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剑
师等人联手,那天晚上,和黑白摩诃恶斗了一场的那个“刀王”余峻峰。
只听得龙成斌说道:“余庄主,假如张丹枫未死,咱们恐怕还得小心。你看,是不是由
我去假冒陈石星那小子更好一些?”
余峻峰道:“张丹枫若还未死,那小子当然已经变成他的徒弟了,你怎么能够再假冒
他?”
龙成斌小声笑道:“我可以颠倒过来,把真的说成是假的。我有他的剑谱和宝盒为
凭。”
余峻峰道:“张丹枫虽然年老,未必就糊涂了。恐怕骗不过他吧。”
龙成斌道:“余庄主,要是咱们自忖打不过张丹枫的话,这个办法,还是值得冒险一
试。”
过了一会,才听得余峻峰说道:“据我所知,厉抗天在三年前已经和鸠盘婆及六阳真君
来过石林,但直到现在,都听不到他们的消息。也不知他们是给张丹枫杀了,还是张丹枫给
他们杀了?又或者他们都已同归于尽了?不过,纵使作最坏的打算,是他们给张丹枫杀了,
张丹枫年纪老迈,经过这场恶斗,也一定元气大伤。凭我的快刀,也未必就会输给他了!”
龙成斌道:“那么咱们是决定硬来啦?”
余峻峰沉吟片刻,说道:“咱们的来意,本是想探明虚实的。你先进去看一看也好,我
伏在暗处……”
说话之间,他们已是将要踏进剑湖的入口。
陈石星按捺不住,一跃而出,喝道:“鼠辈敢来骚扰我的师父!”
龙成斌大吃一惊,叫道:“小兄弟,你……”说时迟,那时快,陈石星已是唰的一剑向
他刺去!
双剑相交,当的一声,火花四溅。龙成斌手中的长剑已是给削为两段。百忙中一个鹞子
翻身,倒跃出三丈开外,只觉头皮一片沁凉。把手一摸,半边头发也给削去了。
照面一招,陈石星就不但削断他的兵刃,还险些割掉他的头皮,龙成斌这一惊固然是非
同小可,陈石星也是颇感意外。
原来陈石星宅心仁厚,他这一剑并非想取龙成斌的性命,而是想刺中他的穴道的。三年
之前,龙成斌的本领虽然比他高明,但相差也没多少,故此,陈石星并没使无名剑法的绝妙
杀手。他以为龙成斌根本无法招架他的快剑,就会给他刺中穴道。
但结果却是,龙成斌的兵刃虽给削断,但毕竟是双剑相交了,亦即是他最少已能够招架
一招了。而且陈石星也没刺中他的穴道。
“这是他的剑法比前高明了呢?还是我所学的剑法其实没有真正练成呢?”陈石星在颇
感意外的情形之下,不觉怔一了怔。
龙成斌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躲在乱石丛中,尖声叫道:“这小子厉害得很,余庄主,余
庄主,你、你快来呀!”
余峻峰根本没有看见他们过招的情形。
他踏进剑湖的入口,目光就给湖边的两座坟墓吸引住了。
一座是“天竺友人黑白摩诃之墓”。墓碑是张丹枫刻的。
一座是“张大侠丹枫之墓”,下书“弟子陈石星立”。墓碑是陈石星刻的。
余峻峰看见这两座坟墓,他的欢喜,就像龙成斌的吃惊一样,同样都是非同小可!在龙
成斌尖叫之时,他也狂喜叫道:“张丹枫已经死了,已经死啦!”
余峻峰最忌惮的张丹枫已经死了,张丹枫最得力的帮手,武功在他之上的黑白摩诃也已
死了,余峻峰哪里还会把陈石星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放在眼内?
“嘿嘿,这小子有什么厉害?龙相公,你若害怕,躲远些,让我将他收拾!”余峻峰回
过头来,哈哈笑道。
陈石星缺乏自信,他知道余峻峰是武林中顶尖儿的角色,远非龙成斌所能相比,心里想
道:“打恐怕是打他不过的,不过今日却是非和他拼命不可!”于是唰的一剑,就是杀手绝
招。
余峻峰见多识广,但一看陈石星这一剑来势飘忽,似是青城派的“峰回路转”,又似嵩
山派的“叠翠浮青”,剑势如环,奇幻莫测,不觉一怔:“这是什么剑法?”
说时迟,那时快,陈石星剑尖吐出碧莹莹的寒光,倏然间已是直指面门,耀眼生花!
