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剑
陈石星道:“啊,原来他和郭兄曾经齿及在下,不知他有什么话一交代?”
郭英扬道:“当时,我正要下山,和他只能匆匆谈了片刻。他叫我留意路上有没有一个
背着古琴的陈姓少年。不过,陈兄,你到山寨,恐怕是见不着他了。”
陈石星怔了一怔,说道:“为什么?”
郭英扬道:“单大侠说,他和一柱擎天雷大侠有个未了的约会,昨天他护送云伯母到了
山寨,已经和金刀寨主说好,只住一宵,今天又要赶往桂林去会雷大侠了。”
陈石星道:“听说一柱擎天三年前业已失踪,他在桂林的老家也早已一把火烧干净了。
是他托人捎信给单大侠,还是单大侠从别的地方听到消息,知道他又已重回桂林?”
郭英扬道:“当时我因离山在即,未能够和单大侠详谈。不过我曾听得他和金刀寨主言
道,说是在三年之前,他本来就和雷大侠有个约会的,只因云大侠之死,以致他们那个约会
成为泡影。他们曾有三年之后在七星岩下重会之约。”
从他的语气听来,似乎并非接到信息,而是他相信雷大侠定会遵守以前的诺言,故而必
须如期赴至桂林,了此约会。
陈石星沉吟不语,心乱如麻。
郭英扬道:“陈兄,你在想些什么?”
陈石星道:“没什么,我只希望能够和单大侠见上一面。不知单大侠还有什么话交代我
么?”
郭英扬道:“不错,他是曾叫我带几句话给你。他说,‘要是你在路上碰见那位背着一
张琴的陈姓少年,你告诉他,我在赶了雷大侠的约会之后,仍然要回到这里的。他可以在这
山寨等我回来,’陈兄,他似乎只是知道你的姓,还未知道你的名字?”
陈石星道:“不错,我两次与他相会,都只是匆勿一面,未及通名。”说至此处,忽地
拨转马头。
郭英扬诧道:“陈兄,你干什么?”
陈石星道:“麻烦你转告云姑娘,我不陪她往金刀寨主那儿了。”
刚好这个时候,云瑚因见他们的坐骑跟随不上,勒住了马,叫道:“你们快来呀!”
郭英扬大声说道:“云姑娘,陈大哥说是不去山寨了。”
云瑚吃了一惊,叫道:“陈大哥,你等一等。”郭英扬微笑道:“是呀,陈大哥,你就
是要走,也应该和她道别。”
云瑚与钟敏秀策马回来,说道:“陈大哥,你要上哪儿?”
陈石星道:“我要回桂林。”云瑚道:“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想起回家?你不是说你的
家早已没了?”
陈石星道:“我这次前来,有三件事情,第一是替云大侠送回遗物;第二是替段小王爷
带信给云姑娘;第三是把这匹白马归还钟女侠。三样事情如今都已办妥,我想我是应该回去
了。”
云瑚一皱眉头,说道:“你已经到了这儿,只有一天的路程,为什么不去见一见金刀寨
主?反正你又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陈石星道:“正是因为我刚刚知道有件事情,要我回家一趟。这里反而是没有什么事情
要我办了。”
云瑚诧道:“你刚刚知道什么事情?”
郭英扬替他答道:“铁掌金刀单大侠到桂林和一柱擎天雷大侠相会,准备今天一早离开
山寨。这消息也是我昨天才知道的。”
云瑚道,“啊,你是要回桂林寻找他们?”
陈石星道:“不错,我是希望早日见到单大侠。”
云瑚说道:“单大侠还会回来的吧?”
郭英扬道:“是呀,我已经劝过陈兄了,单大侠反正是还要回到这里来的,何不等他回
来?最多也不过是等几个月罢了,胜于到桂林寻他,未必找得着他们。”
陈石星道:“我就是恐怕等不了这几个月的时间。”
云瑚见他去意坚决,情知无法阻拦,倘若强加挽留,只怕钟敏秀也要对她“误会”,只
好说道:“好,多谢你这次帮了我的大忙,你既然是有紧要的事情,我也不便耽搁你了。但
愿有一天你还会回到这儿。”
陈石星苦笑道:“人生聚散无常,我也盼望能够和你们再见,是否能够如愿,那可就说
不定了。”
钟敏秀“噗嗤”一笑,说道:“不许说这样丧气的话,你一定要回到这里来。”
陈石星拔转马头,郭英扬忽地低声和钟敏秀说道:“咱们送他一件礼物好吗?”钟敏秀
翟然一省,叫道:“陈大哥,请你稍待一待。”
“什么事情?”陈石星回头问道。
钟敏秀道:“我和你换一匹坐骑。”此言一出,连云瑚也是颇感意外。陈石星道:“这
怎么可以,我是特地把它送回来,好让物归原主的,怎能又要了你心爱的坐骑?”
