就任多年,前军左都督又是空悬,所以新任左军左都督张无忌和新任后军左都督禹匡成为暗卫府监察的重中之重。
今日在魏无忌的案头上送来一分最新密报,除去日期之外,只有一句话,“张无病设宴招待徐北游,两人密谈一个时辰有余,所谈内容不得而知。”
魏无忌放下这份密报,揉了揉太阳穴,轻声自语道:“张定国和徐北游。”
第四十八章 延州军镇天机阁()
徐北游于中都城内盘桓数日,在李颜良的陪同下,除了那座属于皇室的行宫之外,将偌大一座中都内城走马观花地大体看了一遍,甚至还去了军营了一趟,虽然没能见识到西北铁骑万马奔腾的壮阔画面,但好歹见识了两支百余人的骑兵以木矛相互对攻的场面。
徐北游回想起初次去古战场时见到的难忘一幕,骑兵铺满大地,冲锋之势如同一线大潮,大地在马蹄踩踏下震颤不止,烟尘弥漫。虽然当时静默无声,但可以想象那如滚滚闷雷一般的马蹄声。两线骑兵大潮以滚雷之势迎面推进,然后轰然对撞在一起,入骨入肉三分。
其后两军惨烈绞杀,无时不刻都有人身死坠马。更是让当时修为尚浅的徐北游心神摇晃,只觉个人身处其中,真好似是滚滚洪流中的一叶浮萍,渺小无比,打个漩儿便要消失无踪。
面对这等骑兵洪流,纵使是如今的徐北游也难以升起单人只剑拦路的念头。
一身转战百万里,一剑可挡百万师。
徐北游距离这等举世无敌的剑仙境界还有极大的差距。
八月初十,徐北游带着张无病写给韩瑄的密信离开中都,往延州府方向行去,中途会在丹霞寨和小方寨略作停留,然后再从河内府出关,前往草原境内的小丘岭。
越往关外而行,人烟越是稀少,因为最近祁山祖庭门户大开的缘故,各种奇人异士也愈发多了起来,一路行来,徐北游可算是大开眼界,有蹦蹦跳跳的垂髫稚童,有头发半黑半白的枯朽老人,有衣着暴露身段婀娜的妙龄女子,也有魁梧如山的精壮大汉,徐北游甚至还见过一位最起码有四百斤以上的女壮士,使一根看上去大概有二百多斤的铁棒,让人望而生畏,在这里,似乎一头白发也不算什么,徐北游干脆不再戴着那个大斗笠,光明正大地背着剑匣而行。
这次李颜良也与徐北游同行,他奉军令前往延州府催讨一批军械,延州府一直都是西北军的军备后勤所在,天机阁、工部和兵仗局在此驻扎于大量人手,大到神威大将军炮,小到弓弩箭矢,都是直接在此地制造,在供应西北大军的同时,也会兼顾中军和前军,堪称是军机重地,等闲人不得入内。
按道理而言,徐北游一个身无半分功名官身的“白丁”是不能进入此地的,不过既然有韩阁老义子的头衔和张无病的手令许可,那自是畅通无阻。
一路上李颜良向徐北游详细介绍了这座延州府的情况,正如中都城与江都城不太相同一般,延州府也与寻常州府大不相同,此地与其说是一座府城,倒不如说是一座军镇,除了有重兵把守之外,百姓们大多世代为工匠,供职于兵仗局名下。
其中关系更是错综复杂,除了一位兵仗局少监和两位工部主事常年驻扎于此,大都督府和左军都督府也各自派人在此,天机阁更是派出了一位大匠造亲自坐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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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兵仗局掌管所有工匠,工部负责统筹度支明细造册报于户部,大都督府负责监督验收,左军都督府则是占了地利之便,行保卫职责,至于天机阁更是不用多言,诸般巧夺天工之术均是出自他们之手,各方各司其职的同时也互相牵制,谁也无法一手遮天。
之所以如此布置,也是萧皇有感于前朝的各大边军势大,以至于使大郑亡于藩镇之乱,所以萧皇登基之后将所有军伍分为五大禁军和各州地方都司,五大禁军直属于朝廷大都督府,地方都司则归属于兵部,禁军职责是“守帝都,备征戍”,地方都司则是“以为所在防守”,这样两者互相呼应,“使之内外相维,上下相制,截然而不可犯者,是虽以矫累藩镇之弊,而其所惩者深矣。”
如此一来,禁军不可插手地方政务,所有粮食、军械、马匹都要靠朝廷调度,自然无法形成藩镇之势。
整个禁军数额大约在八十万左右,虽然名为禁军,但与前朝专司拱卫帝都的禁军大不相同,不可能全部驻扎于帝都,除了约十万中军驻扎于帝都和直隶州之外,另外还有十万中军驻扎于燕州,二十三万左军驻扎于陕州和西凉州,十五万右军驻扎于辽州、锦州、幽州,十五万前军驻扎于蜀州,以及十二万后军驻扎于湖州、江州。按照各大禁军所驻扎位置,又分别被冠以诸如天子亲军、西北军、江南军、东北军、南疆军等俗称。
因为延州府地位重要不凡,西北军在此足足派遣了三万重兵把守。
在大都督府中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兵卒分上、中、下三等,下等待遇最差,入辅兵营从事劳役,中等待遇稍好,入地方都指挥使司,从事巡城、守城等职责,上等待遇最好,入各大禁军中为专职战兵。当然,在此之外还有暗卫府缇骑、天策府虎营等精锐军伍,这些就不在此三等之列了。
按照西北军制,战兵大约有二十三万,也就是所谓的二十三万西北铁骑,而辅兵一般为战兵数量的十分之三左右,不计入大军总数,若是辅兵不足,则会征发民夫,民夫数量不定,一般视情况而定。
守卫延州府的三万重兵虽然不是骑军,但全部都是上等战兵,再加上工部花费大量银子建造的城池和城内数不清的各类军械,就是十万大军也未必能轻易攻下此城,而且中都随时还可出动骑军策应支援,所以此地堪称是固若金汤。
按照李颜良所说,驻扎于城内的三万人,在平时会有三分之一分散于城外方圆十里的范围内,形成道道防线,对来往之人进行盘查,因为他们同是西北军袍泽,所以占了些便宜,不会太受刁难,若是换成其他地方来人,想要走完这区区十里的路程,大概要用一整天的时间。
在一行人进入延州府境内后,果如李颜良所言,要经过层层盘查,大概用了两个时辰的时间,一行人才终是看到了延州府城的城墙。
李颜良和徐北游骑马并行,笑问道:“徐公子,感觉如何?”
