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林血珠





  钱达仁当即退后几步,与三位姑娘站在一起,把这意思说了,为避免三个女儿不愿独自逃走,说出话来让对方查觉,口气极为严厉地又说:“保护至宝全靠你们,若能逃出,快到长安找许伯伯,好,话说到此为止,等为父等人与他们动上手,你们立即乘马飞逃!”
  他是用传音人密告诉老大钱彩蔚的,别人听不见他的话。
  此刻,场中已然紧张起来,严子钰已大步走出索战。
  站在诸老后面一排的年青英侠中,走出来一个魁梧大汉。
  他一指严子钰:“凭你也配与前辈们交手,待俺来会会你!”
  严子钰连姓名也懒得问,大喝一声:“看剑!”手中白光一闪,剑已刺出。
  大汉慌忙一退,扯出腰刀。
  严子钰刚才不过虚晃一剑,见对方托大不扯兵刃,就故意给他来个下马威。
  “准备好了么?大爷十招就打发了呢!”严子钰傲然说道.这话太满,太刺耳,就连他自己一方的人,听了也不舒服。
  但是,两人一交上手,众人俱皆大吃一惊,严子钰的武功大出所有人的意外。。
  不用十招,第八招大汉握刀的手被刺伤,连兵刃也捏不住,“当嘟”一声掉到地上。_大汉愣了。这就算输了么?他还设施展出拿手功夫来呢,怎么就败了?
  严子钰将剑一收 双手一背,道:“退下去,让有本领的人来!”
  玄武子的徒弟果然不同凡响,他的傲气激怒了对方。
  铁扇先生双肩一晃,便到了严子钰跟前,铁肩一收,一扇点向严子钰胸前璇玑穴。
  严子钰身子一歪,剑已出鞘,电光石火般削对方手腕。
  他二人以快对快,倏忽间就拆了二十招。
  这一来,老一辈的武林名宿俱皆动容,这才真正不敢小觑了他。
  要知铁扇先生在武林何等地位,与各大门派掌门平起平坐,手上一把铁扇,数十年未闻败迹。。一个后生小辈,居然能与他交手二十招毫无败象,这就不能不对他刮目相看了。
  铁扇先生此刻。动中不是滋味,如果连后生晚辈都拾掇不下,今后这脸面可往哪儿搁?
  于是变换招式,运功于手腕,一柄铁肩点、打、崩、扫,以无俦的威力攻向严子钰。
  严子钰也立即假以颜色,加强了劲力,一柄剑上下飞舞,犹如流光倾泻,将铁扇先生裹住,气势之大,令人咋舌。
  太行三友等老辈各名宿,这才知道玄武子的能耐。观其徒而察乃师便可想而知,要是今日伤了这姓严的小子,玄武子老儿找上门来,那才是令人头痛的事。但是这小子目空一切,与乃师同出一个模子,不抬掇了他,东西便不能到手,这该如何办才更为妥贴些?
  不说这些人的心中算计,再说场中一老一少已拆了五十多招,双方均无败象。
  严子钰抵住了名噪一时的铁扇先生,这对韩天贵、汤四姑一伙无疑起到了鼓舞士气的作用,他们心中的疑惧渐渐消失,壮起了胆量。
  这时钱达仁见双方都把精力集中在斗场上,便向大女儿钱彩蔚使了个眼色,三女立即提气一跃,落在先就看好的马上,抢过马僵绳,两腿一夹,勒转马头就跑这一举动惊动了双方,太行三友、无极叟、乾坤掌、一指神龙、飞叉头陀纷纷跃起,要把三个丫头截下。
  钱达仁大喝一声:“各位截住追兵,让三女旧雨楼太原!”
  刘师爷和儿子刘子敬反应极快,父子俩抽出三节棍,“呛啷”一抖,截住了太行三友中的老大张积功、老二罗昌铭.
  钱达仁钱士杰父子扯出三尺青锋,截住了老三姜文轩和飞叉头陀福敬。
  韩天贵截住了一指神龙何剑雄。
  汤四姑抵住了无极叟。
  孔庆广挡住了乾坤掌黄一鹤。
  屠龙剑客冯元坤则与一中年汉子交手。
  牛三和四五个男女则追赶逃走的三女。
  牛三对陈野招手道:“兄弟,还不快跑过来!”
  陈野见双方大打出手,也无所谓走到哪儿,因为双方人员混淆,已没有了两军对垒之势,索性站在原地,看双方动手。
  渐渐,他看出了兴趣。
  交手双方均有很高身手,打起来自然险状造现,高明的招式层出不穷。各种派别的武功又别有千秋,真个是百花纷呈。
  他起先看的是铁扇先生对严子钰.
