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剑
仇,就不许我替父亲报仇吗?当年害死我爹爹的人,他的哥哥也是其中之一!雷大侠替我杀
了他的哥哥,他要报仇,只能找我算帐!”
东门壮一指陈石星,说道。”那么,你呢?”单拔群道:“云姑娘的母亲曾有遗嘱付托
与我,由我做媒,把她的女儿许配给陈石星,他们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这件事情云瑚还是第一次知道。单拔群当众说了出来,她不禁脸都红了。
陈石星道:“捌开这层关系不谈,我和毒龙帮也有深仇大恨。我的爷爷是受毒龙帮的人
暗算,因伤至死的。我的家也是给毒龙帮放火烧掉的。我不知谁是下手的人,但铁广既然是
毒龙帮帮主,我就只能找他算帐!”
这正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东门壮刚才既然坚持铁广夫妻可以向雷震岳算帐,此时自是
没有理由禁止陈云二人向铁广算帐,只能哑口无言。单拔群道。”好,既然大家都没话说,
就让我和东门先生再做一趟公证人吧。东门先生,你要和我比武,是押后一场呢?还是同时
进行呢?若是同时进行,就只能取消公证人,让他们自行比武了。”
形势陡变,东门壮哪里还敢多事,只好说道:“单大侠,刚才只是为了一时议论未决,
我才只能提出大家都以比武解决的。其实我并不是非要和你武不可!”言下之意,如今是
“议论”己定,他也同意由铁广夫妻和陈云二人作个了断,是公平合理的了。
铁广和巫三娘子怎敢和陈石星比武?巫三娘子偷偷向铁广使了一个眼色,两人齐声说
道:“好,比就比吧,难道我们还怕你这小子不成!”
陈石星道:“很好,不怕就来吧!”不料铁广夫妻口里是这么说。做的却是另外一套,
巫三娘子踏上一步,突然发出一件暗器。
这是她的独门暗器——毒雾金针烈焰弹。
只听得“篷”的一声,暗器爆裂,登时烟雾迷漫,一团火光,向陈云二人罩去。烟雾中
闪烁着无数金色光芒,那是细如牛毛的梅花针。铁广也发出了他的独门暗器毒龙镖,他们一
发暗器,立即便向后跃。
巫三娘子所发的“毒雾金针烈焰弹”,可说是杀伤力最强的一种暗器,虽然她本来只是
用以对付陈石星,但毒雾迷漫,金针四射,烈焰飞腾,凡是站在这海神台上的人,都是难免
被波及了。
是以她的暗器一发,海神台上的几个人也就同时出手。
单拔群一声大喝,呼呼呼连发三掌。他号称“铁掌金刀”,掌力的强劲,可想而知。那
迷漫的毒雾,在他掌风扫荡之下,片刻之间,便已由浓变淡,由淡而无。
陈云二人则仍是施展双剑合壁的功夫,一招“白虹贯日”剑光合成一道长虹,巫三娘子
所发的毒钉和铁广所发的毒龙镖,根本就近不了他们的身子,便给剑光绞碎。
但烟雾一散,却已不见了铁广和巫三娘子。
陈石星定晴细察,这才发现有两条人影,早已跑过了那条界线,跑到了悬岩的边缘。
陈石星大怒喝道:“用这等阴毒的暗器害人,你们还想跑么?”
他正要和云瑚追过去,话犹未了,只听得“卜通”一声,铁广夫妻已是同时跳下钱塘江
去了。
原来他们也知道恶毒的暗器,只能阻挡一时,决计伤不了陈石星的。巫三娘子用这种暗
器,不过是想借烟雾掩护,以便她和铁广逃走的。
毒龙帮是海上的盗帮,铁广身为帮主,自是精通水性,巫三娘子小时常在号称长江天险
的三峡水中游泳,水底功夫,亦是不在铁广之下。放此他们敢于跳下波涛汹涌的钱塘江。不
过,也幸亏他们的时间选择得对,要是“二潮”未过,那“万里突围天鼓碎,天鳌翻见云山
倾”的浪头,纵然他们的水底功夫再高十倍,也是难免被怒潮卷去,丧身鱼腹。云瑚恨恨说
道:“便宜了这一对狠毒的狗男女了。”
陈石星:“在这惊涛骇浪之中,他们也未必逃得性命的,就让他们去吧。”
他正想过去与雷震岳相叙,忽听得雷震岳叫道:“啊呀,不好!”
