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剑
笔都是现成的,不消片刻,云瑚就把这道圣旨写好了。
就在此时,忽听得外面一片喧哗。
有一个人喝道:“岂有此理,我不是长孙贝勒,谁是长孙贝勒?”这个人的汉语说得甚
为流利,正是那个瓦刺使者长孙兆的声音。
另一个人的声音可就更加难听了,宛如金属交击,铿铿锵锵:“你们到底捣的什么鬼?
我要见你们的皇上问去!哼,谁敢阻拦佛爷?”这个人是瓦刺国师弥罗法师。他故意炫露内
功,声音直达重楼,震得朱见琛的耳鼓都感觉嗡嗡作响。
朱见琛本来已经给陈石星说动了的,此时听得瓦刺使者来到,却又不禁有点心慌了。另
一方面,他又不禁有点诧异,“符坚城去了哪里?何以不是符坚城陪他们一起来呢?”
云瑚说道:“陛下莫慌,让我替你对付他们,先杀杀他们的气焰。”
云瑚怎样对付瓦刺使者,暂且按下不表,先说符坚城的遭遇。
他追踪那个神秘高手,不知不觉给引到御花园比较偏僻的角落。
他毕竟是个经验丰富的人,暮然一省,“陈石星的武功我是见过的,他的剑法极高,轻
功也很不弱。不过他的轻功似乎还未曾好到如此地步,莫非是我猜错了,这人并不是他?”
想至此处,不觉更加忐忑不安:“虽然我已有布置,不怕调虎离山,但倘若陈石星这小
子和云瑚那丫头双剑合壁,硬闯养心殿,只怕白登姜选未必抵挡得住。嗯,不知弥罗法师和
长孙兆来到养心殿没有,要是他们已经来到,弥罗法师倒可以和他们抵敌。”
心念未已,却听得弥罗法师的大骂之声远远传来。
弥罗法师是一路跑一路骂的,此时他们还没有来到养心殿。但符坚城听声辨向,亦已知
道他们是朝着养心殿那个方向跑的。
弥罗法师在路上用蒙古话骂人的,符坚城隐隐约约只听得懂一句,他翻来覆去骂的一
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符坚城不禁大为诧异:“谁人敢给他们气受呢?”
惊疑不定,符坚城当然是不敢再去追踪那个神秘高手了。
可是正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神秘人物现形了,微风飒然。袭到他的背后。
符坚城应变快极,立即便是反手一抓。
声音仍在耳边,哪知这一抓却是抓了个空。符坚城回过头来,只见一条人影闪入花树丛
中。
这人虽然现出身形,符坚城可还未有看见他的面貌,不过总还见着了一点影子。
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刚才那一抓虽然没有抓着,却已知道那人的功力略胜于他。不过
他亦有自知之明,自己的轻功可是远远不如那人,纠缠下去,只怕自己也讨不了“好处”,
他蓦然一省:“这人阴魂不敬,分明是有意要缠上我,我可不能上他的当。”
“胆小鬼,你不敢出来!我可没功夫和你纠缠,今晚且饶你。”符坚城喝道。
那人笑道:“胆小鬼,你不敢追来,我可偏要耍一耍你!”
符坚城这次早有准备,一觉微风飒然,立即双掌齐飞,用了奔雷掌的九成功力。
只听得那人“哎哟”一声。
符坚城只道那人已经受伤,心头大喜。哪知心念未已,只听得那人“哎哟”一声过后,
接着说道:“还好,没给打着。”回过头来,还是像刚才那样,只见到那人的背影一飘一
闪,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饶是符坚城艺高胆大,也不禁心头一凛:“这人形同鬼魅,可莫要着了他的暗算。”他
当然是不敢回过头去再和那人纠缠了,立即跑回养心殿。
跑了一半路,又碰上一个也跑得气喘吁吁的太监。他认得这个太监是汪直的心腹,这次
汪直本来是指派他带引瓦刺使者去谒见皇帝的。
两人碰上,不禁都吃了一惊。
“咦,符总管,你怎么不在皇上身边,却在这里?”
“你不是奉汪公公之命给皇上引见瓦刺使老的吗?怎的却一个人跑得如此匆忙?”
两人不约而同的都在向对方问。
符坚城道:“我本来是要到你们那边迎接瓦刺使者的,刚才却听见弥罗法师的声音在大
骂岂有此理。我知道他们是跑去养心殿,还以为你在陪同他们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情?”
