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不等徐北游发问,宋官官就已经继续说道“至于玄水阁,来历神秘,不管我们剑气凌空堂也好,还是镇魔殿也罢,都找不到根脚,不过奴家跟在宗主身边时曾经听宗主提起过一二,这玄水阁应该是与后建慕容玄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甚至还有后建玄教的影子。”
徐北游觉得脑子里有一条线快要连起来了。
镇北王和石家。
慕容玄阴和玄水阁。
萧帝和灵武郡王。
再加上道门剑宗,这天底下数的上名号的大势力,竟是有一多半云集巨鹿城?
两人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几名看似是本地人的中年壮汉慢慢朝两人围拢过来。
宋官官上前两步,扔出几块散碎银子。
中年壮汉接过银子之后,在手掌掂量了两下,又打量了两人两眼,转身离去。
见到徐北游的讶异,宋官官轻笑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不值当为了几两散碎银子和这些地头蛇纠缠。”
徐北游点点头,忽然问道“对了,官官,你是什么境界?”
宋官官轻声笑道“鬼仙之上,人仙之下,算不上高手,杀些小喽罗足够了。”
第六十三章 当年名儒宋帝王()
入城之后,徐北游和宋官官就已经下马,两人各自牵马而行,走了一段路程,瞧见路边一个酒楼,还有空位。徐北游犹豫了一下,将马缰交给路边揽客的伙计,径直走进酒楼坐下。
眼神毒辣的跑堂伙计见这对年轻男女虽然衣着算不得顶好,但是气态不俗,不敢怠慢,小跑几步迎上前来,谄媚笑道“两位,打尖还是住店?”
宋官官开口问道“有酒吗?”
“有有有,开酒楼的怎么会没酒?不管什么酒咱们这儿都应有尽有。五加皮,竹叶青,花雕,汾酒,烧刀子,想喝啥尽管开口。”
宋官官想了想道“来坛花雕吧,再来几个你们这儿的招牌菜。”
“得嘞。”伙计用跑堂这一行当的特有嗓门喊了一声,转身朝后堂跑去。
不一会儿,酒菜齐全,徐北游拿起筷子,说道“我不喝酒。”
宋官官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男人怎么能不喝酒?”
徐北游笑了笑,没有说话。
宋官官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这话有嘲讽公子不是男人的嫌疑,自知失言的她吐了吐舌头,拍掉酒坛封泥,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小口一吸,如青龙吸水,瞬间便将一碗酒吸尽。
徐北游只是低头吃菜。
宋官官喝完酒,脸上浮现一坨诱人的红晕,像个熟了五六分的苹果,惬意地眯起眼,懒洋洋地道“这酒的味道就像是女人,试过之后才知道其中的好。这家店的花雕,比不了江南那边的地道,但也能有五六分的火候,勉强可以入口,公子,你真的不喝一口尝尝?”
徐北游不为所动道“不喝。”
“那我可就全喝掉了。”宋官官摇着头,似乎在惋惜徐北游没有口福,又像是怕徐北游后悔,这次她将整个将酒坛拿过来,还是张口一吸,酒坛中的酒液如同龙出水一般汇成一线,一股脑飞入她的口中。
一坛酒入腹,宋官官没用修为化解酒意,脸色瞬间从五分熟的苹果变成了九分熟,双眼先是迷离,然后开始发直,打了一个酒嗝后,轰然趴倒在桌子上。
徐北游先是愕然,然后是无措,最后变成了哭笑不得。
醉过去的宋官官嘴里还不消停,喃喃说着酒话,酒楼里声音嘈杂,徐北游听不太真切,只是大约听出是在说她自己的家乡,说家乡的寺庙,说家乡的石窟,说家乡的胡辣汤,说家乡的牡丹,那是极美的风景,最后她说到了在自己很小时候就已经故去的父母。
徐北游轻轻叹息一声,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一人将满桌菜品吃尽,准备将宋官官叫醒。
这时,一名蓄着三缕长髯的中年男子来到酒楼外,身着青布长衫,戴着方巾,看打扮像是个教书先生。