陈石星吃了一惊、“什么不好?”只见雷震岳瞪着眼睛,神情竟似呆了,陈石星跟着他
目光注视的方向望去,只见尚和阳不知是什么时候悄悄走过去的,此时亦已站在悬岩边了。
陈石星一眼望去、就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尚和阳的面色太可怕了”!
原来在铁广夫妻发出暗器偷袭之时,大家都忙于应变,却谁也没有想到要去“保护”尚
和阳。尚和阳在对陈云二人全力一击之后,已是再也没有能力抵御暗器了。而且他也没有想
到铁广夫妻会使用这等歹毒的手段,连他的性命也不顾的。
他败在小辈之手,心情早已惘然若丧,莫说已无抵御的能力,即使还有,也是躲避不开
了。
他吸进了毒烟,太阳穴,迎香穴,眉心都中了巫三娘子剧毒的梅花针,肩头着了铁广见
血封喉的毒龙镖。
莫说他的功力已经消失,即使没有消失,被这许多剧毒的暗器打着要害,只怕也是难以
保全性命。
雷震岳大吃一惊过后,连忙叫道:“尚老前辈,你莫,你莫动,我来帮你疗伤!”尚和
阳凄然一笑,说道:“我一大把年纪,难道你还要我苟活人间三十年吗?我后悔违背了对张
丹枫的允诺,如今败在张丹枫的高徒手下,这正是上天给我的报应。我还能够说话不算数
吗?”雷震岳还未跑到他的跟前,只听得“卜通”一声,他已是追随铁广夫妻之后,跳下钱
塘江去了。
铁广夫妻精通水性,又没有受伤,跳下去或许还可以侥幸逃生,他这一跳,在八月十八
“海神生日”的日子跳下钱塘江,谁也知道那是必死无疑的了。雷震岳叹了口气,说道:
“尚和阳好歹也算是开创一派的武学宗师,想不到竟是如此下场!”正是:
祸福本无门,便凭人自召。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广陵剑》——第四十回 友敌混淆行诡辩 是非大白破奸谋
梁羽生《广陵剑》 第四十回 友敌混淆行诡辩 是非大白破奸谋 东门壮在铁广夫妻一放暗器之时,已是料准他们的偷袭必然不能成功,早就在烟雾消散
之前溜走了。
雷震岳笑道:“今天他是公证人的身份,按照江湖规矩,与其今日与他为难,倒不如让
他再来捣乱的好,就只怕他不敢自投罗网。不过我还有一事未明,想问石星贤侄。”
“不知伯伯想要知道什么?”
“听说你们本来是打算留在苏州的,怎的忽然又到了这里?”
陈石星道:“我正是要把一个好消息告诉两位伯伯。”
单拔群连忙问道:“可是你们已经打听到葛南威的消息了么?”
云瑚笑道:“岂只消息,他的人已经回来了。”
单拔群喜出望外,“怎样找到他的?”
云瑚笑道:“单伯伯,你的眼光真是不差,给你说对了。”
单拔群一怔道:“我说对了什么?”
