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女子脸色阴沉,沉默片刻后,重重地连说三个好字,“好一个灵武郡王,当真是铁骨铮铮,希望殿下日后也能像今日这般。”
萧摩诃平静望向女子,微笑道:“你们想杀公孙仲谋,那就尽管去杀,虽说老夫与公孙仲谋有些交情,可还没到生死之交的地步,所以注定老夫只会袖手旁观,至于杀不杀得掉,就看你们手段如何了,老夫给你一句赠言,与其费神费力地聒噪老夫,还不如留着气力去想想怎么才能杀掉公孙仲谋,毕竟那不是池塘里的小鱼小虾,任凭你们拿捏,而是江河里的蛟龙,一不小心是要连人带船都翻到江底的。”
女子冷声道:“剑宗都灭了,区区一个丧家之犬公孙仲谋又能翻起什么大浪?”
萧摩诃猛然笑出声来,而且还是毫不留情面的放肆大笑,“剑宗已经覆灭是不假,可不是被你们镇魔殿灭掉的,上官仙尘死于天诛,剑气凌空堂毁于剑峰峰主萧慎之手,大剑奴死在了天玑峰峰主手上,剑冢葬剑之岛和碧游岛等三十六岛是玉衡峰峰主夺下来的,哪一桩哪一样与你们镇魔殿有一文铜钱的关系?这么多年来,你们镇魔殿除了追捕剑宗余孽,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功绩?”
萧摩诃啧啧笑道:“说起来倒还真有一桩,贺牢山之战,险些被青尘大真人以一己之力屠灭大半个镇魔殿,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女子猛地抬起头,直视这位灵武郡王,缓缓说道:“你这是在挑衅镇魔殿?你以为你是谁?青尘?还是公孙仲谋?这世上的确有人可以不把镇魔殿放在眼里,但绝不包括你,萧摩诃。”
萧摩诃平静道:“其实你我都是棋子,就像象棋,棋子有轻重之分,一颗所向披靡的車,总要比一颗不能回头的小卒值钱些,但如果是为了保帅,就算是車,也是可以舍弃的。”
女子脸色骤变,“什么意思?”
萧摩诃平淡道:“就是给你提个醒,巨鹿城是一张棋盘,公孙仲谋这边虽然只剩下一个帅,但却是一个不守规矩的帅,没有九宫格的限制,想杀他没那么容易,而且你们镇魔殿那边也没剩多少棋子,棋盘上向来有帅不见帅的规矩,可说到底,能制衡帅,还是帅,转轮王一意孤行地自行其事,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莫要做了那个不能回头的小卒子。”
女子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萧摩诃转头望向楼外,天幕上已经是乌云密布,竟然有山雨欲来的兆头。
他微微感叹道:“好一场秋雨呐。”
女子忽然问道:“公孙仲谋在哪?”
萧摩诃手指朝下一指,轻声道:“就在此城之中。”
秋风一吹,风中裹挟了冰凉的雨滴,酝酿了许久的冰冷雨丝终于从天而落。
丝丝缕缕的雨滴敲击在屋檐上,青瓦上,街道上,石墙上,溅起无数细密的水花,整个巨鹿城仿佛笼罩上一层白色的雾气。
原本蒙了一层尘土的青石板街道,在雨丝浸润之后露出了本来的深青颜色,
老人背着剑匣走在这湿润的街道上,撑着一把已经泛黄的油纸伞,步伐不紧不慢。
秋雨远没有夏雨那般激烈,敲击在伞面上只是发出沙沙的声音,好似是秋风吹动枯叶。
他忽然停下脚步,伸手接了几个雨点,掌心传来沁凉感觉,面无表情,自言自语道:“秋风秋雨好杀人。”
第五十八章 神仙打架凡人逃()
从公孙仲谋踏足巨鹿城的当天开始算起,到今天为止,这场秋雨已经是绵延了三天的时间,瞧这势头,竟是还有继续下去的意思。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就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徐北游走了二百余里的路程,斩杀马贼三十有二,包括两名三品境界的马贼头领。
这一路倒是走得不紧不慢,除去杀马贼之外,徐北游的大部分精力还是花在剑十三上面,其实现在杀这些普通马贼对于徐北游自身剑道而言,已经是毫无裨益,徐北游只是希望那些雇佣十二狼盗的人再雇佣下一波杀手,这种免费送上门的靶子桩子,才真正合乎他的心意。
夜幕降临,秋雨越发细密,本就寒冷的草原此时更是寒意逼人。
徐北游背着天岚,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漆黑的草原中,冰冷的秋雨已经将他淋透,好在有体内气机支撑,无甚大碍,若是一个寻常人在这样的雨天走上一夜,多半要活活冻死在草原上。
一直走了大半宿的时间,徐北游终于是见到远处点点篝火,走近后发现原来是几名商人临时搭了个遮雨的棚子,正围坐在篝火前取暖,见到孤身一人的徐北游后,这几位商人虽然略有戒备之意,但也没有把这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放在心上。
徐北游拍了拍已经湿透的双袖,溅起点点细小水花,取出一小块散碎银子,道“几位,路过行人,想要借地方避一避雨,烤烤身上衣服,不知能不能行个方便?”
