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剑
盛!
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铁杖禅师的铁杖溅出,点点火星,余峻峰的厚背
扑刀又损了两个缺口,尚宝山的铁琵琶一角打扁,机括亦已打坏,琵琶腹内的暗器是不能再
用了,他们以三敌二,在双杖合壁之下,兀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余峻峰气红了眼睛,喝道:“布刀网阵!”他带来的那班手下,本已布好阵势,得到命
令,立刻把圈子收缩,把黑白摩诃困在核心。
这一来形势登时大变,只见满空刀光盘旋飞舞,宛似千百道冷电精芒交叉穿插,当真便
似一张硕大无比的刀网,把黑白摩诃罩在当中!那两道绿光在白刀包裹之下,光华大为收
敛,但仍似玉龙矢矫,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吞波吐浪。
原来余峻峰号称“刀王”,不仅由于他本身的刀法精妙,他所创的“刀网阵”更是厉害
非常。“刀网阵”九个人一组,八人分站坎、离、兑、震、巽、乾、坤、艮八个方位,另外
一人居中接应,以快刀攻敌,分进合击,九人如同一体,对方决不能同时打死九个人,若图
各个击破,势必伤在乱刀之下。余峻峰训练出来的刀手本来有二十六名,全部带来,但因给
黑摩何先杀了两个,是以只能布成两组刀网阵,余下七人,作为后备。但这两组刀网阵已是
足够黑白摩诃对付的了。
余峻峰的这班手下若然单打独斗,在江湖上顶多只能算是、二流角色,但九个人合起
来,却足以和当世任何一个一流高手周旋,十八个人合起来,即使顶尖儿的高手只怕也是仅
能自保,无法破阵的了。
余峻峰布了刀网阵,仍是久战不下,蓦地醒起,喝道:“你们这几个傻瓜呆在这里做什
么?”
那七个充当后备的刀手只道庄主命令他们助战,不觉都是一呆。要知刀网阵是必须九个
人一组,方能发挥威力的。他们上去,布不成刀网阵,就只能各自为战了。对手如是之强,
各自为战,只消一个照面,就要伤在黑白摩诃杖下。
余峻峰眉头一皱,喝道:“傻瓜,还不赶快给我把那小子抓来!”这七名刀手方才知道
原来庄主是要他们去捉陈石星,大家松了口气,齐声应诺。余峻峰骂道:“蠢材,对付一个
乳臭未干的小子,用得着七个人全去吗?去两个!”他是患得患失,既怕陈石星逃跑,又怕
万一有甚闪失,刀网阵的弟子一受伤,没有后备刀手,那可不成。两名最胆小的刀手,连忙
抢先跑去。他们给这场恶斗吓得心惊胆战,当然是宁愿去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
愿留在这里充当后备了,哪知他们想要“趋吉避凶”,结果却是适得其反。
黑摩诃见过陈石星的刀法,知道他的刀法乃是无师自通,确实未曾得到云浩真传,余峻
峰的手下本领虽然有限,只怕他也是对付不了。激斗中陡地一声大喝;右手的绿玉杖格开余
峻峰的快刀,左臂一伸,竟然在乱刀斩劈之下,从刀网阵中硬生生的把一个人抓了出来。暴
雷也似的大喝声中,黑摩诃把那个人高高举起,作了一个旋风急舞,抛将出去!只听得两个
人的声音同时惨叫,授着是“卜通、卜通”的跌倒地上的声音。那个“人球”给黑摩诃抛出
百步开外,刚好撞着一个正在向陈石星跑去的刀手。
这个刀手给撞得抛了起来,刚好又撞着前面的同伴,前面那个汉子骨碌碌的滚下山坡,
后面这两个汉子则是重伤倒地,登时晕了过去!
这一下连环撞击虽然给陈石星解了危,但黑摩诃的左臂却已是受了一处刀伤,给利刃割
开一道三寸多长的伤口了。要知“刀网阵”是余峻峰的“镇山之宝”,岂是那么容易破的?
幸而这一刀不过割开皮肉,伤得还不算重。
刀网阵折了一个,亦即是开了一个缺口。在那瞬息之间,白摩诃当然也没放过机会,绿
玉杖一挑,把守在坎门的刀手打得筋断骨碎,倒在地上翻滚,杀猪般的狂吼!
铁杖禅师忙来接应,双杖相交把白摩诃的功势阻遏。余峻峰把那受伤的弟子踢开,喝令
两名后备的刀手补上空缺。
十八名刀手,目睹同伴惨状,无不心寒。余峻峰喝道:“你们放大胆子,黑摩诃业已受
伤,怕他作甚?”
