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南方鬼帝闻言嘿然道:“好一个病虎张无病,好大的口气,贫道不才,今日就领教一下张病虎的手段。”
几乎就在南方鬼帝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凶厉之气骤然爆发开来,带着凄厉哭嚎之声,朝着张无病滚滚而来。
一时间在这佛门净地竟是阴风四起,愁云惨雾,一朵朵黑色的雪花凭空生出,与黑雾一同围绕着他的身周飞速旋转,将他整个身体掩盖其中。
张无病冷哼一声装神弄鬼,向前一步踏出,将徐北游和萧知南护在身后,周身关节骨骼轰然炸响,一身血气直冲云霄。
在张无病身前三尺之外,黑雾翻腾,黑雪飞舞,其中隐隐有苍白人脸浮现,扭曲哀嚎,骇人无比,可无论如何,却是不能近身半分,反倒是张无病一拳轰出,直接将黑雾打出一方巨大缺口,不过黑雾滚滚,转瞬间就又缺口弥补。
南方鬼帝的身影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忽然一声轻笑。
刹那之间,黑雾中响起千万笑声,乍听之下好似风吼之声,细听之后又似是冤魂哀嚎。
鬼笑入耳,动辄勾魂,摄魄杀人,无形无痕。
这种鬼蜮伎俩对于张无病自然无甚用处,但是对付地仙境界之下的人却是异常好用,几乎是防无可防。
这一刻,萧知南只觉得眼前先是一黑,紧接着四面八方出现一双双血红的眸子死死盯着自己,仿佛要将自己吞噬殆尽。
不过几乎就在同时,萧知南发髻上的玉钗轻轻晃动,荡漾出一股淡青色气机,驱散邪音,使她的眼前重新恢复清明。
“妖道尔敢?!”
看到这一幕的张无病勃然大怒,若是公主殿下在自己面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又如何向陛下交代?
张无病携怒意张口长啸,声音如同炸雷声响,却又被压缩在在在十丈方圆之内,来回震荡不休,瞬间压过一众鬼魅哀嚎之声。
就连黑雾也是翻滚不休,瞬间变淡许多。
如来正声,佛门狮子吼!
张无病大步向前,脚下地面寸寸碎裂,在他身后则是出现一个足有十丈之高的虚影,并且随着他的脚步逐渐凝实。
天王怖畏之相!
此相一出,阴邪退散。
只见天王之相有佛光普照,黑雾遭遇佛光之后,好似积雪消融一般飞快散去,显露出藏匿其中的南方鬼帝。
南方鬼帝本身并不怕佛光,嘿然一笑,大袖一挥,无数黑雪瞬间席卷,悉数落在天王怖畏法相之上,使得法相蒙尘,佛光晦暗,灵光大减。
张无病不以为意,继续大步前行。他本就不是以术法玄通之道为长项,这些都是进入佛门之后所学。说到底,他安身立命的本事还是早年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杀伐之道。
南方鬼帝大袖飘摇,手指连连画符,身形同时向后退出近百丈。
五大鬼帝之中,他和中央鬼帝都不擅长近战,与张无病这种兵家武道高人交手,自然要尽可能拉开距离,避免短兵相接。
他要退,张无病自然要进,猛地一步踏出,张无病瞬间距离他不足三丈,这还是南方鬼帝提前布下芥子乾坤的结果,此法可自成一方小世界,让咫尺变为天涯,若是寻常人仙境界进入其中,怕是要被生生困死其中。也正是此法形成的小千世界阻挡了张无病的去势,让他没能直接出现在南方鬼帝的面前。
不过张无病乃是实打实的地仙境界,甚至比南方鬼帝还要高上一筹,被稍微阻挡之后,双膝微屈,以肩头轰然一撞,直接将这方小世界撞得四分五裂,任由南方鬼帝双手上生出的蓝色幽冥鬼火落在自己身上,悍然一拳。
南方鬼帝整个人倒飞出去。
第五十四章 那一刀光华绚烂()
南方鬼帝重重落地之后,整个胸口都已经凹陷进去,可见张无病的一拳毫无留手之意,不过南方鬼帝也不至于被这一拳力毙当场,只见他的双袖中有滚滚黑雾涌出,身形被黑雾托着向后退去,同时胸口处的凹陷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着。