为首的一名商人看了看徐北游手中的银子,略微沉吟,然后点了点头。
徐北游笑了笑,将手中银子抛到商人的手中,自行走进棚子,在角落里坐了。
有了银子的面子,商人们也乐意露出几分笑脸,做些顺手之劳的善举,一个精瘦汉子递过一个酒壶,“小兄弟,淋坏了吧?喝一口,暖暖身子。”
按照老江湖们的经验,在外面不明底细的酒万万喝不得,不过徐北游倒是没有推辞,接过酒壶仰头灌了一口,又把酒壶还给那精瘦汉子,报以感谢一笑。
徐北游这番信任举动显然赢来了其他几名商人的好感,为首的那名商人自我介绍道“我叫张素恒,是陕州那边的商人,我们几个算是个跑单帮的,小兄弟把湿衣服脱下来吧,我这儿还有件外袍,你先披着。”
都是男人,徐北游也没扭捏,脱下已经湿透的衣服,只留裤子,然后披上张素恒的外袍。
将湿衣服架到火堆上后,几名商人又开始继续刚才的话题。
那精瘦汉子灌了一口酒,啧啧说道“要说这无名剑客,倒也真是个人物,先前砍杀了百余号马贼,我听说几名大马贼放出风声,说是花费重金请动了十二狼盗,要这剑客的项上人头。”
说到十二狼盗,精瘦汉子稍稍拔高了声音,倒是有点酒楼里说书人的气势,“那十二狼盗是什么人?横行秀龙草原,杀人无数,穷凶极恶,这几年死在这些野狼手里的高手也不算少了,就说前些年,有两位中原宗门出来的一对侠侣,都是实打实的二品境界,惹上了这十二狼盗,还不是栽在了十二狼盗的手里?尤其是那女子,被拨光了衣裙,被十二个精壮汉子生生给折磨了个半死才被剜心而死,那场面实在是惨不忍睹。”
张素恒点头道“这事我倒是也听过一些,怎么着,那位无名剑客被十二狼盗给宰了?”
精瘦汉子一拍大腿,“宰了是不假,可不是十二狼盗把那无名剑客给宰了,而是无名剑客把十二狼盗给杀了个干净,十二个脑袋串在一起挂在木桩上,个个死不瞑目。”
几名还没听说此事的商人面面相觑,显然有些不信凶名赫赫的十二狼盗就这么死了,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真的假的?那无名剑客真有这么厉害?”
精瘦汉子越说越是亢奋,瞪大了眼睛,“那还能有假?前天都有人看见了,十二个人头和十二狼盗的招牌兵器,还有十二匹马,一样不少,你说不是十二狼盗还能有谁?”
张素恒微微色变,道“如此说来,这无名剑客倒还真是个人物,说不定就是一品高手,能为秀龙草原除了一害,倒也是善事一桩了。”
徐北游忽然插话问道“看几位应该是刚从巨鹿城中出来,如今正值巨鹿互市盛事,人人都往巨鹿城去,几位怎么要早早走了?”
张素恒与精瘦汉子对视一眼,苦笑道“实不相瞒,如今的巨鹿城中风起云涌,各方高人齐聚,实在不是我们这些小虾米可以掺和的,银钱再好,可也得有命去花不是?小兄弟你若是也想去巨鹿城,听哥哥一句劝,早些回头吧。”
徐北游好奇道“这是怎么个说法?”
张素恒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你知道这次巨鹿城互市要来一位道门大真人的传言吧?”
