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天
简朴、坦荡。没有任何装饰和生活生产用品,让亡灵摒弃任何诱惑,抛开一切尘俗眷恋,赤裸裸来赤裸裸去,毫无牵挂惦念,一心一意走向轮回。
这里正是藏北地区最著名的天葬台之一,据说这里有印罗兰王祭奠神灵,是藏北古老王国的遗址。
在四周插上经幡林后,法螺呜呜,喇嘛们高声诵读佛经。琅琅诵经声和频频摇动的金刚杵及法铃声盖住了远出牧民们的喧嚣,幡林下首,是一座旧砖木佛廊,上百个佛龛中供有本尊诸佛、度母、护法神的塑像,佛前供着酥油灯,净水碗及其他供品。
一个壮年喇嘛越众而出,他把恩扎格布大喇嘛朝南摆正,四肢展开,用铁桩拴着的金钩把锁骨钩牢(防止秃鹫撕扯时弄乱尸姿)。又用一块布包住头颅(据说人的脑髓对秃鹫诱惑力最强。若先吃了脑浆,则对肉和骨头不感兴趣),所以头颅要留到最后天葬。恩扎格布大喇嘛的徒弟把裹尸布抱到经幡林里,庄重地搁在一块净土上,又把带来的红、白新经幡拴在幡林里,默默祝福恩扎格布大喇嘛早回神圣。
祭祀恩扎格布大喇嘛的烟火袅袅上升,香柏桑火边燃起了糍粑,糌粑的焦香随风飘散,味剌激得秃鹫不住地张望。
壮年喇嘛用刀尖在恩扎格布大喇嘛脊背上横划竖描,像是解析一幅图案。佛学认为,人的身体就似莲花,最下面的轮宝在骨盆底部。肛门前的会阴部则是四瓣莲花。如果这朵莲花被分割切开捣碎,灵魂也就失去了依托体,只好“魂飞魄散”,走向另一世界。而灵魂一旦脱离躯体,则人的肉体就变得和土石砖木一样,不存在生命价值了。
恩扎格布大喇嘛已被剥离了最后一丝人间的牵挂,赤裸裸敬献在神的面前。陪葬的牦牛、山羊也解开了束缚,放生在这里了,它们四散着跑向雪原的每个角落。最后一遍光明经念起,牧民们叩下了最后一个头后,转身唱着歌离去了。
洛桑对恩扎格布大喇嘛的法体深深一恭,学众人的样子倒退到雪线下,才转身离开。高亢的歌谣渐渐远去,摄制组把机器架在离天葬山一千多米的地方,用长镜头拍摄这最后的情景。
喇嘛们也退到很远的地方;盘旋在天空的秃鹫呼呼的扑了下来,等它们啄食完恩扎格布大喇嘛的最后一片骨肉,恩扎格布大喇嘛就算走完了自己的最后一步。
雪线下,卡瓦轮寺的喇嘛们拦住了准备和记者侨影、县长嘎布吉一同离去的洛桑;嘎布吉县长在喇嘛们接近前就对洛桑说:“他们想要你的佛珠,不要给他们,那是个值钱的宝贝。”
“能值多少钱?”乔影问,她一直对这串佛珠充满了好奇。
“不知道,去年有人买串佛珠出了50万,那可比这串差远了,越是有神通的喇嘛留下的佛珠越值钱,活佛留下的东西,我还没见有人卖过。”喇嘛们越来越近了,县长嘎布吉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乔影惊的目瞪口呆,这么一个无价之宝竟然在自己身边、眼前呆了那么久,赶紧调过摄像机冲着佛珠一通猛拍。
一个大喇嘛来到洛桑面前,向洛桑伸出手,“洛桑,我要拿走大喇嘛的法器。”说完就去洛桑手里拿。
洛桑心里别扭,一丝真气探入佛珠;佛珠荧光一闪,将大喇嘛弹出五、六米去。
洛桑做出吃惊的样子,看看佛珠,又回头看看远处雪线上抢食的秃鹫,一丝神识随即到了秃鹫群中;感觉到不安,秃鹫“轰”的一声高高飞起,直上九天,一直升到近千米的高空,就在那里盘旋,再不肯下来。
洛桑装作受惊,跪了下来,众喇嘛也跪下猛念经文。半晌,秃鹫才又缓缓落下。
洛桑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功力,他早看出这个大喇嘛具有第四重的修行境界了,他还看出喇嘛堆里至少有三个大喇嘛修炼到了第七重境界。但大喇嘛的狂妄激怒了他,出手教训一下也对他以后的修行有好处;这是他第一次运用闭口禅心法和自己的内力结合发功,洛桑没想到自己通过这串佛珠可以使内力瞬间达到那么远的地方,几乎在自己心念达到的同时,佛珠就把内力放大了几倍作用到了秃鹫的身上,惊喜之余洛桑什么也不敢说了。本来洛桑对这串佛珠没看的那么重要,毕竟所有的奇迹都是自己搞出来的,虽然知道佛珠值不少钱,但他也没起贪心。如果不是大喇嘛不礼貌的举动触怒了他,洛桑本就想把佛珠还给卡瓦轮寺,但现在洛桑要把它留下了,自己还没一件能用的武器,这佛珠看来是个好法器。先不说能把自己的能力传达到远处,就是放大功力这一条就值得自己珍惜了;现在洛桑的功法太怪了,每次发功后,由于不敢运功补充,都要好几天才能补充满,有了它自己就能节省好些力气。