余峻峰霍的一个凤点头,快刀削出,以攻为守,还了一招。
刀剑并没相交,但听得“嗤”的一声,余峻峰的衣袖给削去一幅,陈石星的腰带,却也
给余峻峰的快刀削断。兵刃并没有碰着,彼此吃了点小亏,损了衣物。这是由于双方抢攻,
出手都快的缘故。
但其实陈石星这一招杀手,本来可以令得余峻峰不死也要受伤的,只因他缺乏自信,难
免慌张,这才给余峻峰打成平手。
余峻峰暗暗一惊:“这小子果然有几分功夫。”但他还不知道,陈石星的本领其实尚未
发挥出来。吃了小亏,大怒喝道:“好小子,胆敢和我动手!十招之内,我姓余的不杀了
你,誓不为人!哼,哼,杀了你,再挖张丹枫的坟墓!”
陈石星一听他要挖师父的坟,火气就大了,喝道:“你敢!”就在说话之间,余峻峰已
是一口气斫出六六三十六刀,有的是一招三式,有的是一招四式,但总而言之,早已是过了
十招开外。陈石星也还了七剑,中间只有一次刀剑相交,余峻峰的刀锋损了一个缺口。
陈石星冷笑道:“十招早已过了,你誓不为人是不是?不过你本来就不是人,我也不必
和你计较了。”
余峻峰满面通红,忍住心头怒火,想道:“这小子用的是宝剑,我得把闪电刀法施展出
来,别让他削断我的兵刃!”于是咬牙狠斗,快刀越展越快,恍如天风海雨,迫人而来!
陈石星记着张丹枫所传的“目中有敌,心中无故”的要诀,目光所注,只是对方的剑
尖。敌人是强是弱,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无名剑法”讲究的是临机应变,自然妙成。敌人一刀劈来,己方自然而然的就会变出
最恰当的应招,并无一定章法,却又是融汇各家之长。余峻峰急攻不下,只觉对方的奇招妙
着,层出不穷。他的刀法本来是以变化繁复著称的,但陈石星的剑法、瞬息百变,繁复精微
还在他的刀法之上。余峰峰不由得越打越是吃惊。
陈石星初时殊无自信,打了一会,却反而气定神闲了。心里想道:“奇怪,三年之前,
我看他的刀法,快得看也看不清楚,但现在看来,却也寻常,似乎还不及三年之前的奇快。
怎的在这三年之中,他非但没有进步,反而退步了呢?”
其实并不是余峻峰退步,而是陈石星的进步远在对方之上。此消彼长,是以余峻峰的所
谓“闪电快刀”,在他眼中已是甚属平常。
双方越斗越紧,陈石星的无名剑法展开,在不知不觉之间,己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剑影刀光,急如掣电。在余峻峰看来,只觉四面八方都是陈石星的影子。此时方始暗暗
后悔,不该太过轻敌,但悔之已晚,此时他想要逃走,亦已冲不破陈石星的剑幕了。
斗到酣处,陈石星的白虹宝剑陡地反手一圈,剑花锗落,宛如洒下满天繁星,把余峻峰
荡起的一圈圈“刀浪”全部反逼回去,余峻峰大叫一声,倏地倒纵出三丈开外。
陈石星怔了一怔,心里想道:“他尚未落败,怎的就要逃跑,莫非是计?”喝道:“有
胆的你再来和我斗三百招!”口中说话,横剑当胸,凝神待敌。
只见余峻峰晃了两晃,嘴角沁出血水,忽地“卜通”一声,就倒下去。
陈石星还不敢相信这个大名鼎鼎的“刀王”,真的已经被自己杀了。过了一会,不见余
峻峰动弹,他走上前去,一脚把余峻峰赐得在地上翻了两翻,这才知道,余峻峰确实已经死
了。
陈石星又惊又喜,“早知他如此不济事,我刚才出手应该稍轻一些,留下一个活口。”
原来陈石屋由于缺乏自信,深恐不是“刀王”之敌,是以在一有机会可乘之时,自然而
然的便是全力进击。最后的一剑,他已是刺着对方的死穴,但他自己却未知道。
陈石星不觉有点后悔,心想早知可以胜得了他,应该将他生擒更好。他是想从余峻峰口
中,盘问出口供,好解决他心里的一个疑问——“一柱擎天”雷震岳是否和他们一党,现在
余峻峰已死,这个闷葫芦只好留在心里了。
但死了一个余峻峰,还有一个龙成斌。“龙成斌大概也会知道他们同党的一点秘密
吧?”
