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真实身份正是陆氏遗孤的陆朴见到这名女子后,脸上露出恍然神色,喟然道:“原来是你。”
“是我。”女子笑道:“就是我把你的身份和行踪上报给了暗卫府,这才换来一场好大的富贵。不过暗卫府那帮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还是让叔父逃走了,而且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叔父竟然跟他们玩了一出灯下黑的戏码,可怜那帮子暗卫还在封锁城门,却不知叔父你就近在咫尺之遥!”
陆朴闭上双眼,叹息道:“你身为杜家庶女,竟用杜家满门上下三百一十三口人命去换一个所谓的富贵,当真是好狠的心肠啊。不过依老夫之见,你说换取富贵是假,其实泄愤才是真。”
女子闻言后冷笑不止,“你说得不错,我杜紫涵喜欢荣华富贵不假,可还没到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之所以要让杜家满门死绝,只是为了给我那个可怜的娘亲讨还一个公道罢了。”
老人哀叹道:“又何苦?今日死于暗卫之手的杜家人,可都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一家人?”女子的俏丽脸庞上透露出几分狰狞,“当初我娘病死时,这些一家人在哪?我们娘俩被人欺辱时,这些一家人在哪?那个禽兽不如的兄长要将我和娘亲一起凌辱时,这些一家人又在哪?说是家人,实为仇人,幸得苍天开眼,让我无意中探听到了有关你那身世的机密,这才有了报仇的机会。”
陆朴低下头去,“几十年前,老夫就连累义兄代我受死,却不想几十年后,老夫还要连累整个杜家。”
杜紫涵冷声道:“废话说的够多了,叔父,是你乖乖随我走呢,还是要让我亲自动手带你走呢?”
陆朴抬起头来望着她,带着三分颓然道:“老夫资质驽钝,修炼了一辈子,空有一双眼力,却不过是二品境界,贤侄女请动手吧。”
杜紫涵正要动作,站在旁边一直未曾说话的徐北游忽然开口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是可,最毒妇人心。今日看来,古人诚不欺我,以姑娘之心性,徐某人这个旁观之人怕是也讨不得好去,定要将我斩草除根才能心中安稳,与其事后算账,倒不如现在就做这个了结。”
杜紫涵眯眼望向徐北游,轻声道:“小子,找死?”
徐北游呵呵道:“谁死谁活,尚未可知,须得问过我手中青锋方可。”
杜紫涵不再多言,直接了当地一爪拍下,五指之间竟是有磷火生出,似如鬼火一般。
早有准备的徐北游倒持天岚挡下这一爪,冷笑道:“有些不知所谓的迂腐之人,最是喜欢标榜自己从不杀女人,可在徐某人看来,男人女人都是一般,该杀则杀!说起来我亲手杀的第一个人正是个女人,记住了,她叫孤燕,也是暗卫府的人。”
话音落时,在这小小的客栈房间之内,剑气横生。
当初公孙仲谋带着徐北游行走天下,专门有过一堂课,就是教导徐北游杀人的。在公孙仲谋看来,想要在这个世道上立足,不会杀人不行,不敢杀人不行,不忍杀人更不行,当然也不可嗜杀滥杀,其中度量如尺,须得细细斟酌把握。
而杀人当果断,就算是武断误判,也要强过优柔寡断,徐北游自然是牢记师父教诲,故而今晚已是被卷入这场风波之中,脱身无望,那就先下手为强,直接发难。
杜紫涵有两点没想到,第一点没想到的是徐北游会用言语相激,第二点没想到是徐北游竟是个高手,所以徐北游刚一出手,她便大意地吃了个暗亏,不防之下被剑气浸入体表,如同毛虫之刺毛,针扎一般,而她自身的气机竟是无法将这些剑气驱逐出去,不由得大为惊骇。
徐北游又是一剑鞘劈头打来,杜紫涵想要伸手迎接,却碍于体内剑气之苦,慢了一拍,被剑鞘打在肩膀上,只听咔嚓轻响,这只胳膊已经是垂落下去。
