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剑
疑。后来的事,你虽没有目击,我也可以猜想出未。我猜一定是一柱擎天和他联手,尽歼群
盗,并且为他医好了伤。嗯,你在想些什么?”
陈石星道,“我在想着两件事情。第一件,单拔群为什么要在尊府的石狮上留下掌印?
他是成名的大侠,该不会毫没来由的弄这个恶作剧的。”
“云夫人”道:“不错,单拔群并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他这样做定有来由。但究竟为
了什么,我也还是猜想不透。第二件呢?”
陈石星道,“云大侠和单拔群约会的秘密,是谁泄露出去的呢?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三
个人,云大侠、单拔群和雷震岳,如今已经知道不是单拔群了,那么假如不是雷震岳又是谁
呢?”
“云夫人”面色苍白,涩声说道:“我敢担保不是雷震岳,但我们也不必胡思乱猜,事
情总有水落石出之日。泄露秘密,害死我的丈夫的人,我敢相信,我总有一天会抓着他
的!”她说这话的时候,心情痛苦到了极点。”
事实是她已经知道了这个泄漏秘密的人,而且这个秘密还是由她的疏忽,以致给那个人
偷听去的!认真说来,她也是间接泄漏秘密的人!
陈石星发觉“云夫人”面色有异,以为她是说话多了,精神疲倦,便道:“伯母,你歇
歇吧。我给你弹奏一阙安神曲。”
“云夫人”目注窗外,若有所思,对陈石星的说话恍似听而不闻。陈石星吃了一惊,只
道她的心病又发作了,正想问她,“云夫人”忽地回过头来,竖起一根指头,在唇边摇了一
摇,示意叫他别要作声,随即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有人来了,你快躲起来,我会对付他
的!”
陈石星不知来者何人,心想自己在她女儿的闺房之中,和她一起,虽说行事光明,“云
夫人”也要多费一番唇舌解释。在这样情形底下,是该暂且避避嫌疑。但急切之间,却不知
躲到哪里的好。
“云夫人”一指衣橱,陈石星无暇思索,只好躲进衣橱,刚把橱门关上,果然便隐隐听
得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似乎是刚刚踏上石阶,推开大门,走进屋内。听脚步声,来的共有
三人。
陈石星又是吃惊,又是惭愧,心里想道:“云夫人虽在病中,听觉也是这样灵敏,比起
她来,我真是差得太远了。”那三个人走进大门,一面低声说话,一面小心翼翼的搜索前
进。陈石星凝神细听,蓦地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那个铁掌金刀单拔群不知走了没
有?”
陈石星大吃一惊,怒火不由得从心头升起。说话的这个人,不是龙成斌是谁?陈石星固
然是惊怒交加,“云夫人”可比他还要多几分气恨。她早已听得龙成斌在门外说话的声音,
知道是他来了。“敢情是浩哥在天之灵,要我为他报仇。鬼使神差,特地把这个小贼送上门
来!”
跟着听得一个比较苍老的声音说道:“那天他炫露功夫,以为我们已经给他吓走,料他
也想不到我们还会再来。他还守在这里做什么?”
第三个人说道:“单拔群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我倒想会会他的铁掌金刀。”
龙成斌笑道:“那天只有我和百都头一起,对他不免有几分忌惮。如今你们两人联手,
自是不用怕他了。”
陈石星和“云夫人”听到这里,都是恍然大悟。原来单拔群之所以在石狮止留下掌印,
是为了阻吓他们进入云家,亦即是为了保护云瑚的。陈石星蓦地想起一事,在衣橱上轻轻一
弹。
“云夫人”耳朵贴近衣橱,听得陈石星的声音细如蚊叫,只是说出“古琴”二字。
要知陈石星这张古琴,乃是龙成斌曾经见过的,他恐怕龙成斌认出,故此特地提醒“云
夫人”。此际那三个人的脚步声已是从客厅踏进内院,他自是不能多说了。
“云夫人”瞿然一省,“不错,这张古琴乃是宝物,想必他是恐怕我和龙成斌动手之
时,失手打坏他的宝物,其实这是他的过虑了。”她自忖要制伏龙成斌易如反掌,但陈石星
既然有此顾虑,小心一些也好,于是在女儿的梳妆台上找了一幅红绫,把古琴覆盖。那三个
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走近云瑚的卧房了。
“云夫人”躺在床上,吁吁喘气。
龙成斌又惊又喜,敲了敲门,说道:“谁在里面?”