地仙境界虽说有十八楼之分,一楼和十八楼可谓是天壤之别,可只要一入地仙境界,就绝没有轻易死去的说法。曾经有前辈高人将地仙境界比作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很多时候看似是死了,其实还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有时候只要一个契机就能重归阳世,故而道门设立镇魔殿,而不是灭魔殿,正是因为能被道门称作“魔头”的,无一不是地仙境界,诸如青尘和慕容玄阴之流,更是精通诸多保命秘术,想要彻底灭杀很是困难,只能多以镇压为主。
张无病身上熊熊燃烧着蓝色火焰,此为专门灼烧神魂的幽冥鬼火,可将人的神魂烧成虚无,却不伤体魄分毫,最后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到了张无病这个境界的武者,近乎灵肉合一,灼烧神魂便是灼烧体魄,不过他的体魄经过千锤百炼,又有二十年的佛门金身修为,区区幽冥鬼火,自是不能伤其分毫。
张无病猛地晃身,将自己身上附着的幽冥鬼火抖落,然后再次欺近出手。
张无病一出手,就是萧家拳意中的军道拳,每一拳都好似是金戈铁马,一拳一拳叠加,仿若千军万马奔腾,万千骑兵冲锋铺成一线,声势浩大。
一人即万军。
大军所到,鬼神辟易。
周身黑雾缭绕的南方鬼帝面对浩荡拳势,似乎不想真正触及,眼见拳头距离自己不过丈余距离,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沉声道:“阴龙现世。”
天昏地暗,云雾渺渺,雷电森然,无数黑雾汇聚成一条长达三十丈的翻腾孽龙,龙首狰狞,盘旋于天空之上。
与此同时,南方鬼帝以食指抵住张无病的一拳,整根食指寸寸碎裂。
就在张无病又要补上一拳时,南方鬼帝身侧突然出现一道身影,身披铜甲,阴气森然,同样是一拳轰出,这一拳悄然无声,竟是半点微风也未带起,相比起张无病出拳的威势简直是天壤之别。
可就是这么一拳,却让张无病如临大敌,不得不收拳回防,两个拳头撞在一起,气机震荡不休,余波如同涟漪般向四周扩散开来,使得周围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
站在远处观战的萧知南看到这一幕,不禁皱眉道:“铜甲尸?”
萧知南虽然不通修行,却是博闻广知,她曾在一本古书中看到过铜甲尸的描述,一般僵尸形成是因为尸体被葬于养尸地中,因人气而尸变起尸,而铜甲尸却是生前死于沙场,死后又被葬于沙场,执念不消,吸纳战场杀伐之气,经过百年以上的孕育,出世之后刀枪难伤水火不入,就是寻常修道人的术法也难以奏效,几乎相当于修士中的人仙境界。
道门有五大修炼派系,各大派系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后又各有分支,其中符篆派就有一分支善于养鬼驱鬼之术,精通人为养育僵尸鬼怪,再驱使其与人对战,南方鬼帝正是此旁支的佼佼者。
这尊铜甲尸乃是他这一脉的代代相传之物,可以说这尊铜甲尸传了多少代,就有多少代人为它绘制符篆,至今已经有三位大真人和十二位真人在铜甲尸上留下符篆,密密麻麻,使得原本晦暗无光的铜甲都显露出暗金之色,铜甲尸本身更是突破人仙境界的桎梏,有了几分灵智,成为媲美地仙境界的存在,这也是南方鬼帝的最大依仗。
一拳之后,铜甲尸双脚陷地,张无病仍是云淡风轻。
这尊铜甲尸的实力已是相当于二十年前的张无病,不过也仅仅如此了。
铜甲尸怒吼一声,双脚拔出地面,十指交缠为拳,一跃而起,攀升至顶点后,身形猛然下坠。如同一颗流星轰然撞向张无病。
张无病不闪不避,同样跃起,由下而上,以双掌硬抗这颗“流星”。
没有半分取巧,铜甲尸的双拳狠狠砸在张无病的额头上,而张无病的双掌也拍在它的胸口上,如撞大钟,声传数里。
张无病和铜甲尸在半空中有了一瞬间的静止。下一刻铜甲尸开始下落,而张无病却是上升,一脚踏在铜甲尸的额头上,将它重新踩踏回地面。
地面上的南方鬼帝则是趁此时机,双手结印,脚下踏罡,最后双指并作剑指,朝着一直在天空上盘旋的黑色孽龙一指,随之往下一引。
孽龙张牙舞爪,带起鬼气阴气无数,朝着张无病扑杀而至。
南方鬼帝嘴角挂着冷笑,看张无病如何应对。
这条阴龙是他采集历代帝王陵寝的阴脉死气、战场遗址的杀伐戾气、万人坑的阴秽怨气聚集一体,至阴至邪,寻常修士若是遭遇,定是神魂污垢,失去神智,甚至整个身体也会化作行尸走肉,就是地仙境界的高人,也不敢说全身而退。他不奢望能凭此杀死大名鼎鼎的病虎张无病,不过他有信心让张无病狼狈一回,让他也知道镇魔殿的厉害!