徐北游反手一式苍雷震撞在她的小腹上,直接将她撞得气机涣散,这才道:“这叫无生剑气,沾上之后如附骨之疽,不死不休,故名无生,镇魔殿的北方鬼帝用了二十年也没能逼出体外,你就不用多费心思了。”
方才这番交手,可谓是方寸之间见大马金刀,不见如何气势骇人,只有精巧细微,大有武道宗师之间互相搭手,或是道门真人论道,大儒于棋秤之间分黑白的意味。
陆朴望着徐北游,嗓音沙哑道:“好一手剑十四,老夫总算知道你是谁了。”
徐北游扼住杜紫涵的咽喉,轻声道:“我是谁不重要,关键是你我二人现在该如何脱身。”
老人脸上的阴霾散去少许,眼神悲哀地望向那个已经被徐北游制住的女子,“我这个侄女,小小年纪便能晋升一品境界,的确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次她看破老夫的灯下黑伎俩想要生擒老夫,又不想被别人分润功劳,所以才会孤身前来,也正因如此才会被小兄弟制住,既然她已经投靠暗卫,那么你我二人不妨借用她的这个暗卫身份,说不定能逃出生天。”
徐北游想了想,转而望向手中的杜紫涵,温声问道:“不知杜姑娘可愿帮徐某渡过此番劫难?若是徐某能平安无事,自然会将姑娘体内的无生剑气收去,以作报答。”
杜紫涵受制于人,此时已经憋红了面庞,只能点点头,艰难道:“好。”
徐北游松开手,望着女子脖子上的鲜红指印,拱手施礼,温声道:“方才唐突佳人,原谅则个。”
虽然身处险境,杜紫涵心中还是生出几分凛然之意,这年轻人先是点破自己的心思,这会儿又装模作样地道歉,这份变脸本事可不是小门小户能教得出来的,再联想到刚才陆朴那句剑三十六,眼前年轻人的身份已经是呼之欲出。
杜紫涵即是震惊又是感叹道:“输在剑宗少主的手中,紫涵倒真是输得不冤。”
徐北游脸上的温和笑意不减,语气却是微微转冷,“只要徐某能平安脱难,刚才就算是徐某输了,还望杜姑娘大人不计方才之过,更不要意气用事,做出什么两败俱伤之事,毕竟徐某人虽有惜玉之心,手中三尺青锋却是无情。”
第二十八章 雨落神都灭满门()
那座华美府邸内,当府内之人看到如狼似虎的暗卫悍然闯入,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自知身陷死境。
杜家扎根于神都城,根基深厚,既无生路,自然也不会束手待毙,府中的客卿、供奉纷纷出手,就连家丁也从库房中拿出了刀剑弓弩。
杜家老家主杜明玉本是军伍出身,解甲归田之后定居神都,府中第一批家丁就是他的亲兵,此后父子承继,今日的家丁即是当年亲兵的后人。
只不过这些家丁毕竟比不了久经沙场的祖辈,对上这些杀人如儿戏的暗卫,并无太多招架之力,被杀得节节败退,暗卫更是不讲究什么江湖规矩,直接调来近百张弩机,一齐发射,霎时间弩箭如雨倾泻而下,许多家丁当场就给射成刺猬,死得不能再死。
这弩机和箭都是非同寻常,弩机名为天机乙字弩,乃是天机阁能工巧匠所制,以此弩机射箭,无声无息又快若闪电,纵使鬼仙境界高手也难以躲避。而弩箭则是名曰灭神箭,是暗卫府金匠坊连同工部一起打造,上绘符篆,又淬剧毒,分为九等,专破修士护体气机,鬼仙之下几乎是沾着便死,碰着即亡。
中原暗卫府此番缉捕前朝余孽,可谓是下了大本钱,这次用的灭神箭虽然只是最不值钱的第九等,那也是百金难求,今日这般不要钱地泼洒出来,岂止万金?换成白银,那便是近十万之巨,豫州一地税收才多少钱?不过是将近两百余万而已,即便这些年来萧帝改革新政,国库充盈,也经不起这般浪费,所以若不能将陆朴抓住,只是这些银钱的缺口,那便是天大的罪过,故而中原暗卫府这次志在必得。
有灭神箭开路,无论是悍勇家丁,还是修为不俗的客卿供奉,一个照面便被弩箭射杀,弩箭或是透胸,或是穿颅,横尸遍地,尽皆伏诛。
有一名修为直达鬼仙境界的高手依仗自身护体罡气想要擒贼擒王,使得众暗卫投鼠忌器,却不想羊师何一声令下,百箭齐发,这人直接被近百道灭神箭破去了护体神通,眉心处被一箭穿过,当场毙命。
将前府中的阻挡肃清一空后,这帮手持天机弩的暗卫甲士在众多持刀暗卫的护卫下,不紧不慢地向前推进,沿途不断将地上或是尸体上的灭神箭收回,事后还可送回金匠坊中修复再用。