“云夫人”也装出又惊又喜的模样,喘着气说道:“是斌侄么,你和谁一起来了?”
龙成斌大失所望,只好恭恭敬敬的回答:“不错,是我。婶娘,你的病好了么?怎么不
在家中养病……”他本来以为在房中的是云瑚的。
那两个人听见“云夫人”的声音,也是大感意外,连忙在门外肃立,说道:“禀告夫
人,卑职石广元、沙通海奉了提督大人之命,来接云小姐上京,不知夫人在此,还请恕
罪。”这两个人是她丈夫手下武功最好的两个军官,“云夫人”心里想道:“我若是没病在
身,要对付他们并非难事。但我何必自贬身份,和他们动手。”于是说道:“斌儿,你进来
吧。石都头、沙统领,麻烦你们在门外守卫,别让外人走进。”那两人听得“夫人”吩咐,
不敢不依,诺诺连声,走出外间。
龙成斌推开房门,只见“云夫人”躺在床上,面如金纸,气喘之声可闻,看这情形,她
的病似乎还很不轻。当下放下了一半心,说道:“婶娘,你这是何苦?我已经告诉婶娘,叔
叔是早有安排,准备来接瑚妹的了,婶娘何必亲来?”躺在衣橱里的陈石星越听越是惊异:
“怎么龙成斌竟然是云夫人的侄儿?那个‘提督大人’又是她的什么人?”
“云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我也知道你的叔叔会来按她的。不过,是我自己的女
儿,我当然特别关心。大同危急,我只有扶病来了。想不到来到这里,没见着瑚儿,我反而
病倒了。”
龙成斌大为失望,说道:“好在大同之围已解,瑚妹或许会回来的。婶娘,你觉得怎
样,我请个大夫给你看看。”
“云夫人”作出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斜倚靠枕,向龙成斌招了招手,断断续续的说
道:“我,我这病,恐怕、恐怕是不行的了。你,你过来,我,我有话和你说。”
龙成斌应了一个“是”字,忽地眼光一瞥,发现梳妆台上覆盖着古琴的那幅红棱,他虽
然没有看见古琴,但从形状推断,这样一件东西,决不会是女孩儿家的妆台用具,不由得起
了疑心,蓦地揭开那幅红绫一看,登时认出了是陈石星那张古琴。
龙成斌情知不妙,心头卜通通的跳,力恃镇定,说道:“婶娘原来是喜欢弹琴的么?我
一直都不知道:“
“云夫人”道:“病中无聊,找一张琴胡乱弹弹解解闷儿。”
龙成斌游目四顾,没发现有人躲藏的迹象,心里想道:“陈石星如果没有来过,他的琴
怎么会在这儿?”当下退后几步,说道:“我忘记了有点事情要吩咐他们,马上回来。”
“云夫人”察觉他的面色有异,如何肯让他走掉,说道:“好吧,你快点回来。”等他
转过了身,将要走到门边的时候,突然以肘支床,一跃而起,严如饿鹰扑兔,一抓就抓着了
龙成斌肩上的琵琶骨。
龙成斌“哎哟”一声叫道:“婶娘,你!”“云夫人”在他耳边说道:“噤声,你敢叫
嚷,我立即取你性命!”
“云夫人”故意也是“哎哟”一声叫了起来,跟着说道:“扶我起来。你别怕,我不过
碰着点儿,不碍事的。”这几句话自是说给大门外把守的那两个人听的。
过了会儿,“云夫人”凝神静听,没听见那两个人走回来的脚步声,放了点心。当下扣
着龙成斌的脉,把他拖近床前。
龙成斌低声说道:“婶娘,侄儿好像没有什么得罪你老人家的地方——”
“云夫人”道:“我有事情问你,你要实话实说!”
龙成斌道:“侄儿怎敢欺骗婶娘?”
“云夫人”冷笑道:“你这句话就是骗我。云浩到桂林去和单拔群约会的事情,是不是
你暗地里告诉了叔叔,布下陷阶,将他们谋害的?”龙成斌大惊道:“婶娘,你,你说什
么?我根本不知有此一事。”
“云夫人”冷冷说道:“那天你偷听我们的说话,你当我不知道么?不过当时我还未想
离开龙家,也想不到你会暗中下此毒手,才不说破罢了。我最恼恨别人骗我,你若实话实
说,或许我还可以饶你。”
龙成斌燃起一线希望,心里想道:“不错,她已经嫁给叔叔,岂能毫无顾虑离开龙家?
