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剑
“爹爹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它是一位朋友送给我的。虽然我可以把它留作传家之
宝,但要是这位朋友的后人是可造之材的话,我还是希望物归原主的。’”
“我听了不觉颇为诧异,爹爹这位朋友未免太过慷慨了,竟舍得把这枝武林中人梦寐以
求的异宝暖玉萧送给爹爹。他的这位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呢?我自是禁不住奇心起了。”
“爹爹对我说道:‘你还记得有一位葛帅伯吗?许多年前他曾带过他的孩子来过咱家
的。’”
“我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记起七岁那年,是有一位葛师伯和他的孩子曾经来过家里。他
的孩子和我同年,我还记起了他的名字叫葛名扬。他们父子只在我家里住饼两天,当时由于
表妹和师弟的事情对我刺激太大,我早已把这位童年的朋友淡忘了。要不是爹爹提起的话,
我真想不起来!”
听到这里,韩芷已然明白几分,问道:“这枝玉萧可是你的那位葛师伯送给爷爷的?而
那位当时叫做葛名扬的孩子,想必是葛南威的父亲吧?”
池梁说:“你猜得一点不错。原来这枝暖玉萧本是葛师伯费了许多心力,加上机缘凑
巧,在昆仑山星宿海上采到一块暖玉,把它治炼而成一枝玉萧的。”
韩芷说道:“既然如此难得,何以他又舍得送给爷爷。”
池梁说道:“葛师伯因为爹爹在同门之中资质最好,这枝玉萧有助于爹爹练成上乘的点
穴功夫,故此他无论如何,也要爹爹接受他这份珍贵的礼物,他说,但得师门的武学发扬光
大,虽然不是由他成功,他也同样感到光荣。这就胜于千万件宝物了!”
韩芷叹道:“这位葛师伯的胸襟真是伟大。”
池梁继续说道:“还不止呢。爹爹还对我说,他还受过这位葛师兄的恩惠的。要不是有
这位葛师兄,他就不能专心练武,也不能度过几次危难的。”
“但这是我今晚要和你说的题外之话,我今晚只想你大概知道一点池家和葛家的关系,
至于内里详情,我想留待以后,慢慢再告诉你。”于是他把话题转回来,回到那天晚上,他
的父亲是怎样嘱咐他的事情。
“临行前夕,爹爹嘱咐我道:‘我受了葛师兄大恩,无以为报,当他送我这管玉萧之
时,我和他约定两件事情。如今我没法到瓜州找他,只好由你替我完成心愿了。”
“我问爹爹是哪两件事情?爹爹说道:‘当时我们都已知道妻子有孕,因此我和他所约
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是我们生的都是男儿的话,就结为兄弟;都是女儿的话,就结为姐
妹;一男一女的话,就结为夫妇。
“那年他带孩子来访我的时候,一来因为你们年纪太小,二来他那时又另有要事在身,
只能在咱们家里住两天,就要赶着到别的地方去,因此没有替你们正式举行异姓结拜的仪
式。我打算在你们成年之后,大宴亲朋,说明原委,好让亲友们知道葛师兄的义行,稍尽我
的一点心意,同时也好让你们知道两家的渊源的。”
“‘如今这样的时局,你们结拜的仪式当然是不能隆重举行了。但只要你找到葛师伯父
子,纵无盛宴,撮土为香,三杯淡酒,结为兄弟,也是一样意义深长。’”
“我在失意之余,也很希望有一位异姓兄弟了,听了爹爹的话,甚为欢喜,当下一口应
承,不论时局如何混乱,我也要找着他们,遵从爹爹的嘱咐。”
“爹爹跟着说第二件事情,他说他感激师兄赠宝萧的深情厚意,决定了他年所学有成的
话,两家分享,师兄最希望他凭暖玉萧之助,练成上乘的点穴功夫,如今他已练成了以萧代
笔的‘惊神笔法’了,他要我把这份他亲手所写的惊神笔法图解送去给他们父子。同时他也
有意将那枝玉萧,归还葛家。
“我受了爹爹的嘱咐,带了玉萧和秘笈,南下逃难。那时瓜州已是处于风声鹤唳之中,
在我到达瓜州的前两天,我已发觉似乎有人跟踪我了。
“葛家在瓜州也是颇有名望的,一打听就打听到了。但我找到了葛家,有件事情,却是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韩芷道:“敢情他们已是逃难去了?”