阴龙接触到张无病后骤然爆开,刹那间以张无病所处位置为中心,无数黑雾弥漫笼罩,仿佛充斥整个天地,天昏地暗,不分东西南北,阴风怒号如鬼哭,其中夹杂着如同细沙一般的黑色雪花,带着凄然绝望之意,尽数洒落在张无病的身上。
张无病的脸色变得凝重无比,因为这些黑色雪花并不是针对体魄气机,精髓在于侵蚀心境,阴气中所蕴含的诸般阴冷、晦暗、暴戾、杀戮、怨恨、绝望等情绪无时不刻都在渗透他的心境,如同佛家所言的心魔,若是心志不坚者被趁虚而入,就是地仙境界也有倾覆之忧。
张无病虚立于半空之上,双手合十,整个人刹那间净如琉璃。
外邪不侵,万法辟易。
任凭阴风黑雪肆虐,不能沾之分毫。
此乃佛门无上绝学不败金身。
南方鬼帝嘴角冷笑更浓,不败金身又如何?终究还是站着挨打的本事,你张无病只学了这门不败金身,却没学佛门的佛光普渡手段,又如何破我的阴龙?
可当南方鬼帝感受到滚滚黑雾中不断攀升的浓郁杀伐之意之后,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不知何时,张无病的手中多了一刀,一柄通体雪亮的刀,不是佛门的戒刀,不是暗卫府的绣春刀,不是草原骑兵的弯刀,而是军伍中最为常见的雁翎刀。
张无病单手握刀,轻声道:“老伙计,久违了。”
张无病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挥刀斩出。
黑雾中骤然爆发出一抹绚烂华彩,随即是一道刀光横贯天际。
一道琉璃刀光飞速延展开来,将阴气弥漫的黑雾从中一分为二。
虽然刀光只有一瞬,却在天幕上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痕迹。
黑雾湮灭,重现天清地明。
无数刀气四溢横飞。
这一刀堪称百战无敌,不但生生撕裂了南方鬼帝的阴龙雾气,还去势不绝,直逼南方鬼帝。
没有料到张无病会有这一刀的南方鬼帝只能仓促出手,在身前布下一道金色破兵符篆,不过符篆只是略微抵挡后就被冲天刀气突破,凛冽刀气瞬间刺穿了南方鬼帝的身体,使他道袍破碎,披头散发,身形不断向后退去。
南方鬼帝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可他也在眨眼间衰老十岁。
他不敢再作停留,裹挟起铜甲尸化虹而走,一闪而逝。
另一边论道正酣,四周朦朦胧胧,一方如梦幻泡影的小千世界将琉璃塔附近完全笼罩,使其中的大儒名士们根本没有察觉那边两位地仙高人的交手。
看到南方鬼帝遁走,陈公鱼挥手散去梦幻泡影,开口笑道:“半亩方塘活水来。”
第五十五章 生死一线命垂危()
谢家别院。
谢家的客房竟是比许多寻常富贵人家的正房还要华贵,倒不是如何金碧辉煌,只是每一处都极见精巧心思,整套降香黄檀的桌椅,桌上是大楚官窑的炉瓶三事,里面燃着大郑神宗年间所制的沉香香饼,旁边还悬有康乐踏青图和秉烛夜游图,均是前朝真迹。
旁边另有书架,上放着诸多书卷,并不局限于儒学一家,三教百家均有涉猎,甚至不乏珍本。书架两旁则是一对巨大的汝窑落地花瓶,在稍远处的小叶紫檀案几上更有一座甚是罕见的西洋座钟,镶金嵌玉,精巧无比。
地面上铺着西域地毯,落脚无声,外面是描金八扇仕女屏风,八扇八女,各不一样,显然也是出自名家之手,仅仅客房就能如此,主家正厅更是难以想象,所谓豪阀世家,不过如此。
此时,徐北游正躺在雕花大床上,脸上苍白无色,昏迷不醒。
床沿上坐着公主殿下萧知南和小郡主萧元婴,病虎张无病则是站立一旁,银烛、秋光、画屏等三名侍女守在外间,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徐北游的剑匣被竖放斜靠在床头上,沾染着血迹。
萧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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