  从小长大,他只给师傅交过一次手。师傅的招式一点也不象招式,形同乱打乱踢,使他防不胜防。而且,师傅的胳膊和腿,似乎还会拐弯,明明你觉得已问避开了,也的确避过了拳锋,可老人家的瘦胳膊一拐,“啪”一下,挨个结结实实.现在看人家一个用剑一个用铁扇交手,就觉得十分精采,十分好看。只见人家招式伸展,姿态曼妙,忽刚忽柔,忽起忽落,一会儿象灵蛇出洞,一会象大鹏展翼,一会又是金鸡独立,一会如猛虎出山。哪里象自己的师傅,纯粹是胡打瞎抓,无规律可寻。越看越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练什么武功,全是师傅他老人家胡编些撒赖的动作胡弄他,说这是什么上乘武功。天!
  要是自己真和人家动手。那可就羞死人了,不就是乱打乱抓乱戳一气么?
  越看他越泄气,十分羡慕严子钰的英俊潇洒、渊深岳峙。不过,他看了双方交手三十招后,又觉得疑惑不解。
  他看出来,明明严子钰的剑只要出手时再偏一些,铁扇先生的手腕可就要见血了。而铁扇先生的扇子若不是去点对方额头而是改点胸口的话,严子钰只怕就要当场吐血。
  象这样的情形,他一共看出了十几处。
  他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他们不这样干,可他们双方明明都是可以做到的。
  待到其他人相继捉对厮杀起来,他的目光又逐一扫将过去,看得兴高采烈起来。
  刘师爷父子俩的三节棍,太行三友的三节铛,钱达仁父子的剑,韩天贵的蛇形鞭、汤四姑的柳叶刀,孔庆广、冯元坤的剑,何剑雄的剑、无极叟的九节鞭,黄一鹤的短柄铁掌,五花八门,他见都未见过。
  他忽而瞧这一对,忽而瞧那一对,越瞧越开心 就象台怀镇偶然来的杂耍班子,表演各种各样神奇的技艺。
  光说一种剑吧,这么多人使剑,使出来的招式就大不相同、风格迥异.有的大开大阖,有的诡异机诈,有的快速勇猛,有的缓急相济,真是好看煞人也。
  再有那三根短棍用链索连接的玩意儿,和五指叉开的铁掌、三股叉、软不溜溜的软铁鞭等等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直看得他眼花脱、心花怒放。
  人家在那里咬牙切齿、奋力拼杀,随时有性命之优、受伤之虞,有的甚至是在苦苦支撑,心里叫苦不迭,他却毫不以为意,如痴如迷地观赏着。
  不过,很快他就看出了别人的破绽,该打的地方不打,该戳的时候他偏偏去劈,使他又一次感到迷惑不解。
  这么好的武功,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渐渐,他把目光对准了汤四姑。
  汤四姑的对手是无极叟。
  只见她香汗淋淋,手脚似乎变得不灵活起来,而无极叟的一根九节鞭,忽软缠,忽硬打,舞得呼呼有声。仔细看了几招,汤四始只有挨打的份。
  她为什么不还手呢?
  瞧,她这一次应往右边问,而不是往左边问,在往右闪的同时,就可以刀劈对方左臂,看样子她忙昏了,没有细想,以至于老挨打。
  她刚才还挺和气,不凶霸霸的,要不要告诉她该怎么避让怎么下手呢?对,应该提醒提醒她,虽然她的本事比自己大。但人在忙中也会昏了头。可是,这话说出口要是不灵又怎么办?她会以为自己故意让她上当,那才是百口莫辨、跳下黄河洗不清呢。对了,何不用师傅教的说悄悄话的办法告诉她,只有她听得见;别人听不见,而且也不知道是自己说的,妙极妙极,就这么办吧!