“不是。我只见着葛名扬。”
“他的父亲呢?”
“葛名扬穿着孝服出来迎接我,他的父亲,我的师伯,已经死了!”
“葛名扬还有老母在堂,他已经结了婚,有一个孩子,是他父亲去世之后生的,只有两
个月大,还在襁褓之中。这个婴儿,就是后来名列八仙之位的葛南威了。”
“我提起爹爹和葛师伯当年之约,葛师婶告诉我,她丈夫临死的时候,也曾告诉她这件
事情。她说要是我不来瓜州找他们的话,他们母子也要到金陵来找我爹和我的。”
“她非常高兴我能践先人之盟约,当晚就真的是撮土为香,三杯淡酒,让我与葛名扬结
成了异姓弟兄。”
“葛师婶说起往事,又是伤心,又是高兴,她说最重要的是两家的情谊,能够见到我和
她的儿子结为兄弟,她已是得到安慰了。不过,在她提起旧事之时,她还十分感慨的说了几
句话。”
池梁说至此处,停了一停,望着女儿,若有所思。韩芷问道:“她说了些什么话?”有
点奇怪,爹爹为什么不说下去。
池梁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葛师婶言道:她希望我们两家,世世代代都能够像先人一
样。她问我结了婚没有?”
韩芷心头一跳,“她为什么这样问你?”
“她希望我和她的儿子也有同样的约定!大家生子就结为兄弟,生女就结为姐妹,一男
一女就结为夫们。”
韩芷一听这话,不觉呆了。
池梁续道:“她是早就从丈夫口中,知道我的父亲是要把表妹许配我的,她对我笑道:
‘那年我的名儿从你家回来,他还埋怨你只理表妹,不理他呢。如今我的名儿已有了孩子,
想必你也和表妹成婚了吧?’”
韩芷又是吃惊,又是着急,却又不好意思问她爹爹当时怎样回答他的师婶。
池梁似乎知道女儿的心思,半晌说道:“我当然不便把表妹的事情告诉师婶,只好托辞
说是武功尚未练成,未想成家立室。根本不提表妹,也不提是否有意让后人重续盟约,就把
话题移转了。师婶见我态度冷淡,可能对我有点误会,以后也就不再提此事了。”
说至此处,池粱苦笑一声,“唉,她哪知道我是有苦说不出来,她要误会,我也只能由
她误会了。
“说老实话,当时我是这样想的,要是能够由我作主,我是愿意和葛师兄结为儿女亲家
的。但表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女儿也不是我的女儿了。她将来是否还肯认我这个一父亲,
我自己也不知道。又怎能随便答应女儿的婚事?”
韩芷听他说了这一段话,方始松了口气,“幸亏爹爹没有答应葛家,否则这件事,可真
是尴尬透顶了。”
池粱续道:“时局虽然紧张,但瓜州在经过一次强盗骚扰之后,暂时还算平静。我本来
打算在葛家多住几天,借切磋武学为名,把爹爹教给我的功夫,转授葛师兄的。哪知第二天
就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大祸事!”
韩芷吃一惊道:“什么大祸事?”
池粱说道:“说起来都是我的错,我当时年轻识浅,江湖经验太少,把强盗引来葛家
了。”
韩芷恍然大悟,“就是前一天跟踪你的那些人吧?”
池梁说:“不错。原来跟踪我的人也是武学的行家,识得我这随身携带的玉萧是件宝
贝,他们是要来抢我这枝玉萧的。”
“我和葛名扬联手对敌,一场恶战,把强盗都杀得或死或伤”,但葛名扬却因保护婴
儿,被那盗魁以大摔碑手震伤了五脏六腑!”
韩芷大惊道:“后来怎样?”
池梁虎目蕴泪,“可怜他在重伤之后,只能含泪指着他那在襁褓中的婴儿,用目光向我
表露托孤之急,就此一瞑不视了。”
韩芷感怀身世,不觉叹道:“原来葛师兄也是自小这么命苦。我周岁丧了亲娘,他还未
到周岁,就丧了爹!”池梁说道:“是啊,正因为你们的命运无独有偶,所以我希望你们特
别相亲相爱!”
