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天
说是最接近他以前世界的地方了,他需要一个逐渐的适应过程来进入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这里充沛的阳光也能使他的内伤尽快痊愈。从前的那个曹玉琅不复存在了,洛桑将是他以后的名字。
刚开始进入部落,洛桑就是帮大家打打打杂;谁家有事情了就被叫去帮忙,时间长了,人们渐渐习惯和接纳了他的存在。牧民在草原上游牧,吃的青稞做的糍粑和自家的羊肉,喝的酥油茶都好解决,就是烧火和吃盐比较困难。草原上没什么树木,就是有牧民也不舍得砍来当柴烧掉。烧火的东西都是平时放牧在草原上收集的牛粪,晒干后做成粪砖。取暖是它,做饭也是它;洛桑开始的主要活计就是帮各家收集牛粪和打粪砖;这都是妇女和孩子们的活儿,洛桑干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他本来看起来就是个藏族少年摸样。
到该去无人区背盐的时候,洛桑自告奋勇报名去了;要知道去无人区背盐是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原来都是几个壮年人结伴才敢去的。无人区里不只气候怪异,风雪、冰雹随时会降临,还有草原狼、雪豹、大马熊等猛兽出没,稍有不甚就可能连人带牦牛喂了野兽;但几年前,这里遭受了百年不遇的大雪灾,减员厉害;再加上洛桑就在无人区的边上生活过,所以洛桑像个成人一样被允许进入无人区。
无人区对于洛桑不算什么,比这更恐怖的地方他都去过;第一次去盐湖驮盐十分顺利,再没遇到上次那样的危险。到后来,洛桑干脆自己没事情就赶着几只牦牛去无人区背盐块,除了自己和牧村里的人用,大多都和别的牧村里的人换羊只或青稞面了。从那以后,人们就不把他当孩子看了,再也不叫他去拾牛粪打粪砖了。
又一年,青年洛桑已经溶入了这群淳朴的人群。本来,收留失散的族人就是他们的传统,前几年的一场大雪灾后,各村都有大批的人员伤亡;何况小伙子能讲一口流利的藏语和汉语,上得马儿放羊,拿起猎枪杀狼,还敢自己进无人区背盐吧。他来到后,连同汉人做生意都方便了许多。在这群善良的人们热心帮助下,洛桑扎起了自己的帐篷,还有了十几只牦牛一群羊。
春天,正是草原上充满生命的野性的季节;一个有上百匹野马的马群出现在多拉木湖畔,它们在一匹神骏异常的黑骏马带领下从北方来到了这里。那匹头马浑身乌黑油亮,体格强健,性格暴烈,四支碗口大马蹄上方各有一片银色的白毛,长长的马鬃显示着它旺盛的活力。
年轻的牧民们都对于能征服一匹强健的野马充满了期待,一匹好马可是牧民们的好帮手啊。洛桑仅靠两条腿,追踪马群两天,没有用猎枪也没用套马杆,只身从野马群中征服了那匹浑身乌黑四踢雪白的骏马。当洛桑骑着这匹黑色的骏马领着马群出现在部落里时,他立即成了英雄,这匹名叫乌云盖雪的骏马已经要了几个牧民的命了。洛桑已经具备了在草原上的基本生活条件。
得到了这匹野性十足的骏马,洛桑并没有如别人一样给它去势,保留了它雄壮的野性,洛桑可不怕它撒野。洛桑在得到乌云盖雪的同时,也得到了一群健壮的野马,这种无主的野马是好多牧民渴望捕捉的对象,是财富的象征;但洛桑只留下了乌云盖雪,别的马都给赶进了部落的马群里,它们的加入对于保持马群的野性血缘至关重要。
一年的流浪生活,一年的放牧生涯,洛桑不再是原来那个刚出土的曹玉琅了。他收集了许多的书籍,都是和路过的商人和探险者换的。有一次他还和一个伙伴骑了半个月的马,到县城里买了几大包的书籍。