嘎布吉县长冷冷的对那个大喇嘛说:“你打扰了恩扎格布大喇嘛的回归,你太心急了。”大喇嘛面红耳赤,低头念经,不敢应答。“这是恩扎格布大师临走前送给洛桑的,因为洛桑帮助大师走出了轮回,你们就这么抢回恩扎格布大师的法器,是对恩扎格布大师的亵渎。”县长嘎布吉一口一个恩扎格布大师,大帽子扣的稳、准、狠,将那群大喇嘛扣得谁也不敢答话,话一说完就拉起还跪着的洛桑向山下走。看来这串佛珠他是压根就不想被留在卡瓦轮寺了。他怕喇嘛们用这串屡现奇迹的佛珠再做什么文章,就是再为它修个佛塔也够麻烦的;这串佛珠太有名了,卡瓦轮寺的任何一件法器、佛骨、舍利也没它都有号召力。厉害的东西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最好也不要掌握在对方手里,要赶快把洛桑送出草原,他现在也知道了这佛珠的价值,在外面的花花世界里,傻小子肯定会把他换成别的东西!县长嘎布吉心里想。
一个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喇嘛闪身来到洛桑面前档住了他们的去路,嘴里微诵佛经;双目紧盯着洛桑。从外表看不出他有多大年纪,普通的就如同经常行走在草原的牧民一样,从他身上袈裟能看出他有很高的地位,也仅此而已;出众的是他的那双眼睛,从那里,洛桑看到了恩扎格布大喇嘛的影子。但县长是被他的速度给吓了一跳,他就如同本来就站在哪里一样,自自然然的,如同在那里很久了一样。
“扎尔额尼大喇嘛,你有什么事吗?”
嘎布吉县长认识他,扎尔额尼大喇嘛是卡瓦轮寺里最有影响的大喇嘛之一。那是在恩扎格布大喇嘛坐化前,现在恩扎格布大喇嘛不在了,卡瓦轮寺可能就是扎尔额尼大喇嘛最有影响力了,麻烦的是扎尔额尼大喇嘛不同于修闭口禅的恩扎格布大喇嘛处世低调,他可是个入世很深的大喇嘛,有高深的佛法修为,又有雄心壮志;几年来,桑吉措活佛虹化了,小活佛又年幼,扎尔额尼大喇嘛把卡瓦轮寺经营的香火旺盛,几乎和南部的布达拉宫不相上下。
扎尔额尼大喇嘛没有理会乡长的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和洛桑对视着;扎尔额尼大喇嘛眼中忽然精光四射,充满了锋芒,洛桑仿佛被吓呆住了,还是用平和少显木然神情和他对视。县长嘎布吉有点着急,怕洛桑受不了把佛珠给扎尔额尼大喇嘛,就想迈步插到两人中间;可是他被固定在了原地,再也动不了了,想惊叫,却发现自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嘎布吉县长眼看着洛桑把佛珠递给扎尔额尼大喇嘛,令他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佛珠在扎尔额尼大喇嘛的手中竟然也发出了荧光,一会儿,晶莹的荧光消失了,佛珠又回复了它朴实无华的本质,扎尔额尼大喇嘛高举佛珠,口诵佛经,恭敬的把佛珠挂在了洛桑的项下。屈膝做下跪的动作,却没跪下去,最终只是恭身一礼,闪身让开了道路。
众人又恢复了行动能力,都对扎尔额尼大喇嘛恭身作礼,才敢离去。真是个恐怖的大喇嘛,一下子使那么多人僵尸般失去了活动能力,还是离他远点好。连电视台的人都感到了不可思异,刚才连摄像机都停止了工作。
扎尔额尼大喇嘛等众人都走远了,才抬起头,汗水已经浸湿了他身上的法衣。扎尔额尼大喇嘛深深凝视着洛桑渐远的身影,只有他自己明白,洛桑才是能拥有那串佛珠的人,他完全感觉不到洛桑所处的境界。在他眼里,洛桑似乎具有莫大的神通,又似乎没一点修行;但是就是这个人把自己的境界开放给了他,那是恩扎格布大喇嘛和桑吉措活佛都不具备的境界,是至高境界啊!