  主意拿定,他瞅准了无极叟的招式,算定他下一招必然是什么样的动作,便以“说悄悄话”的办法对汤四姑说道:“喂,大姐,注意了,这瘦老儿马上要把软鞭缠你的腰,你赶快后退一步再往前朝他头上砍……”
  他不知道师傅的“说悄悄话”就是武功上的“传音入密”, 也不知道人家使的招式什么名称,他就只能把对方的动作说出来。
  他说得又快又准,汤四姑听得一清二楚。
  她本已落于下风,只能抵挡对方的进攻,战得十分吃力,突然听见蚊蝇般细细的声音教她怎么干,不禁吃了一惊。
  此人以传音入密说话,足见内功不弱,是个高手,但怎么说出来的话又极其外行,不象个行家里手?这么一长串话儿,哪里来得及照办,等听完了,对方的招式已使过了。
  陈野看见不起作用,发现汤四姑来不及办,便缩短了话语,不说老儿怎样进攻,只说她该怎么应付。
  “跨左腿,拧腰,出刀劈头……”
  汤四姑并未马上照着做,她也是武林成名人物,岂能随意受人摆弄?可听了两三句后,她发现妙不可言,便乖乖听从吩咐,那声音叫她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来奇怪,她按照声音的指示迈步出刀、躲闪还击,果然大见功效,把处于下风的劣势立刻就扳了回来。
  无极叟本已不耐烦,急切间想在十招内将汤四姑击伤,哪知她忽然象知道了他的招式一样,竟然着着抢在自的招之前,而且展开了反攻,倒让自己处于了被动,不禁大吃一惊,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那边陈野见汤四姑听他的话,果然扳平了局势,真是好玩极了。于是,他指挥着扬四姑,恶狠狠地向老儿进攻。
  这好比演傀儡戏,汤四姑在前台大打出手,他在后台牵线扯线。
  可惜,他的把戏玩不长,场中胜负已大致决出.只见孔庆广、冯元坤已经落败被擒。钱士杰、韩天贵兵刃掉落地上。身上带了伤,只剩钱达仁、刘师爷、严子钰三人苦战。
  最糟糕的是,钱彩蔚三姊妹并未逃得掉,被牛三等一伙人擒住押了回来。
  太行三友的老大张积功大喝一声:“住手!还有什么可斗的?”
  于是,大家停了手。
  牛三笑道:“各位前辈,东西已被皇甫小姐搜到。”
  皇甫敬、何剑雄等人均松了口气.
  张积功道:“既如此,放了他们,走吧!”
  严子钰挺剑就要冲上去拦阻,被钱达仁拦住了,小声道:“我方较弱,让他们去吧。”
  旋即又大声道:“太行三友及各位大侠,此事并非今日所能了结,钱某有负独臂金刀许老前辈所托,自当旧雨楼长安具实禀告,与各位后会有期!”
  张积功道:“东西我们带走,这个过节就算结下了,钱老板也好,许镖头也好,要报仇就尽管来,告辞!”
  众老小各自上马,绝尘而去。
  当然,牛三没忘了陈野。
  牛三等人要带着他往何处去,陈野茫然无知。从上了五台山,他除了台怀镇,什么地方也没去过。还有,他未骑过马儿 若不是有一身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功夫,早就从马背上颠了下来。但尽管如此,他坐在马背上的样儿实在狼狈。就象他骑的不是一匹马,而是坐在波浪滔天的小舟里。
  他忽而前扑,忽而后仰,忽而不小心一带马僵绳,马儿象喝醉了酒似的左冲几步右撞几步。这不光他自己吃尽了苦头,那马儿也被他驾驭得无所适从,苦不堪言。
  这情形落在了两个娇姑娘皇甫霓虹和黄霞的眼里,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皇甫霓虹是无极皇甫敬的宝贝独生女,黄霞是乾坤掌黄一鹤的二千金。两个姑娘都生得十分艳丽,犹如两朵初绽的花。
  黄霞道:“虹妹妹,这呆小子笨得很,捉弄他一回好么?”
  皇甫霓虹道:“妙极,上!”
  她鹏坐骑赶到陈野的左右两边,装作没事儿似的忽而你把马赶在陈野前头挡路,忽而她把马身向陈野的马儿挤过来。慌得陈野拉着僵绳乱扯,把马儿赶得不知驭手究竟要它走还是要它站下,是要往左还是要往右。马儿在吃足了笨蛋驭手的苦头之后,终于失去了一向特有的耐性,大大发作起来。只见它愤怒地长嘶一声,前蹄高举,一门心思要把背上的傻瓜掀下来。
  陈野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本来就心慌意乱的他,吓得‘哎哟”一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这一摔不打紧,惊吓了跟在后面一丈之遥的黄烈座下黑马,也跟着一声惊嘶,前蹄高举,眼看落下来就要踩在陈野身上。
  皇甫霓虹尖叫一声,从马上腾身而下,想把陈野从马蹄下拉出来。
  但是,她已慢了一步,马蹄已经落下,吓得她又是一声尖叫,紧紧闭上了眼睛。
  等她睁开来时,黄霞的哥哥黄烈已控制住了惊马,而那个呆头傻脑的小子,却好端端地站在旁边,一丝儿也不象受伤的样子。
  没有人看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