徐北游道:“虽然还未见到城内到底是怎样的景象,但仅仅见城外的这般阵势,就已是可见一斑。”
李颜良道:“这样的军镇总共有五处,天机阁的菁华尽在其中,除了帝都那座由蓝相亲自执掌之外,其余四座分别常驻有一位大匠造,均是地仙十楼以上的修为。”
徐北游轻声道:“这样的地方,的确应该看一看。”
第四十九章 大匠造姓王名生()
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前人算是把道理都说尽了,可到底怎样才能算是“好战”,谁也说不出来,如今的大齐朝廷养兵近乎两百万之巨,算不算“好战”?
前人又说“上不玩兵,下不废武,存不忘亡,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大齐连续两代帝王都极为重视天机阁,不惜大量投入银钱,致使国库连年超支,以至于赈济灾民都要让齐王萧白亲赴江南筹集钱粮,算不算“玩兵”?
徐北游作为半个商贾,也作为半个庙堂中人,很想看看这座被李颜良笑称是用银子堆起来的军镇到底是怎样的景象。
不过初进城时的景象却让徐北游略微失望,因为乍看之下,这里就是一座普通城池,除了略显冷清之外,无论房屋还是街道,都与陕州其他府城并无太大区别。
虽然徐北游很好地将这抹失望遮掩过去,但李颜良早已是考略到这一点,主动开口解释道:“毕竟是一座府城,也不可能全都是工匠作坊,这一片主要是住人的地方,酒肆、赌坊、秦楼楚馆样样不少。”
徐北游好奇问道:“那位天机阁的大匠造在哪?”
李颜良指了指北面,说道:“各类作坊也分三六九等,大匠造所在的那座作坊自然是第一等,一直都是禁地,这次若不是我手持都督大人的军令,也是不得入内的。”
徐北游哦了一声,倒是没有太多惊讶。
当初十年逐鹿,传承自墨家一脉的天机阁算是为萧皇出了大力,在大齐立国之后,萧皇也没忘了这位大功臣,不但阁主蓝玉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首,天机阁也被朝廷大力扶持,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一扫大郑末年时的颓势,成为仅次于“三教”的庞然大物。
按照道理而言,蓝玉和韩瑄在庙堂上势成水火,而天机阁又毫无疑问是蓝玉的后宅,徐北游作为韩瑄义子无论如何都不该到天机阁的地盘上“兴风作浪”,只不过徐北游实在对这座特殊宗门太过好奇,再加上韩瑄也曾说过徐北游不用太过在意两人的庙堂争斗,所以他还是决定来这儿看一看。
徐北游跟随李颜良一路前行,这次路上遇到的盘查明显严格许多,不过有张无病的手令,仍是一路畅通无阻,一直来到一小片黑白之色的不起眼建筑之前才被拦下,因为这儿的守卫之人已经不再是西北军甲士,而是变成了天机阁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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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颜良拿出张无病的亲笔手书上前交涉,徐北游则是站在一旁凝视着这片建筑,微微皱眉。他自然知道这片不起眼的建筑绝非天机阁作坊所在,以他的神魂感知,真正的作坊应该是在地面之下,只是此处有阵法运转,徐北游也并非精擅于神魂之道的道门中人,所以无法一窥全貌。
一番交涉之后,李颜良与徐北游得以进入这片建筑,而其他人等则是留在外面,几名天机阁弟子好奇地望着一身锦衣华服的徐北游,心中暗自猜测此人到底是怎么来头,竟然能让一位前途无量的骑军统领如此毕恭毕敬,可从未听说过军中有如此年轻的统领啊,难不成是宗室子弟?
李颜良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儿,轻车熟路地带着徐北游来到往地下部分的入口处,进入其中之后是一道蜿蜒向下的石径地道,石径较为平缓,丝毫不见陡峭,而且十分宽阔,足以让两辆马车并行,想来是因为要向其中运送大量物资的缘故。
一路畅通无阻,墙壁上嵌有长明灯的石径地道不断向下延伸,好似不见首尾的火焰长龙,进入其中后徐北游便已经可以感知到此处的规模之大,几乎相当于一座丹霞寨,两人曲曲折折走了半个时辰,就像行于蜂巢之中,穿过十余条纵横交错的密道,前方视野骤然开阔,终于走到目的地。
此处极为空旷广阔,占地大约十余亩,高约十余丈,以十根巨大支柱撑起,四周墙壁上有许多以人工开凿出的洞窟,徐北游和李颜良就是从这些洞窟的其中之一走出,地上散乱堆放着各种材料以及许多半成品军械,中央位置则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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