他早已学会了使用人民币,在这里,钱是比较好攒的。每年他们在草原上放牧着一群群的绵羊,到秋天就赶到乡镇的边上,有专门的商人来收购羊群。买到足够的盐、青稞面、青稞酒、酥油和茶砖后,他们就又奔向草原深处。然后再不和外界接触,世代延续,仿佛从不改变;广阔的草原能满足他们的所有需求,只要草原上牲畜不超过它能容纳的极限,生活还是很美好的。牧民们每一家都有些现金,少的几千、几万,多的有几十万;甚至有的人家还存有一些还存有一些已经失效的货币,经常还有人家把人民币贴在帐篷里当装饰。洛桑开心的生活在这群淳朴的人中间,甚至想着一直这么过也不错了。但是,他终究是想更多的了解这个世界,阅读书籍,就是最好的途径了。
那个偏远的县城也是个文化落后的地方,洛桑买到的书籍大多是几年前的出版物了,其中还有一套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全套课本,有一套某某某文选,牛羊马病的防治,青少年必读,现代草原常见病的防治,藏传佛教经书,藏医药大全,白话易经,全国交通图,世界地图集,四大名著,等等;此外还有一大堆过期的期刊杂志,最让他高兴的就是一套医学书籍了。
又一年后,洛桑已经把能找到的能读的书都读遍了,他也成了远近部落的草原医生,包括医人和医牲畜。
他明白大清国已烟消云散,世界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要尽快溶入这个社会,而草原就是自己的第一步。
几年前的那场遭遇使他的内脏受到严重的创伤,经过几年的治疗才痊愈。在一本内科医书里,洛桑了解了自己身体内的构成,明白自己是由于肝脏和脾脏受了伤;明白了伤的原因和部位,洛桑从医院买了些西药,又有意识的用真气疏通那里的淤血,还配合着上好的藏红花等草药,终于彻底治好了内脏的损伤。通过给自己治疗,洛桑也学会了运用自己的内息给别人治病,对于不是修炼者的普通人,自己的一点真气就能起很大效用。这么一来洛桑就更受欢迎了,他甚至比那些云游的喇嘛更受人们欢迎,不少人都希望着想把女儿嫁给这个聪明的洛桑了。
洛桑可还没往这方面操心,他的一直都在用现在的医学理论研究着自己的身体,洛桑研究了好久才想通一个道理:对于普通人,内脏没经过真气的修炼,比较容易受伤也就好治些;而对于修炼者特别是自己这样修炼到很高境界的人,内脏要强键很多,但就是因为强健,一旦受到伤害就很难痊愈。就像土块裂了,用水一湿能再粘起来,铁块裂了就需要重新回炉了。明白了这点,洛桑就更小心了。
洛桑,是个在草原上最普通的名字,就像汉族地区的小强一样,到处都是。就在这个牧村部落里都有两个叫洛桑的,所以大家开始就叫他爱看书的洛桑,后来就叫他会治病的洛桑。村长也叫洛桑,大家都叫他老洛桑或当村长的洛桑。
平时放羊时,洛桑对照着书上的图片采些草药,除了给人治病时用点当幌子来掩饰自己的神功外,大多都晒干后卖给了商人。洛桑给人看病从不要钱,人们也不给钱,只是会给他大捆的草药;洛桑渐渐富裕了起来,帐篷里的钱箱里几年来存了快三十万了。
羊群在不远处吃草,洛桑躺倒在山冈上的草地上,乌云盖雪跑到山冈的另一面撒野去了,牧羊犬在羊群的四周警戒着;春天的风一阵阵吹来,在草原上掀起一层层波浪;黄色的报春花和火绒草、风毛菊、垂头菊、青兰零散的分布在草丛里,在阳光中摇曳。一切显的那么的安详。今年洛桑放的这群羊有一千多只了,马上就到产羔的季节了,到那时又会增加几百只;洛桑在心里噼里啪啦的打着小算盘:以前家里可是从没有过十两银子啊,现在自己的钱换成银子怎么也要有一、两万两了,呵呵呵呵,能买好多地置一大片宅子了,要是爹妈还在多好啊;想想也不可能,不禁一片惆怅。要早知道放羊也能挣这么多钱自己那时就不去从军打仗了,家里也能过的好点;穷人家的孩子啊。(有了三十万还叫穷人?)