我把事情都推到叔叔头上就是。她若不敢离开龙家,谅她也就不敢杀我。”于是说道:“婶
娘容禀,非是侄儿胆敢骗你,这都是叔叔的主意。”
“好,你说下去,你,你们为什么要害云浩?你又为什么要造陈石星的谣?”
“婶娘,不是我要害云大侠的,是叔叔要害他的。唉、叔叔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你的
好,他说,婶娘的身份已经是提督夫人,倘若还是和云浩……?”
“云夫人”满面通红,斥道:“我不要听他的说话,你只须把事实告诉我!”
躲在衣橱里的陈石星,听到这里,惊诧无比,“原来云夫人早已改嫁,是个贵为九门提
督夫人的命妇了。且看她是依恋富贵还是要为云大侠报仇吧。”
龙成斌道:“侄儿身受叔叔大恩,不敢不把那日听见的事情告诉叔叔,但我也想不到叔
叔就要除掉云大侠的。”
“云夫人”道:“你不必忙着为自己辩解,我不耐烦听你的废话!”
龙成斌应了一个“是”字,说道:“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叔叔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立即
派人通知黑石庄的庄主余峻峰。”
“云夫人”道:“就是那个有‘刀王’之称的余峻峰吗?他和你的叔叔——”
龙成斌道:“他是早就有心投效朝廷,和叔叔时常往来的。不过婶娘不知道罢了。余峻
峰这人狡猾得很,并没亲自出马。他找了厉抗天、尚宝山、毒龙帮………
“云夫人”听罢,问道:“一柱擎天雷震岳是否与你们同谋?”
龙成斌怔了一证,“这臭婆浪不知是真的对一柱擎天起了疑心,还是假意试探我的?她
究意知道了多少呢?”
“云夫人”沉声斥道:“究竟是也不是,为何不说?”躲在衣橱里的陈石星竖起耳朵来
听,不觉发出了一点轻微声息。龙成斌何等狡猾,听得声息,心念电转,登时想到,“这小
子一定还在这间房内,云浩被害的事情,也一定是他告诉这个臭婆娘的。叔叔和余、厉等人
设计谋害云浩的布局甚为巧妙,这小子自是难免要对一柱擎天有所怀疑了。好,我何不正好
将计就计,移祸东吴!”于是故作支吾,讷讷说道:“婶娘,你说的是——”
“云夫人”道:“一柱擎天雷震岳。他喜欢结交江湖人物,难道没有听过他的大名?”
龙成斌作暮然省起之状,说道:“不错,我记起来了。一柱擎天雷震岳的确是参与谋害
云大侠的幕后之人!”
“云夫人”变了面色,“谁告诉你的?”
龙成斌道:“没有人告诉我,是我偶然听得叔叔和余庄主的使者在书房中的密语的。”
“云夫人”道:“他们说些什么?”龙成斌道:“叔叔告诉那人,一柱擎天雷震岳是
‘自己人’,叫他们无须忌惮,到了桂林,尽可和雷震岳商量,我还听得那人笑道:‘如此
说来,云浩和单拔群相约在桂林相会,那不正是自投罗网么?”
“云夫人”又惊又怒,说道:“你当真听得他们这佯说么?我可不信一柱擎天会是你们
的‘自己人’!”龙成斌道:“婶娘不相信我也没有法子。不过当时我确实是听得他们这样
说的!”
“云夫人”道:“后来呢?”龙成斌道:“我是偶然经过书房的,听得叔叔有客,我不
敢进去,也不敢老是躲在外面偷听,后来他们说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一柱擎天雷震岳的为人“云夫人”都是听得前夫云浩说的。由于她相信她的丈夫,因此
对雷震岳也深信不疑。但毕竟她没有亲自见过雷震岳,如今听得龙成斌这些说话,她的信心
不觉有点动摇了,“追逐富贵功名之念,不但凡人难以避免,不少英雄豪杰,也是因此改变
了初衷。恐怕我也不能太过相信一柱擎天了。”
连“云夫人”都已起了怀疑,躲在衣橱里偷听的陈石星,听完龙成斌这番说话,对一桂
擎天自是更加不能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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