“龙成斌,你出来,我不杀你。我只要你和我说实话!”陈石星叫道。
石林寂寂,唯闻水声。哪里有人回答?
陈石星找遍石林,龙成斌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我也应该离开石林了。其实用不着盘问余峻峰,我爷爷之死,即使不是雷震岳亲手杀
的,也必定是他所害无疑。不然那日在七星岩之事,哪有如此凑巧,龙成斌这小子慢慢再找
他算帐吧,我还有许多要紧的事情,必须一一去做呢!”陈石星回到石窟,收拾行囊,眼光
一瞥,看见黑白摩诃留下的绿玉杖,不觉有点踌躇。黑白摩诃临死之前,是曾拜托张丹枫代
为保管,留待他的天竺弟子前来讨取的。但他的天竺弟子,却一直没有来到。
这两根绿玉杖和白虹、青冥两把宝剑,都是稀世之宝,但宝剑容易携带,两根绿玉杖带
在身边,却是惹人注目,且也不易收藏。陈石星只好把它埋在石窟之中,出去的时候,用大
石堵上。从剑峰下面望上去,倘非本来就知道剑峰上有这个石窟秘密的人,根本无从发现。
剑峰峭立如笔,能够爬上去的人已经不多,能够发现这个石窟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了。万一
给人偷去,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他在师父坟前默祷:“弟子今天要和你老人家告别了,你吩咐我的事情,我一定会替你
办到。求师父在天之灵,保佑弟子能报大仇。”在师父坟前重弹一遍“广陵散”,作为告别
的祭札。
一阙告终,既有伤心出有欣慰。心里想道:“‘广陵散’曾经失传千年,但师父的剑法
却是不会变成广陵剑吧?我会将他交给霍师兄,让他发扬光大,传之后世的。”他知道师父
晚年最大的心事,就是恐怕自己所创造的无名剑法好像“广陵散”一样,变成绝响。
走出石林,阳光满地,这是一个大好的晴天,陈石星的心里却是有着阴霾。
走出石林,天地豁然开阔,但茫茫人海欲何之,倒是令得陈石星费煞踌躇了。
故园风物惹相思,何况他爷爷的大仇也正待他回乡去报。
不过他虽然起了还乡之念,却并没有便即还乡。
因为还有比报仇更紧要的事情待他去办。
“死别生离,同属伤心恨事。我的爷爷死了,我明明知道回去见不到他,我还是想要回
到他的坟前祭扫,那位云姑娘,等了三年,仍然未见她的爹爹回来,恐怕早已望眼欲穿了。
唉,亲人死生未卜,她这份长时间忧急等待的心情,只怕也是比起业已知道亲人的死讯,更
加痛苦吧?”
陈石星再又想道:“前日那些难民告诉我,瓦刺的大军,正在雁门关外集绪,准备随时
进犯中原。云大侠的家乡在山西大同府,那正是雁门关所在之地。假如我不及早找她,战事
一起,马乱兵荒,那就不容易找到她了。而且她是一个单身女子,纵有武功,在战乱之中,
乏人照顾,也是有危险的。万一她有什么意外,我又怎么对得起师父临终的嘱咐?怎么对得
起云大侠对我的信赖呢?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云大侠的遗物和师母这把青冥宝剑,都是要我交给那位云姑娘
的。这桩事情,应该先办!我不能让她再焦急的等待下去了,爷爷的大仇,反正我已经等了
三年,再等三年去报,那也不迟。”
陈石星想了又想,终于决定暂缓报仇,先到大同府去找云浩的女儿。
从石林到山西的大同府,这是比回乡更为遥远的路程。
他到山区的小镇买了一匹健骡代步,并向外地逃难来的商人打听往大同府的走法。那些
人听说他要去大同府,都很诧异,不过还是详细的告诉了他。。
一条路是向南走,再折而北走,经川东,出湖北,入河南再进山西。这条路比较安全,
但路途较长,恐怕最少也得走三个多月。
一条路是向北走,从大理入川西,径入汉中,再经陕北便可直入山西。这条路快捷许
多,不过走的多是山路,难行得多。沿途也不平安。但走得快的话,两个月就可到达目的地
了。
陈石星急于了此大事,决定采取后一种走法!
从石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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