那太监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情,这事情实在太过蹊跷。”
符坚城道:“好,把你知道的事情先告诉我,咱们再参详参详。”
那太监道:“皇上不是约定三更时分叫他们到养心殿的吗,后来改迟半个时辰,弥罗法
师已经很不高兴了。哪知——”
符坚城道:“出了什么事情?”那太监道:“哪知到了约定的时刻,长孙贝勒却睡在床
上,起不了身。”符坚城骇道:“他、他着了人家的暗算?”那太监道:“不但如此,他身
上的衣裳也给人剥去了!”
符坚城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哎呀,不好,那一定是有人冒充他去谒见皇上了。”
符坚城迈开大步就跑,把那太监远远的甩在后头。
弥罗法师和长孙兆怒气冲冲的来到养心殿。
殿外面的四个大内侍卫不禁都是大吃一惊。那个长孙兆还没出来,怎么又来一个长孙
兆。
那个认识长孙兆的卫士仔细打量。
长孙兆大刺刺的说道:“你们的皇上是在这里吧?去告诉他,我来了!”那卫士惊疑不
定,说道:“阁下是——”
长孙兆怒道:“你是不是大内侍卫,今晚奉命在此轮值的?”那卫士道:“不错。”
长孙兆哼了一声,怒气更浓,说道:“你既然是奉命在此值夜的大内侍卫,那你怎能还
不知道你们的皇上今晚是要在养心殿等候谁人?我是瓦刺使者长孙贝勒!”
刚刚上过阁楼的那个老卫士袁奎上前说道。”你当真是长孙贝勒?何以不见……”
他正在想问为何不见有太监陪同,按照双方原定的办法,是应该有个司礼太监汪直派来
的亲信,手拿一面可以在禁苑通行无阻的铜牌作为信物,带引密使前来的。长孙兆早已满肚
闷气,哪里还能按捺得住,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即大怒喝道:“岂有此理,我不是长孙贝勒
谁是长孙贝勒,我还没有责问你们捣什么鬼,你倒盘问起我来了!滚开,我自己会进去见朱
见琛,用不着你们通报了!”
袁奎是最忠心于皇上的老卫土,一听长孙兆直呼皇上之名,亦是不由得心头火起,“即
使你真的是瓦刺使者,如此气焰,我也不能让你去冒犯皇上!”
“对不起,宫中自有礼仪,请阁下稍待!”袁奎冷冷的拦在他的面前。
长孙兆大怒喝道:“什么狗屁礼仪,滚开!”
袁奎作势虚拦,双指对着他一掌推来的掌心劳宫穴,左手三指虚扣,那是“龙爪”极厉
害的一招,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长孙兆大吃一惊,情知不是袁奎对手,慌忙缩回手
掌。
“阁下倘若真是瓦刺使者,请自行尊重。”袁奎的“龙爪手”招式未收,淡淡说道。弥
罗法师忽地大踏步走上前去,眼睛里就好似没有袁奎这个人站在他的面前似的。
袁奎一手抓下,弥罗法师挥袖一拂,袁奎踉踉跄跄的接连退出了六七步,还要转了两个
圈圈方能稳得住身形。原来弥罗法师在这一拂之中,已经用上了第八重的龙象功。还幸对手
乃是袁奎,倘若换上了另一个大内侍卫,早已跌得爬不起身了。
弥罗法师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知道厉害了吧?贝勒,咱们这就进去,看谁
还敢拦阻?”
就在此时,忽见一个小太监手摇折扇,走了出来。这个小太监不用说就是云瑚了。云瑚
折扇一指,喝道:“何事喧哗?”袁奎说道:“有自称瓦刺使者的人求见皇上。”
云瑚说道。”皇上知道了。皇上有旨,传那个自称长孙兆的瓦刺使者进见!长孙兆怒
道:“岂有此理,我分明是瓦刺使者,什么自称不自称的?”
弥罗法师已知内中定有蹊跷的,说道:“贝勒先别动气,咱们见了朱见琛再问个清
楚。”
云瑚又是折扇一指,“只传自称是长孙兆的人,这个和尚不许进内!”