乌云盖雪现在对洛桑怕的要死,洛桑一骑上它就把真气灌输到它的体内。洛桑是为了使它能有更好的耐力和更强键的体魄,而乌云盖雪十分反感这种奇怪的感觉,每次都被洛桑驱使的筋疲力尽才罢手,所以它经常要跑到离洛桑很远最好是看不到洛桑的地方才吃草。
一月前,一个年老的喇嘛病倒在草原上,村长叫洛桑过去看看。洛桑伸手一抚他的额头,老喇嘛就醒了,被风霜和岁月雕刻得黑皱的脸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刻充满了圣洁。
那是多么清澈的一双眼睛啊!如初生的婴儿般的清澈,没一点杂质。洛桑感到在这个衰老的身体内充满了勃勃生机,奇怪的是自己又感到他随时会死去;洛桑小心的用内息连接着老喇嘛体内的经脉,维持着那一线生机。草原上奇怪的事情太多了,洛桑没时间去问,救人要紧。
喇嘛在洛桑的帐篷里住了十天,这十天里玉琅小心的发功为喇嘛修复生机将绝的身体;老喇嘛没讲一句话,在身体恢复行走能力的当天就走了;临走把一串佛珠挂在了洛桑的项下。村长说,喇嘛修的是最高深的闭口禅,那是个有大神通的人。
老喇嘛留下的那串佛珠分共三十六颗,由红、黄、蓝、绿、白各七颗小佛珠和一块稍大的黑色的扳指似的玉石串成。各色佛珠仿佛杂乱的由一条丝线穿在一起,细看又不给人混乱的感觉,似乎极有规律。不知被把玩多久了,佛珠的表面柔润晶莹,隐隐似有光华在流转。草原上有各种神奇的几眼佛珠的传说,但这串佛珠初了上面有隐约可见的血纹外,连一只所谓的佛眼都没有;那个最大的黑色扳指上,琥珀般圆润的玉色深处布满奇怪的纹路,似乎里面缠绕着极细的金线,凝神细看却又象天然生成一般。
洛桑正把玩着佛珠,远处传来一阵马达轰鸣声传来。洛桑欠起身看去,两辆绿色越野车和一辆白色的越野车向着村长的帐篷开去。
游牧民族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大轮胎的越野车,它们压过的地方比马群踏过的地方都厉害,草根都被翻了起来。
一会儿,招集的号角响起,洛桑无奈的招来乌云盖雪,向村长的帐篷赶去。
到了帐篷外,当村长的洛桑正在说的起劲,周围的村民都赶来了,在帐篷外围了一圈。洛桑站在外围仔细观察着那两辆绿色的越野车。自从几年前的那一次遭遇后,他就对这种绿色的车辆充满了戒备。没看到有什么危险后,洛桑又对那辆白色的越野车发生了兴趣。那辆车的车身上贴了个大大的标什,表明这是一辆来子北京的车辆。并且是来自北京的一个大的电视台的采访车。虽然从书上了解到那是汽车,但洛桑的眼里对这东西还是充满了戒备。
听了几句,玉琅就明白了,第N次人口普查开始了。
为了尽可能的准确人口基数,对藏区的牧民的调查要到落实到每一个人。正好赶上一个来自北京的新闻采访组路过,所以县长嘎布吉就亲自带队,连同公安局的户籍人员,拉了一套设备就进了这边远的牧区。这次要边普查边把每人的身份证给办了。
大家都兴高采烈的拿出舍不得用的香皂到河边洗梳打扮了,姑娘们翻出了节日时才穿的盛装;以前有旅行者来过这里,他们拿出的身份证说是凭着这个小卡片能行走四方,凭着它也能找到回家的路,多神奇的东西啊。
照相时,矛盾出来了,一个小伙子拒绝站在一块红布前照相,非要站在自己的骏马边照相;几个姑娘头上的饰品遮住了眼睛;好在一会儿就被经验丰富的嘎布吉乡县给解决了。
照相照到洛桑时遇到了麻烦,填表的小伙子问洛桑出生年月,洛桑老实的说了,只是时间错后了几百年,问父母的名字时,洛桑随便编了两个名字说了;问洛桑的父母在那里,洛桑又说被暴雪卷走了不知道现在在那里;下面的问题就不能问了。嘎布吉县长赶了过来,经验丰富的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一个草原上的孤儿。草原上由于环境恶劣,面积大,野兽多,这种孤儿很容易形成;运气好的被人收养,运气不好的就被大自然吞噬掉。这个孤儿看来是属于幸运者。嘎布吉县长一点也没有怀疑他不是一个草原孤儿,几年的那场百年未遇的大雪灾袭击了这里,好多牧村都消失了;现在的这个牧村还是灾后由两个牧村合并起来的;再加上洛桑能说地道的藏语,脸上的高原红,壮健的体魄;这些都证明他是个标准的草原儿女。
那帮记者围了过来,终于有好的采访标题了。这是一个由一个女记者领队的摄制组,目的之一就是以这次人口普查为主题调查牧区在那场雪灾后的恢复情况。进藏前他们有五辆车,其中有几个人由于有严重的高原反应就留在外面;所以只进来了三辆车,又分成了三个组,这一组就由一个以前上不了镜的女记者带领。
落桑看到女记者的第一眼就被击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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