云瑚说道:“是那位巫姑娘将他救了出来,后来又在暗中帮助我们,我们才能找到他
的。”当下将找到葛南威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给单拔群知道。
单拔群笑道:“我早就看出那位巫姑娘对南威没有恶意,总算没看错人。南威如今是在
——”
陈石星道:“在我们离开苏州那天,他已经和丐帮的焦舵主前往太湖了。”
雷震岳霍然一省,说道:“对,太湖三十六家水塞的总寨主王元振今年做六十大寿,他
的寿辰是本月廿二日吧?”单拔群笑道:“正是。我本来想邀你一起赶会的。”
雷震岳笑道:“其实我也有这主意。不过在今日之前我可不知自己是否有命去喝他的寿
酒。现在是可以和你们一起去了。”
两天之后,他们已是一叶轻舟,逍遥在太湖之上。
风平浪静,凝眸望去,但见万顷茫茫,水天一色“,太湖七十二峰迤逦迎来,有如翡翠
屏风,片片飞过。
云瑚在这如诗似画的景色之中,也不禁逸兴遥飞,轻轻吟道:“燕雁无心,太猢西畔随
云去,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这是宋代词人姜白石的名句,云瑚低吟半阙,便即笑道:
“可惜现在未是黄昏,也没有雨。”
陈石星笑道:“还是没有黄昏雨的好。前两句何等洒脱飘逸,要是加上了后两句的景
色,那可就嫌有点凄苦了。”云瑚笑道。”不错,我现在着群峰起伏,隐现湖中,也只觉心
旷神怡,并无白石老人感受的那种‘数峰清苦’的滋味。”
说罢,忽地朝陈石星笑了一笑,按下去道。”面对如此幽美的湖光山色,我倒想听听你
的琴声了。”
陈石星道:“好,我给你弹一曲张于湖(宋代词人,曾中状元)的念奴娇。这首词虽然
写的是洞庭湖景色,移到此处,也很合适。”
云瑚说道:“不错,此词豪情胜慨,正合咱们心境。你弹吧,我给你伴唱。”琴声一
起,云瑚唱道: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树琼田三万亩,着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银
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短发萧萧襟袖冷,稳泛烩溪空阔。尽棍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弦独啸,不知今夕
何夕?”中秋才过三天,也算得是应景了。
琴声一止,忽听得有人喝彩道:“弹得好,喝得也好!”
雷震岳和单拔群听得有人喝彩,不禁也都是吃了一惊。原来在他们附近的水面,并无船
只。极且远眺,只是隐约可见一面风帆。若说喝彩的人在那条船上,距离这么远,还是听得
如此清楚,那人的功力之深,也就可想而知了。
陈石星吃了一惊,说:“这人用的似乎是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
雷震岳叹道:“不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当真说得半点不假。此人的内功之
高之纯,实是我平生仅见。想不到会在此处碰上如此人物。单兄,你对武林人物比我熟悉,
你可知道这人是谁么?”
连“一柱擎天”雷震岳都如此说,陈石星和云瑚不禁更为惊骇了。大家都把眼睛看着单
拔群,希望他能够说出此人来历。
单拔群想了一想,说道:“张丹枫大侠我曾有幸见过,要是张大侠尚未逝世的话,我会
怀疑是他。但张大侠早已在四年前去世,我可真想不到还有谁能有此功力了。”
雷震岳道:“他的功力竟比得上一代武学的大宗师张丹枫大侠么?”单拔群道:“比之
张大侠虽然还有不如,但在我所认识的武林前辈之中,已是没有能及他了。”
雷震岳道:“单兄,你见闻广博,你再仔细想想,或许这人你虽然并不认识,却曾听人
说过?”
单拔群道:“厉抗天的师父乔北溟当年是和张大侠分庭抗礼的大魔头,但听说他也是早
已在海外死了。”
陈石星道:“不错。厉抗天丧命在我师父掌下,我曾亲耳听得他说他那次是要找我的师
父为他的师父报仇的。既然用到‘报仇’二字,可知乔北溟的死讯是真不假。”雷震岳道:
“想不出那就算了。依常理推测,既然有这样的人物来到太湖,今天又是王元振的寿辰,自
必是来给王元振贺寿的了。咱们到了西洞庭山,料想就可以知道他是谁了。”
单拔群忽道:“我想起一个人来了!”
雷震岳道:“是谁?”
单拔群道:“东海龙王!”
雷震岳道:“东海龙王是什么人?”
单拔群道:“他是、是——”
正说话之间,前面那条船已是出现在他们的视力范围之内。
只见那条船大得惊人,约莫有二三十丈长,三层楼高。是一条名符其实的“楼船”。
雷震岳道:“这种楼船,似乎不是在江河行走的!”
单拔群道:“不错,这是用来飘洋过海的楼船。啊,你们看见了那面旗帜吗?”陈石星
定睛看去,只见一面大旗,在船头迎风飘扬。旗上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缉龙。
龙是帝王的标志,这条船居然敢用龙旗,先莫问主人是谁,他的胆大处亦是足以惊世骇
俗了。
单拔群吁了一口气,说道:“我猜得不错,果然是东海龙王!”那座楼船乘风疾驶,比
小船还快得多,没过多久,就只看见桅尖,船身已是隐没在烟波浩渺之中。依水程推断,这
条船已是到了西洞庭山的山脚,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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