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剑





  “他又叹了口气,说道:‘我比她大着十岁呢,一向又是把她当小妹妹一样,怎好意思 
开口。’” 
  “我说用不着你向她开口呀,找个大媒,向她爹爹去说就是。” 
  “他说,这位姑娘的爹爹已经失踪了三年,她只是孤零零一个人在家里的!” 
  “说到这里,我才恍然大悟,登时跳了起来,嚷道:‘原来你说的是云大侠的女儿,我 
们的云家小妹子!”’ 
  郭英扬料想不到,云瑚更是料想不到!她偷听郭钟二人的谈话,听到这里,不觉粉脸通 
红,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了。 
  段剑平和她“开玩笑”的那幕往事,她本来早淡忘了的,如今突然听人提出,这幕往 
事,不觉重又泛上心头。 
  当时她还只是八九岁的小姑娘,那天她要段剑平陪她下河捉鱼,那是一条黄水混浊的淤 
泥河,段剑平是“小王爷”的身份,几曾做过这种事情?为了逗云瑚高兴,只能战战兢兢的 
陪她踏进淤泥河里,他越怕弄脏,云瑚就越发顽皮,故意把浊水泼在他的身上,把他一件簇 
新的衣裳弄得满是污泥。云浩出来找他们回去吃中饭,刚好看见女儿戏弄段剑平的情景,带 
笑责备女儿道:“你这野丫头如此顽皮,谁敢娶你做妻子?哼,你要是不改,是将来是一定 
找不到婆家的了!”她被父亲责备之后,还有真是有点担心,偷偷的问段剑平:“女孩子一 
定妥嫁人的吗?我找不到婆家,那怎么办?”段剑平听了,哈哈大笑,说道:“小妹子,你 
别担心,我一定娶你为妻!” 
  想不到段剑平开这个“玩笑”,如今他竟然是当起真来了! 
  小时候,她因为父亲吓她“将来找不到婆家”而要偷偷去问段剑平“怎么办?”如今, 
她却是为了段剑平的要“娶她为妻”,而不知“怎么办”了。但她现在却能和谁去商量? 
  心乱如麻,云湖不觉呆了。她本来准备突然跑出去吓郭钟二人一跳的,此时也害羞得不 
敢出去了。她害怕钟敏秀当真和她提亲,她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正自不知所措,忽听得马嘶之声,是三匹马同时的嘶鸣。 
  郭英扬吃了一惊,跳起来道:“这树林里藏有人!” 
  钟敏秀则又惊又喜,失声叫道:“郭表哥,你仔细听,好像是我的那匹坐骑!” 
  郭英扬道:“不错,叫声是有点像。咱们快去看个明白。”他话犹未了。钟敏秀已是飞 
快的朝着马嘶的方向跑过去了。郭英扬连忙跟着她跑,只留下一个不知所措的云瑚。 
  过了一会,密林深处,隐隐传出金铁交鸣与喝骂之声。茫然不知所措的云瑚好像从一个 
纷乱的梦中惊醒过来,心里叫道:“不好,莫非是他们和陈大哥打起来了,我该怎么办呢? 
唉,这真是越弄越糟了!” 
  孤男寡女,同宿林中,纵然光明正大,也是难免瓜田李下之嫌。何况郭钟二人又正是为 
了替段剑平做媒来找她的。“他们突然发现陈大哥在这三更半夜的荒林和我一起,不知心里 
会怎么样想法?”云瑚想到这层,不由得更是面红耳热了。 
  可是,假如她不从速现身,只怕事情会弄得更糟,云瑚只好抛开顾虑,硬着头皮,向声 
音来处跑去。 
  她猜得不错,江南双侠果然是已经和陈石星打起来了。陈石星给马鸣惊醒,只道有人盗 
马,匆匆而起,还未找着坐骑,就给他们发现。 
  钟敏秀一见自己的白马,不由分说,唰的一剑就向陈石星刺去。 
  陈石星喝道:“好大胆的盗马贼,啊呀!你,你,你是——” 
  钟敏秀斥道:“你这小贼,想不到会碰上物主吧?”口中说话,剑法丝毫不缓,陈石星 
只好拔剑招架,郭英扬也上来了。 
  陈石星以一敌二,一时间怎说得清楚,而钟敏秀也怎能相信他的言语,攻了两招,怒声 
说道:“你这小贼,那天在红崖坡上,我已经发现你的踪迹可疑了,我的白马焉能落在你的 
手中?你分明是红崖坡的强盗一伙!还敢花言巧语骗我!” 