弥罗法师是瓦刺的国师,论地位还在长孙兆之上,一听朱见深如此“宣召”,气得七窍
生烟。
此时养心殿里面的卫士已经都跑了出来,袁奎作了一个手势,登时对弥罗法师采取了包
围临视的态势。
弥罗法师见如此阵势,倒是不能不脑袋清醒一些了,“我把这些鸟侍卫全都杀尽不难,
但如此一来,岂不误了大事?罢罢,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且权忍一时之气,让长孙兆去和朱
见琛说个明白。只要他一签约,那时我们要他怎么样他就得怎么样,还怕他不依从咱们的意
思重罚这班不知死活的卫士。”
弥罗法师不敢发作,长孙兆也只好蹩着一肚皮子气,独自跟随云瑚上那阁楼了。
假扮长孙兆的韩芷早已换回太监的服饰,被点了穴道的白登和姜选仍然有如泥塑木雕的
站在房中。
陈石星本来是作书生的打扮,此时多挂上一串朝珠,充当文学侍从之臣侍立在朱见琛身
旁。
云瑚把长孙兆领进御书房,关上了厚厚的房门。
长孙兆不知白登和姜选是被点了穴道,见他们站立的姿势,心头气上加气,“岂有此
理,朱见琛竟然放任这两个卫士如此装腔作势,可吓唬得了谁了?”他大刺刺的说道:“瓦
刺大汗命我问候大明天子安好。”
朱见琛“唔”了一声,并没给他“赐坐”。
长孙兆忍不住便大声说道:“我是来和皇上商谈和约的,请问皇上,你们的人捣什么
鬼,一再对我……”
“无礼”二字他尚未曾吐出唇边,倒是从陈石星口中喝出来了。
陈石星喝道:“长孙兆,你在皇上跟前,胆敢如此无礼!”长孙兆只道他是文学侍从之
民,朱见琛叩他参与机密,不过是要他在和约上斟酌一些字句的,压根儿就不把他放在眼
内,听了这话,不由得更是心头火起,喝道:“我还没说你们,你们倒说起我来了。哼、
哼,你是什么东西,我和你们的皇上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儿?”
长孙兆这番嚣张的举动早已在陈石星意料之中,如何对付他的办法,他也早已和朱见琛
商量好了。当下向朱见琛抛了个眼色。
朱见琛一来是必须先保得自己的安全,二来长孙兆如此气焰凌人,他身为九五之尊,面
子上也挂不住,不觉也动了气,于是他即按照陈石星刚才对他的“吩咐”,一拍桌子,说
道。”你是代表瓦刺大汗来与朕讲和的使者是不是?”
他这一拍桌子,虽然拍得不重,已是把长孙兆吓了一跳,当下瞪着双眼说道:“不错,
我是敝国大汗的全权使者,皇上,难道你还不知?”
朱见琛道:“联知道。但这位陈学士是谁?你知不知道?”
长孙兆听这口气,猜想陈石星定是得宠的近臣,但仍傲然说道:“他是何人?他出言不
逊,陛下难道还要袒护他么?”
朱见琛道:“他是朕的钦差大臣,你要讲和,先和他说。”长孙兆又惊又怒,说道:
“这是关乎贵我两国国运的大事,陛下何须另派钦差,一定要的话,也请陛下换一个人。”
朱见琛道:“你们的大汗派谁来作使者,朕管不住。朕派什么人和你商谈,你们也管不
住。你知道你是站在什么地方说话?在这里就得由联作主!”他在陈石星监视之下,鼓足勇
气把陈石星教他这番说话像念书一样念了出来,声音已是禁不住微微颤抖,但也正因如此,
就更显得似乎是动了气了。
长孙兆做梦也想不到朱见琛会这样斥责他,不觉倒是噤不敢声了。
陈石星冷冷说道:“我在听你求和之前,先要问你,你知不知罪?”
长孙兆道:“我有什么罪?”
陈石星道:“你既是瓦刺使者,理应知道使臣的礼节。为什么见了我们皇上,还不下
跪?”一声喝道:“跪下!”伸出手来按他了。
长孙兆即使想要跪下,此时也不甘愿如此被人强迫,他气得七窍生烟,骈指便向陈石星
肘尖的“曲池穴”一戳。他是要令陈石星变作滚地葫芦,摔在地上爬不起身他才下跪。
哪知他的指尖触着陈石星的手臂如触铁石,分明是点着了“曲池穴”,陈石却是神色丝
毫不变,反而是他“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陈石星的手掌已经搭上他的肩头。这一下长孙兆更是禁受不起,肩上
就似压了千斤巨石般,不由他不双膝一软,就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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