原本已经醉过去的宋官官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再无半分醉意,望向门外。
街上人头攒动,可在她眼中,只留那名正朝着酒楼走来的中年男子一人。
看面相大约有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缓步而行,一手负于身后,一手轻捻长须,若不是身上的衣着太过寒酸,怎么看都像是手持麋尾的清谈名士才对。
徐北游也随着宋官官的目光望去,忽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镇魔殿三**执事,其中就有一位是出身儒门,精通三教义理,曾与数位佛门高僧辩难,以谈空谈玄著称于江南士林,也算是名动一方的硕儒,后来因为和寡居的儿媳传出不伦传言,坏了名声,彻底斯文扫地,声名狼藉,在士林间一片“假道学”和“伪君子”的唾骂声中,此人遁入道门,隐去本来名姓,成为道门镇魔殿的三**执事之一。
瞧着眼前这位,倒像与那位昔日大儒有几分相像。
中年男子缓缓走进酒楼,望向徐北游,轻声笑道“好大一条鱼。”
宋官官起身将徐北游挡在身后,一字一句道“宋帝王。”
镇魔殿三**执事中排名第十四的宋帝王。
正是宋帝王的中年男子从袖中取出一把玉尺,缓缓说道“两位是束手就擒呢,还是打过再说?不过我觉得还是前者为好,这样你们少受些皮肉之苦,我也省些力气。”
宋官官冷笑道“宋帝王,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宋帝王轻轻一笑,随意一挥手中玉尺。
徐北游甚至没有感受到气机波动,可宋官官却是如临大敌。
下一刻,这座酒楼便塌了一半,整座酒楼被从中一分为二,半栋酒楼斜斜滑坠,无数砖瓦碎木掉落,甚至还有几个倒霉鬼随着坍塌的酒楼一起下坠,瞬间便被埋在废墟底下,眼看是不活了。
这些天来,巨鹿城中的居民已经见惯了这种神仙打架的架势,看到此情此景,酒楼中的其他酒客一哄而散,掌柜的伙计也一股脑地跑去酒楼后院,整个酒楼转眼间就只剩下三人。
宋官官手中出现一把细剑,正是她先前与叶罪相斗时所用的伞中剑,莫名剑因为还未能炼化的缘故,仍是负在背上。
毕竟这是巨鹿城中,宋帝王也怕迟则生变,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玉尺朝着宋官官遥遥一挥,一道无形气机飞出。
宋官官手中细剑横于胸前,瞬间被挤压出一个骇人的弧度。
女子脸色骤然一白,闷哼一声后将这道无形气机斩断,手中拖剑,身形轻灵地奔向宋帝王。
只见她手中剑气暴涨,足足有十余丈,有男子手臂粗细,气势凌人。
宋帝王一袖拂过,轻描淡写地将这一剑握住,细剑颤鸣不止,却逃不出这五指之间,同时他又是一尺朝着女子当头砸下。
这把玉尺也是大有来头之物,采用东昆仑天青白玉,辅以庚金之精,按照传说中的仙家至宝量天尺仿制而成,尺上刻有地字号八大符篆,结成符阵,持之轻若鸿毛,对敌则是重若千钧。
若是被这一尺砸中,除了以金身著称的佛门高僧,其他人恐怕都要落个脑浆迸裂的下场,宋官官也不例外。
宋官官脸色一变,脚下踏罡,那双极具女儿家意味的绣鞋在地面上踩出两个莲花痕迹,险之又险地躲过这一尺,手中细剑也随之弯曲,顺势转为崩剑式,与宋帝王直接较力。
剑身上剑气大盛,疯狂切割着宋帝王的手掌。
宋帝王冷冷一笑,他已经是是人仙之境,外在武力已是巅峰,又岂会怕一个还未踏足人仙的小丫头?
细剑终于是撑不住两人的牵扯,在弯折出一个骇人弧度后,寸寸崩裂,
宋官官脸上涌起一抹鲜红,转瞬间又变为苍白,踉跄后退的同时,手中结成剑诀,细剑的残骸碎片如有灵性,纷纷激射向宋帝王。
宋帝王大袖剧烈震荡,左右挥拂,将这些碎片全部扫开。
就在这个时候,宋官官飘然退回到徐北游的身边,抓住他的肩头,就想要向外退去。
宋帝王冷笑道“哪里走?“
手中玉尺瞬间化作一道白光激射而出。
千钧一发之际,宋官官猛地将徐北游推出客栈,自己却被玉尺打在后心位置,脸色瞬间没有丝毫血色,嘴角渗出血丝,全身气机溃散。
她用尽最后力气说出一个字。
“走!”