徐北游点了点头。
张素恒继续说道“这传言是真的,巨鹿城里真来了一位大真人,而且还是一位谁也想不到的大真人,竟然是道门镇魔殿殿主!老哥我走南闯北这些年,也算是见过世面,听说过道门镇魔殿的事情,那可是和咱们朝廷暗卫府相提并论的,你说这镇魔殿殿主得有多大?”
张素恒顿了一下,稍稍压低声音,“可话又说回来,若是只有这位,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天上的神仙也不会为难我们这些地上的小人物,可奇就奇在后来又来了一位魔头人物,正应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那句话,这两位要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我们这些小虾米可不就得赶紧跑,以免被殃及池鱼。”
看其他几人的神色,显然已经是知道了此事的原委,只有徐北游问道“什么魔头敢跟道门里的大真人打架?”
张素恒低声道“其实也不是跟镇魔殿殿主打架,而是跟一位叫东方鬼帝的道门高人打,这东方鬼帝也是神仙人物,飞天遁地,呼风引雷,至于那个魔头,听说是叫公孙仲谋,好像还是什么宗主,跟那位东方鬼帝打得是昏天地暗,魔头一挥手,这雨丝就变成了剑,有多少雨丝就有多少剑,那壮观场面,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差点把道门的东方鬼帝打成筛子。”
精瘦汉子帮腔道“可不是,那漫天的剑,就像下雨似的。”
徐北游面色平静,轻声问道“后来呢?”
张素恒难掩脸上的一抹神往神色道“接下来就真的是仙人对话了,天外有人传音,满城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说话的人就应该是那位镇魔殿殿主了。两人约定要在三天后分出个胜负,也正因如此,我们这些小人物才要远离这处是非之地。”
他下意识地看了那年轻人一眼,刚好看到他低下头去。
张素恒收回视线,叹息一声,“都是天上神仙呐,神仙打架可不是谁想看就能看的。”
精瘦汉子问道“对了,这公孙仲谋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跟那黑衣掌教论胜负?“
张素恒也有点拿不准,迟疑道“既然是魔头,大概是后建那边的人吧,听说那边的魔头很多。”
徐北游抬起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轻轻说道“是剑宗宗主。”
张素恒一愣,然后道“剑宗不是亡了吗?”
徐北游长长叹息一声,“是啊,剑宗亡了,剩下的都是剑宗余孽。”
第五十九章 以伞作剑宋官官()
精瘦汉子在前不久刚刚信道入教,闻言后嗤笑一声,“既然是余孽,还说什么宗主,也不嫌寒碜”
话还没说完,精瘦汉子就觉得如芒在背,斜眼看去,瞅见那年轻人正望着自己,眼神像刀子似的。
精瘦汉子在这目光逼视下,硬生生地将后半句还未出口的话语给憋了回去。
张素恒见年轻人的脸色生硬,场间气氛有些冷肃,赶忙转了话题道“要说这男人啊,尤其是人到中年,真是大不易啊,上有高堂双亲,下有妻子儿女,一家老小的担子都压在咱们的肩上,要不是如此,谁有愿意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干这营生,实话不瞒几位,我已经是大半年没有回家了,也不知道儿子还认不认得我。”
徐北游平静道“是大不易啊,女人要求个安稳,男人能给女人一个安稳,却给不了自己一个安稳,大半辈子的奔波劳碌,我师父就是如此。”
张素恒问道“尊师如今还好吧?”
徐北游轻声道“师父去了巨鹿城,我这次就是要去找他。”
张素恒拿过酒壶灌了一口酒,语气有些低沉道“走完这趟商,我就回家。”
他伸出一只手掌比划了一个高度,原本有些冷硬的面庞瞬间变得柔和起来,道“我儿子该有这么高了。”
徐北游说道“我啊,天生地养,不知父母是谁,只有两个亲人,一个把我养大的先生,一个教我本事的师父,现在师父就在巨鹿城,我这个做徒弟的没有不去的道理。”
张素恒缓缓说道“我年轻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位游方道人,跟我说过许多道理,他说在这天底下有两样东西最大,一样是规矩,一样是道理,天底下没有不讲道理的规矩,也没有不守规矩的道理。”
徐北游点头道“的确是这个道理。”
两人各自沉默无言。
天亮,雨势渐小。
徐北游穿好衣服,背好天岚剑,作别这些商人,继续往巨鹿城行去。
叶罪,这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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