黑摩诃纵声大笑,笑声震撼山谷,说道:“余峻峰,你欺负我受伤?你上来试试!”双
杖相连,倏地划成一道圆圈,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十八口钢刀全给双杖荡开。黑
摩诃余力未衰,杖尾直指余峻峰的面门,绿色光华,耀眼生颧、余峻峰连忙闪避。
陈石星听说黑摩诃受了伤,先是一惊,继而想道:“我在这里帮不了他们的忙,反而拖
累他们,倒不如走开的好。”
黑摩何逼退十八刀手,缓过口气,叫道:“你还不快走?走得越远越好!这些鼠辈害不
了我的,用不着你替我担心!”陈石星听见黑摩诃响亮的笑声,中气似乎还很充沛,放下了
一点心,背起古琴就跑,叫道:“好,我在山下等你!”黑摩诃喝道:“你尽管跑得远些,
我要找你,自然会找得着!”
陈石星拔步飞奔,可惜已是迟了一些时候。剩下的三名后备刀手,不待余俊峰的吩咐,
都追上来。陈石星不过跑出十多步,便给他们追上。铁杖禅师冷笑道:“黑摩诃,你虚张声
势,吓得了谁?”原来黑摩诃刚才笑声显示内力,乃是勉强施为,在陈石星听来,觉得他的
中气似乎还很充沛;但在武学造诣甚高的铁杖禅师听来,却已知道他是强弩之末,难以为继
了。
跟着余俊峰也识破了黑摩诃是虚张声势,想起自己刚才的害怕,不由得面上一红,说
道:“你们真的不用害伯啦!他是困兽之斗,谅也支持不了多少时候。”指挥十八名刀手,
布成了两个刀网阵,把黑白摩诃紧紧包围。黑白摩诃果然只能招架,无法重施故技,冲进刀
网阵中伤人了。
黑白摩诃在这边苦斗,陈石星在那边也是陷于苦斗之中。
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首先追到,陈石星反手一刀劈将过去。尚宝山远远叫道:“留心他
的宝刀!”那汉子道:“我知道!”快刀以“斜切藕”的招式疾削过去,由于他的刀法太
快,攻敌之所必救,陈石星不能不回刀防身,转攻为守。刀光人影一掠而过,那汉子连劈七
刀,都没有和他的宝刀碰着,已是攻得他有点应付不暇。说时迟,那时快,另外两名刀手也
来到了。
这三名快刀手,论单独的本领,在江湖上还不能算是什么角色,但对付陈石星则是绰绰
有余,陈石星给他们攻得手忙脚乱,虽然仗着宝刀之利,仍是左支右绌,险象频生。不过也
幸亏他手上有把宝刀,否则后果更难想像。陈石星暗暗叫苦,忽叫得黑摩河叫道:“与其以
客犯主,不如为主待客。嫩胜于老,迟胜于急!”
脑海中灵光一闪,黑摩柯所授的要诀登时提醒了他。陈石星呼的一刀劈出,已是颇得云
家刀法的神髓,刀尖迎接正面刀手的锋刃,刀柄磕撞左面刀手,刀口斜斜削下,吓得右面那
个刀手也连忙缩手。这一招“云摩三舞”,正是黑摩何刚才用来削掉余俊峰头发的那一招!
他使这招,当然远远不及黑摩柯使得那么神妙,但这三名刀手也是远远不及他们的主人“刀
王”余俊峰。陈石星领悟云家刀法的精义,一使出来,虽然尚未能够取胜,已是力足自保!
不过他所领悟的刀法,这次还是第一次使用,使得对是不对,自己也不知道。黑摩诃喝
道:“目中有敌,心中无敌!尽其在我,管他强弱!”