也不知言者是有心还是无心,但听者却是有意了。韩芷感觉到父亲的话似带双关,心头
不觉怦然一跳!但她却未知道,在这树林里面,还躲有一个人,此时也是“听者有意”,心
头的剧跳,比她还要厉害。
这个人是杜素素。
她是有心来偷听的,因为从昨天晚上起,在这一天一夜当中,已是有许多迹象令她惴惴
不安,她也早已有了预感:池粱的父女相认,恐怕不只是他们父女之间的事情,而是和葛南
威有关的了。
此际,池粱虽然尚未明白说出来,她已料想得到池梁要和女儿说的是什么了。听至此
处,她不觉妒火中烧,心头冷笑:“是啊,你们是同命相怜,那我就由得你们相亲相爱去
吧!”
她强抑心中的酸痛,听池粱说下去。
“我决意做两件事情,报答葛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替葛师兄报仇。那盗魁的功力远胜
于我,我必须把武功练成,才有必胜的把握,我要练到无须暖玉萧之助,也能击杀那个盗
魁。腑
“但那盗魁的姓名和来历我都丝毫未知,要报仇,首先必须打探清楚。我虽然不知道他
的名字,却知道他的武功。他的大摔碑功夫可说是武林一绝,经过这么多年,想必他这门功
夫一定早已名震江湖了。练这门功夫练到名震江湖的寥寥可数,就凭这条线索,我终于打探
到了。”
韩芷问道。”那人是谁?”
池梁说道:“就是龙文光这老贼手下的第一高手令狐雍!”
韩芷恍然大悟,“原来是他。怪不得你从广元进来京师帮忙‘八仙’,除了因为‘八
仙’之中有你一个师侄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是要报仇的。但不知葛师兄已经知道令狐
雍是他杀义仇人没有?”
池梁说道:“他还未知。”韩芷道:“为什么你不告诉他?”池粱说道:“因为在咋晚
未见令狐雍之前,我还未敢断定就是他的。”
“昨晚之前,我已打听到当今江湖上大摔碑功夫最好的是令狐雍,而这今狐雍已被龙文
光重金礼聘去充当最得力的爪牙了。是否他就是当年那个盗魁呢,我必须亲自去看一看。”
池梁继续说道:“找寻了二十年的仇人,昨晚终于给我见着了。”
“不出我所料,令狐雍的大摔碑手功夫,果然是要比二十年前不知高明了多少,不过他
的相貌倒是没有多大玫变,我一眼就认得出他是当年的盗魁。但我料想他却是一定认不出我
了!”
说至此处,他不自觉的摸一摸头上斑白的头发,叹口气道:“二十年前,我是比他年轻
得多的精壮小子,如今却已变成鬓如霜的老头儿了。他怎么还认得我呢?
望着父亲斑白的头发,苍老的容颜,韩芷也觉十分难过,“爹爹年纪,算起来该是四十
刚出头吧?唉,看来却已像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了。”她当然知道这并不是“无情的岁月”将
父亲变成这个样子的,而是太多的伤心之事,以至今她的父亲“未老先衰”。
“沉思令人老,古人的话可当真说得不错啊!”她是深深懂得父亲的感触了。
为了转移父亲的伤感,韩芷强笑道。”他认不出你,那更好啊!省得他知道你是他的仇
人,就会多加提防了。”池粱说道:“不错,所以昨晚我没说破当年之事。当然,这也因为
在昨晚的形势底下,没余暇容我和仇人细算旧帐了。”
韩芷又笑道:“爹爹,你的年纪没老,你的功夫更没‘老’啊!不错,令狐雍的大摔碑
功夫是很厉害,相信确实如你所说,比二十年前是高明不知多少;但爹爹,你的本领在这二
十年当由一定比他进步得更快,女儿虽然没有什么眼力,也看得出来。昨晚你和他交手,还
是你稳占上风的。可惜昨晚不是单打独斗,否则在一百招之内,相信他一定命丧爹爹之
手。”
池粱掀须笑道:“一百招那是说得过分一些,三百招之内,我是有把握取他性命的。只
可惜昨晚没有机会给我报仇。后来替换他的那个番僧,本领则是比他更高了。要不是有威侄
把暖玉萧给我,我都几乎脱不了险呢。”
韩芷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爹爹,你已等待了二十年,也不差多等一些时候。那
番僧是跟瓦刺密使来的,不久就要回去。那时你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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