羊师何先行一步,身形如大鸟一般破开雨幕飞掠而过,站在后府的一座屋宅顶上,声音低沉却传遍在整个杜府,似是在每一个人耳边低语,“久闻杜家有铁良和银凤两大鬼仙高手,现在铁良已死,银凤何在?本官倒是想要领教领教八凤羽的厉害。”
整个后府漆黑一片,仿若死域,没有半分动静。
羊师何挥了挥手。
暗卫甲士冲入后府,见人就杀,无论男女老幼,无论伤残妇孺,冷酷无情,仿若老农收割稻谷,只是将杀人当作一个差事,没有半分怜悯动容可言。
这满地死人中,有往日里在神都城中有头有脸的杜家嫡系,也有寻常丫鬟仆人,如今却是一视同仁,全都躺在地上,死了个干净。
这便是让大半个王朝闻风丧胆的暗卫。
过了许久,喊杀声渐弱,一名银衣女子自黑暗中飘然而出,满身血污,就这么站在羊师何和一众暗卫面前。
羊师何望向这个自投罗网的银衣女子,拍手笑道:“早就听闻银凤姑娘的大名,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如今杜家大厦将倾,姑娘你又何必给杜家陪葬呢,只要姑娘愿意投效我暗卫府,本官可保举姑娘为督察使。”
银衣女子半低着头,没有说话。
羊师何脸色骤然一变,厉声道:“如若不从,那铁良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
话音未落,已经是嗡鸣一声,十几道弩箭瞬间激射而出。
银衣女子猛地抬头,身前瞬间出现八点耀眼银芒。
八道凌厉无比的灭神箭瞬间落地,寸寸碎裂,不过仍是有四道灭神箭刺入女子的体内,女子气机涣散,踉跄后退险些站立不住。
这名姿色清秀的女子确实修为高绝,比之先前惨死的铁良还要高出半筹,一手八凤羽连破八道灭神箭,只是无奈遇到人多势众又财大气粗的暗卫,等不到羊师何亲自出手,已然是败了。
羊师何挥手道:“来人呐,把银凤姑娘请回去,其余人等,给本官搜!”
众暗卫齐声应诺,然后四散而去。
大半个时辰之后,整个杜府被翻了个底朝天。
雨势越发大了,渐有倾盆之势。
羊师何站在杜家后府的一处亭台中,负手望着亭外夜雨。
一名身着锦袍的暗卫统领半跪于羊师何身后,双手呈上三张已经泛黄的信笺,“启禀大人,杜府上下已经搜遍,并未发现逆贼陆朴踪影,不过却发现了三分书稿,乃是当年杜明玉与陆谦来往之书信,足以证明陆朴先前的确是藏身于杜府之中,书信在此,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还请大人示下。”
羊师何转身接过信笺,粗略扫过一眼,冷笑道:“本官早已下令启动城中大阵封锁八门,只准进不准出,除非有地仙高人相助,否则就是陆朴听闻风声提前遁走,那也逃不出这神都城去,传令下去,挨家挨户搜查,务必要生擒此贼。”
“诺!”暗卫统领大声应诺后,起身徐徐退去。
羊师何走出亭子,吩咐左右道:“神都有司之人跟随本官去郡王府和孙家走上一遭,其余人等各行其是。”
满城暗卫,除去必要留守人员,真如大网一般往这神都城中撒下去,可谓是缇骑四出,又有巡城兵马司和本地驻军被暗卫府调动入城,一时间剑戟森森,夜幕雨幕之下,大街小巷之间,尽闻马蹄之声,竟是有了早些年天下大乱时的意味。
徐北游望着窗外,街上出现一队队疾驰而过的披甲骑兵,其后便是持矛甲士,不由分说进门搜查,哪怕是家境殷实的缙绅也不例外,若是有人胆敢反抗,立刻就要铁锁加身直接带走,毕竟事关前朝余孽,一个根基深厚的杜家都被灭去满门,更何况寻常缙绅?本就肆无忌惮的暗卫,这下更是有了旗号,挥舞这张大旗,自然是无往不利,就算是三司官员,也不敢多言半句。
徐北游所在的这家客栈也被搜查过一次,自然也是一通鸡飞狗跳,只是有杜紫涵这个正牌暗卫,倒也是轻松蒙混过去。
不过久守必失,一直停留在城中,被暗卫识破也是早晚之事,当务之急还是该如何脱身。
在这个当口儿,徐北游忽然想起跟随师父行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