第六十四章 剑气凌空堂剑师()
徐北游整个人撞破墙壁,来到酒楼外的街道上。
紧接着宋帝王拖着已经无力反抗的宋官官走出酒楼,平静道“走得了吗?”
人仙境界的骇人气势扑面而来,只有二品境界的徐北游休说是出手,就连站稳都很困难,已经是摇摇欲坠。
徐北游望向被宋帝王扼住喉咙的宋官官,反手握住背后天岚,轻声道“我也没想走。”
宋帝王讥讽道“堂堂剑宗少主要为了这个小女子拼死一搏?真是感人,不知公孙仲谋知道以后,会作何感想。”
“宗主恐怕会很是失望。”一道魁梧身影从街道尽头缓缓行来。
宋帝王脸色平静,对于此人的出现并不感到惊讶。道门和剑宗齐聚于巨鹿城,道门有镇魔殿的各大执事,剑宗也有剑气凌空堂的众剑师,此人在此时出现于此地,即在情理之中,更在意料之中。
来人走到距离宋帝王还有三丈时停下脚步,身形高大,黑衣黑靴,背后负有一把足有半人高尺余宽的巨剑,脸上带着并不掩饰的冷漠神情。
他望向徐北游,不屑道“她本来就是死士,死士当死,你为了一个死士而置自身于不顾,实在是难堪大任。”
接着他又将视线转向宋官官,冷哼道“没用的废物。”
徐北游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他认识宋官官不算久,屈指算来也不过是几天功夫,说什么情分深重难免太假,只是刚才她舍命救了自己,要让徐北游立刻抛下她独自一人逃命,他没这份狠辣心性。
宋帝王冷笑一声,就要扭断宋官官的喉咙。
那名高大男子几乎在同时握住了背后巨剑的剑柄。
不管怎么说,宋官官也是十二剑师之一,若是放任她在自己眼前被杀,无论是其他剑师,还是宗主那里,都说不过去。
宋帝王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那名高大剑师,然后将宋官官甩到徐北游的脚下,再次抽出玉尺。
高大身影缓缓拔出背后的巨剑,剑气粗壮如树干,直冲天际。
虽然他和宋官官同为剑气凌空堂的剑师,但是宋官官是十二剑师之末,他却是位列十二剑师的前三甲的赤丙剑师,已经越过鬼仙之境,成为修真之人,实实在在的人仙境界。
接下来将会是一场道门和剑宗的人仙之争。
不过徐北游没有去理会这场人仙之争。
他坐在地上,将掉落在地的莫名剑背到自己身后,然后轻柔将宋官官抱在怀里,不过刚一动作,宋官官就呕出一口鲜血,刚好吐在了徐北游的胸口,刺目的猩红色触目惊心。
宋官官的面色已经如同白纸一般,甚至七窍中开始流血,呼气越来越多,吸气却是越来越少,呼吸越发沉重。
道门的正统修行体系分为三大丹田,下丹田为气海,中丹田为气府,上丹田为紫府,后心和胸口位置正是气府命门,宋官官被宋帝王一击打中后心,气府气机散乱逆行,侵扰经脉,若她是人仙境界,有体魄支撑倒也无甚大碍,最多不过是受些苦头。可她之所以能在这个年纪成为鬼仙境界,缘于她修炼的是不修体魄的速成之法,没有体魄做支撑,这股散乱气机便成了催命之符。
这也是她和徐北游的最大不同所在,徐北游一步一个脚印,体魄、修为、剑道齐头并进,虽然有青道人说的隐忧,但在此之前却绝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徐北游望着怀里气息如纸薄的女子,束手无策,能做的只是默默地伸手抹去她脸上越来越多的鲜血。
雪白和鲜红,两种颜色交织,格外触目惊心。
徐北游在这一刻深深体味到,修士们的世界,除了看似潇洒的自在逍遥,还有比世俗还要刻骨的残酷。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躺在徐北游怀中的宋官官勉强睁开眼,艰难道“生死由命,我没有公子那么好的资质,就只能做个不成器的死士,虽然我从来都不想死,但这都是命。”
这时候的她终于是不再自称奴家,而是以我自称。
正如徐北游所言,能在这天地之间,昂首挺胸地做人就已经是大不易。
徐北游勉强挤出笑脸,“说什么胡话,我们剑宗弟子从来都不信命。”
宋官官艰难地喘息了两声,只觉得痛彻心扉,几乎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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