  话犹未了,忽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秀姐,他没有骗你,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郭钟二人一愕,陈石星跳出圈子,插剑入鞘,说道:“好了,你们不相信我,总该相信 
云姑娘吧?”他受了冤枉,心里难免有一点气,当下返过一旁,再也不发一言,让云瑚替他 
分辩。 
  钟敏秀定了定神,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云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云瑚笑道:“秀 
姐,你不认识我了么?” 
  钟敏秀呆了一呆之后,“啊呀”一声叫起来道:“瑚妹,果然是你。我还以为是哪里钻 
出来的俊小子呢。” 
  云瑚说道:“我正想到周伯伯那里去找你们,恐怕路上不好走,只好女扮男装。” 
  钟颜秀道:“我们也正是想到大同去找你的。他,他是谁?” 
  她见云瑚女扮男装和陈石星同在一起,只道他们是一路同行的,不觉疑心大起。 
  云瑚说道:“这位陈大哥和你们一样,他也是段剑平的朋友,特地到大同来找我的,不 
过,我们却是今天方才相识。”接着笑起来道:“不打不相识,实不相瞒;我也是曾经误会 
过他,和他打过一架的呢。你们重新见过礼吧。” 
  郭钟二人满腹疑团,和陈石星见过礼后,钟敏秀道:“我这匹坐骑那天是给红崖坡的盗 
魁潘力宏抢去的,不知怎的又会落在陈兄手中?”心里想道:“他是段剑平的朋友,段剑平 
怎的从来没有和我们提过?” 
  说话之间,钟敏秀那匹白马已经跑到她的跟前,欢声嘶鸣,和旧主人挨擦了一会,又跑 
去和陈石星亲热。这匹马颇通灵性,它好像是要旧主知道,它和陈石星是好朋友。 
  跟着郭英扬那匹白马也跑了来,郭英扬笑道:“怪不得你到了这里就不肯走,原来你是 
发现了旧伴侣了。好,你们亲热去吧,别在这里打扰我了。”两匹白马好像听得懂他的话, 
双双跑入林中。陈石星夺来的那匹瓦刺马垂头丧气的走来,不敢跟随过去,只好孤零零的站 
在一旁。好像甚是凄凉。 
  陈石星触景心酸,暗自想道:“见了旧侣,当然就会忘掉新交了。马儿如此,人也何尝 
不是一样。” 
  郭英扬笑道:“秀妹,你这匹坐骑和陈兄也是很亲热呢,若非陈兄曾经有过好处给它, 
它一定不会这样。”心里对陈石星刚才的话,已经相信了几分。 
  云瑚说道:“秀姐,这匹白马正是陈大哥从红崖坡那秋强盗的手中给你夺回来的,它受 
了点伤,也是陈大哥给它医好的。陈大哥对它好,它当然对陈大哥好啦。陈大哥为了物归原 
主,一路追踪你们,从大理追到这儿。”当下盼陈石星在红崖坡的遭遇以及在大理结识殷剑 
平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他们。 
  钟敏秀道:“陈大哥,刚才冤枉了你,真是不好意思。”陈石星淡淡说道:“没什么。 
好在这匹白马如今已能物归原主,我也可以了结一件心事了。”钟敏秀“噗哧”一笑,说 
道:“陈大哥,你真是好人,怪不得我们的云家小妹子一和你相识就这样相信你。” 
  云瑚七窍玲珑,听出钟敏秀话中有刺,不觉脸上一红,勉强笑道:“秀姐,你猜错了, 
我也曾冤枉好人呢。我和陈大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几乎恩将仇报。”郭钟二人都是怔了一 
怔,钟敏秀道:“哦,原来陈大哥还是你的恩人吗?”郭英扬道:“对了,刚才你说和陈大 
哥曾经打过一架;这是怎么一回事?”云瑚此时方有余暇把她父亲已遭不幸的事情告诉他 
们,一直说到陈石星怎样忠于她父亲的所托,不辞万里迢迢踏入危城,把父亲的遗物交还给 
她为止。”但陈石星曾经见过她母亲的事,云瑚则还没有说出。 
  江南双侠听罢云瑚所说的陈石星侠义行为,不觉对他另眼相看,大起敬意。但另一方面 
却也是不由得暗暗为他们的好朋友段剑平担心,心想陈石星和云家的关系如是之深,只怕云 
瑚为了报恩,那么段剑平在她心中的位置就要被陈石星取而代之了。 
  四个人分开两对交谈,钟敏秀把云瑚拉过一边,小声说道:“段大哥很挂念你,他本来 
是托我们请你在大理避难的,只因我们来的时候,大同之围未解;所以先绕过大同,去找金 
刀寨主。” 
  云瑚道:“我已经知道了。” 
  钟敏秀道:“那么你准备前往哪儿?是上大理还是去见金刀寨主?” 