从佛珠中,扎尔额尼大喇嘛知道了事情的一切,洛桑什么也没有瞒他,完完全全仔仔细细的都告诉了他。这才是洛桑最厉害的地方,扎尔额尼大喇嘛过早知道了自己境界和能力以外的东西,也就失去了对修炼目标的神秘感和由此激发出的对未知世界的强烈的渴望;而这种对未来的渴望是所有修炼者的原动力,是支持他们在枯燥的修炼中坚持不懈的精神支柱;失去了修炼的动力,扎尔额尼大喇嘛将不可能再有进步。
这就如同第一次恋爱的男孩,为了一个美丽的女子能燃烧自己的生命去疯狂追求,不顾一切。等男孩成熟了或真正拥有后才如大梦初醒般为自己的疯狂感到不值,虽然其过程甜苦自知,但再没了燃烧的激情。
又如让一个五岁的孩子拥有四十岁的经验,叫那孩子怎么去熬过那漫长的岁月,不精神分列才怪。
扎尔额尼大喇嘛不知道洛桑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这个可怕的人,或是在警告自己!刚才自己试图用密宗功法控制洛桑的思维,以使洛桑自己把佛珠送还卡瓦轮寺;虽然对一个普通人施展这种功法有违佛教本意和修炼者的忌讳,但是扎尔额尼大喇嘛对这串佛珠太渴望了。只想想卡瓦轮寺将会在这串佛珠的照耀下享受万众朝拜的荣耀就使他忘了一切了顾及了,更不要说佛珠本身所具有的强大法力了。洛桑却通过佛珠把一切都呈现在扎尔额尼大喇嘛自己面前,一切靠自己选择。
扎尔额尼大喇嘛终是深研佛法的有高深修为的人,最后终于决定把佛珠还给洛桑,自己再想办法消化得到的一切。这一来洛桑就等于欠卡瓦轮寺一个大人情,以洛桑的境界,卡瓦轮寺以后得到的回报将会比一串佛珠大的多。也就是藏传佛教讲求精神修炼者才会有这样的选择,如是个注重本体修炼的内地修炼者,今天就会有的看了。
扎尔额尼大喇嘛等洛桑走远了,一言不发,疾步向几百公里外卡瓦轮寺走去,目标是卡瓦轮寺的密宗修道场,他要去闭关静修,早日解脱出来;解脱之日就是扎尔额尼大喇嘛更上一层之时;如能把握好自己,扎尔额尼大喇嘛将超越活佛,成为藏传佛教第一人。
洛桑等于间接把佛珠留在了卡瓦轮寺,也对藏传佛教更加深了了解;最主要的是洛桑知道自己欠了卡瓦轮寺一些东西,至于是什么,那是很玄妙的东西;这场和扎尔额尼大喇嘛间的交锋,没有胜负!
喇嘛们被大帽子给压得气都喘不匀了,又被扎尔额尼大喇嘛的奇怪举动惊呆了;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由闯祸的喇嘛在这里念四十九天经文赎罪。于是一般解脱了的喇嘛护着小活佛回卡瓦轮寺了,留下的大喇嘛带着俩弟子继续念经赎罪。
第一卷 天外飞仙 八、《宝箧经》
恩扎格布大喇嘛的天葬仪式一完,嘎布吉县长就带着洛桑去了县里。洛桑的羊已经被商贩高价收走了,洛桑的钱箱里又多了十几万。牧村的人们都来送给活佛看病的、送活佛升天的、被活佛升天圣景吓昏的(现在又加上了去北京上学的)洛桑,众人骑着马儿跟随着洛桑,送别的歌儿唱了一首又一首,走出几十里去,天黑了才举着火把唱起牧歌回去了。
洛桑是骑着乌云盖雪随在县里的两辆切诺机(听他们这么叫的)和北京的三辆陆地巡洋舰后面到县里去的,他坚决不肯上车而放弃自己的乌云盖雪。嘎布吉县长知道一匹好马就如同牧民的家人一样不可分割,就同意了。路上还不时把头探出车窗和洛桑说话,他看出洛桑有点紧张和不安;他不知道令洛桑真正感到不安的是汽车,虽然已经从多个渠道了解了汽车的事情,但出于最开始的深刻记忆,洛桑还是对它存有戒心。
在草原上,乌云盖雪的速度比汽车快;知道了大概位置后,洛桑不耐烦随着车队饶小溪拐山包的,呼啸一声催马先走了,那地方洛桑买书卖草药去过多次了。洛桑说是不耐烦跟车队饶路,其实是不想看到乔影和后来来到那个英俊的男记者在车里嬉笑打闹,洛桑不知道两人以前的关系就有点微妙。
第三天,洛桑比车队提前两小时到达县城,新的生活从洛桑的脚下开始了。
乔影当天就回北京了,临别紧紧握住洛桑的手,其情也切其景也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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