这四句口诀正是上乘武学的精华所在,“目中有敌”,即是在交手时要认真对付敌人,
“心中无敌”则是不管敌人多强,和他们拼斗,就必须蔑视他。
陈石星正是因为第一次使用自己所领悟的刀法,心中缺乏自信,听到这四句口诀,心领
神会,登时精神大振。一口气连环三刀,反守为攻,朗声说道:“多谢指点!”那短小精悍
的汉子见他刀法的威力突然大增,又惊又急,喝道:“犄角相连,乱刀劈他!”他们三个人
虽然布不成刀锋阵,但由于平素配合惯了,攻守配合,互为章法。威力确也不可小觑。激斗
中听得嗤嗤声响,陈石星的衣裳被刀锋荆破,一副袖子都给他削去,在乱刀斩劈之下,化为
片片蝴蝶!不过由于是快刀一削即过,衣裳虽然破烂,可没伤着他的皮肉。若在从前,陈石
星处于这样危险的情形下,胆子再大,恐怕也要慌了。此时他对身受的危险却似毫无所觉,
斗了一百多招,刀法越来越是纯熟,熟能生巧,所领悟的精义也越来越多。
舍死忘生的恶斗中,陈石星一声大吼,猛地又是一招“云摩三舞”,宝刀挥出!同样的
一招“云摩三舞”,第二次在陈石星手中使出,威力可是比第一次大得多了。
霎然间,面前刀光四散,只听得裂人心肺的一声惨叫,向陈石星正面攻击的那个短小精
悍的汉子,一条右臂已是给陈石星的宝刀削了下来,倒在血泊之中。左面那个汉子钢刀断为
两段,虎口划破。右面那个汉子给刀柄撞着了胁下的“愈气穴”,痛得掩着小腹,伸不直
腰。这两个汉子,顾不得身受重伤的同伴,负痛狂奔。
陈石星从没杀伤过人,忽然在苦斗中获胜,想不到自己这一刀威力竟是如此之大,眼看
那断了一条手臂的敌人,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倒在血泊之中翻滚,这刹那间,陈石星反而
不觉吓得呆了。黑摩诃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一见陈石星得胜,便即叫道:“此时不跑,更
待何时?你要去什么地方自己去吧,我有办法找到你的。”陈石星抬头一看,只见黑白摩诃
仍然困在刀阵中,白光绿光,忽合忽分,缠斗正急。他的武学造诣尚浅,看不出是哪一方占
了上风。心里想道:“看这情形,黑白摩诃暂时虽然未能脱困,倒是未见显露败象。我跑开
之后,他们用不着分心来照顾我,说不定就可战胜强敌。”此时他对黑摩诃已是极为佩服,
黑摩河所说的话,他也是完全相信。由于余俊峰、尚宝山等人在场,他怕泄漏张丹枫的秘
密,于是说道:“好,我在你们要去的地方等你!”便即飞跑下山。此时他业已相信黑白摩
诃是张丹枫的朋友,只道他们亦已知道张丹枫的隐居之处,他这么一说,黑白摩诃料想也该
知道,他要去的地方乃是石林了。
陈石星好似做了一个噩梦,跑了一会,已是听不见兵刃碰击之声,心里想道:“人真是
不可貌相,我以为这两个老头是大恶人,谁知他们却救了我的性命。要是能够和他们一起到
石林去见张大侠那就好了。”想起自己的遭遇之奇之险,不禁心中犹有余悸。
正在跑下山坡之际,忽所得草丛中有人呻吟,陈石星收不住脚步,踢着一个人,突然给
那人抱着双腿。陈石星吃了一惊,低头一看,在暗淡的月光下依稀认得,正是那个被黑摩诃
用人球撞得滚下山坡的刀手。他伤得很重,双腿都已跌断,紧紧抱着陈石星不放。
陈石星不忍他受痛苦,替那刀手敷上金创药,那刀手也感激他的好心,在知道他要去的
地方之后,就指点了他下山后应走的方向。
下得山来,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时分,山风吹来,隐隐听见啸声,也不知是虎啸还是人
啸。陈石星不觉有点儿喘喘不安,“那两个天竺老头不知脱险没有?”但想自己身负血海深
仇,决不能留在险地。余峻峰有那么多手下,黑白摩诃即使能够打败他们,也不能够将他们
尽歼。万一有几个漏网的追下山来,给他们追上,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他趁着大清早路上没有行人,施展轻功,一口气跑了十里,到了一个小镇,买两套现成
的衣眼换了破衣,饱餐一顿,又再西行。陈石星一路提心吊胆的前行,可喜却是平安无事。
日头还未落山,他已经走了一百多里路了。
“但愿老天保佑,我能够平安到达石林,找着了当今之世第一剑客张丹枫,学成武艺,
回去报仇。不过听说张丹枫年纪已经很老,不知是否还活着?那两个天竺老头是张丹枫和云
大侠的朋友,如果我能够再见他们,请他们教我一点本领,想来他们也会答应?”陈石星打
的如意算盘,可惜跟着来的却是失望。
他一路西行,这天已经第三天了。一路上倒是平安无事,但却没有碰见黑白摩诃。
正在他怅怅悯悯,独自前行之际,忽听得有人叫道:“啊呀,你,你不是那位小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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