  云瑚说道:“我当然是要和你们一起先去拜见周伯怕的。他和先父是八拜之交,我想他 
一定也是很挂念我的。” 
  钟敏秀道:“当然是挂念你了。否则他也不会一听得大同之围已解,立即便叫我们回去 
打听你的消息。不过,他只要知道你平安他就放心了,倒不是非要你去帮他的忙不可。你要 
是先去大埋,他非但不会怪你,还会替你高兴的。”在陈石星面前,钟敏秀是不便替段剑平 
来做红娘,只能隐隐约约的透露一点“消息”。 
  云瑚说道:“我知道周伯伯用不着我去帮忙,不过我还是非到他那里不可。钟姐姐,你 
是几时离开山寨的?”钟敏秀道:“昨天才离开的。” 
  云瑚说道:“那么你可知道单大侠和我的母亲已经到了山寨没有?” 
  钟敏秀怔了一怔,说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伯母、伯母离开、离开……”说至此处有点 
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云瑚说道:“不错,我已经知道妈妈离开龙家。怎么知道的,以后慢慢和你再说。你先 
告诉我,她是否业已平安到达周伯伯的山寨?” 
  钟敏秀道:“我本来早想告诉你的,只是未知——”她是怕云瑚忌讳,不敢提起她的母 
亲。 
  云瑚说道:“我妈受人所骗,离开我的爹爹。但她总是我的亲娘。” 
  钟敏秀这才放心告诉云瑚,“单大侠和伯母正是在我们离开山寨之前的一个时辰到达 
的,她的精神似乎不大好,我未有机会和她交谈。她也不知道我是你的好朋友。” 
  云瑚眼圈一红,说道:“好苦命的妈妈,我和她分手已经十载有多,如今她就在眼前, 
钟姐姐,你想我还不应该去见见她么?” 
  钟敏秀刚才是因为未知道云瑚已经原谅她的母亲,才叫她先上大理的,如今已经知道他 
们母女和好如初,按之情理,自是不便再劝云瑚抛开母亲不理而先去见段剑平了。 
  曙光微露,晨风动林,不知不觉,又是东方既白。 
  钟敏秀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真是不错。昨晚我一夜没睡,见着了你,如今一 
点也不觉得疲倦,咱们走吧,这匹马跑得快,今天晚上,你就可以见到亲娘了。”当下与云 
瑚合乘一骑,走在前面。 
  陈石星跨上那匹夺自敌人手中的瓦刺马,与郭英扬并辔同行。他这匹坐骑走得懒洋洋 
的,好像是受到了被抛弃的悲哀,没精打来。郭英扬只好让自己这匹骏马路得慢些,和他作 
伴。 
  郭英扬把话题转到段剑平身上,说道:“我们这位段大哥真是难得,他以小王爷的身 
份,本身又是文武全才,对待朋友却是非常热心,一点也没做态。” 
  陈石垦淡淡说道:“不错,橡我这种无名小卒,他也肯折节下交。” 
  郭英扬道:“陈兄你太客气了,像你这样的武功人品,我们能够和你结交,实是深感荣 
幸。你和段大哥都是难得的朋友。” 
  陈石星涩声说道:“我怎能和小王爷相比?” 
  郭英扬道:“话说回来,我们这位段大哥样样都好,就是一样,令我们做朋友的觉得有 
点遗憾。”陈石星道:“什么遗憾?” 
  郭英扬道:“他已将近中年,还未结亲。” 
  陈石星道:“不错,大理的老百姓谈起他们的小王爷时,也是这样说的。” 
  郭英扬不便说得太过着了痕迹,心里想道:“看来他也是个聪明的人,想必应该听得懂 
我的弦外之音吧?” 
  陈石星忽地转移话题,“我刚才好像听得钟女侠说,说是铁掌金刀单拔群单大侠已经到 
了金刀寨主那儿,不知郭兄和单大侠可曾见过?” 
  郭英扬想起一事,翟然一省,说道:“陈兄,你和单老前辈可是曾经相识的么?” 
  陈石星道:“说不上熟识,不过前两天我曾在云大侠家里见过他,他也曾叫我去找他 
的。” 
  郭英扬道:“这就对了,原来他说的那位少年豪杰就是陈兄。” 
  陈石星道:“啊,原来他和郭兄曾经齿及在下,不知他有什么话一交代?” 
  郭英扬道:“当时,我正要下山,和他只能匆匆谈了片刻。他叫我留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