钟敏秀道:“那就算是我借给你好了。要不是你把它从强盔手中夺回来,我也得不着它
了。如今你正用得着它,难道就只许你帮忙别人,不许别人帮忙你吗?”
郭英扬道:“周寨主必定挑选山寨中的骏马给单大侠骑去桂林,你有了这匹白马,说不
定在路上就可以赶得上他。”
云瑚说道:“他们一番好意,陈大哥,你就收下吧。反正你只是借用一时,并非一去不
归。”
钟敏秀笑道:“是啊,我把坐骑借给你,就正是这个用意,希望你早去早回,免得我们
的小妹子盼望。”这话说得未免太着痕迹,陈石星和云瑚都禁不住面上一红。陈石星说道:
“世事难料,我恐怕未必能够重回这里。金刀寨主恐怕也是居无定址,山寨随时会搬
迁……”
钟敏秀道:“那也不用发愁,要是你不能重返这里,你把白马送到大理段府给小王爷好
了。他是不会搬家的,我扣瑚妹不久也正是要到他那里去呢。”
云瑚可没有说过这句话,听了不觉一怔,不过却也不便当面否认。
陈石星心里则是另有一番感触,跨上坐骑,说道:“好,多谢你们慷慨借给我这匹名
驹,我要是不能亲自到大理段府,也必定托人送去。”白马扬蹄疾走,转瞬之间,去得远
了。
云瑚说道:“钟姐姐,我可没有答应你一起去大理啊。”
钟敏秀道:“我以为你是在见过伯母之后,就要去的。那么是我误会你的意思了。不
过,段大哥那样惦记你,你去会一会他也是应该的。”
云瑚说道:“你让他知道我平安无事也就行了。妈妈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与我相会,她是
不惯行走江湖的,我想多些日子陪伴她。”
钟敏秀道:“咱们慢慢商量。表哥,把你那匹白马给我。”
她们骑了那匹白马走在前头,走了一程,钟敏秀忽地低声说道:咱们江湖儿女,是该讲
究思怨分明,不过报答也有个分寸。比如我把白马借给陈石星,那也是一种报答。……”云
瑚一愕,双颊绯红,说道:“秀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钟敏秀笑道:“我报答他的恩义,只能把白马借给他,可不能把我这个人也给了他。云
妹子,你是七窍玲珑的人,我这个比喻,你总应该听得懂吧?”
云瑚脸红直透耳根,娇嗔说道:“我不懂,我不懂,不许你再说下去,你的那些比喻,
我也不要听了!”
钟敏秀笑道:“好,不说,不说,你别发恼。待你想个清楚,咱们以后再说。”
骏马奔驰,云瑚的思潮也在起伏不定。
金刀寨主见了云瑚,自是不胜欢喜,笑道:“想不到你这样快就来到了。”拉着她的手
问长问短,云瑚心中焦急,忍不住问道:“周伯伯,别的事情慢慢再谈,听说我娘到了这里
——”
金刀寨主道:“啊,你已经知道了?”
钟敏秀道:“她并没怪她母亲,我才告诉她的。”
金刀寨主道:“那就好了。云夫人还担心女儿不肯原谅她呢。我本来想稍后才告诉侄女
的——”
云瑚急不及待的又再问道:“我的娘呢?为何不见?”
金刀寨主道:“她有点不大舒服,在里面一间静室歇息,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不是什么
紧要的病。”
云瑚道:“请你让我马上就去见她。”
金刀寨主想了一想,唤来一个女兵,叫那女兵带云瑚进去。笑道:“你们母女好好谈
谈,我不陪你去了。”他老于世故,情知他们母女相逢,定有许多不便为外人道的私话要
说。是以留下来和江南双侠喝酒。
“云夫人”还没睡觉,她正在想着女儿:“陈石星碰见的那个会使云家刀法的少年一定
是我的瑚儿,她自小就喜欢扮作男孩子的。她既然在大同附近出现,想必总有一天也会到这
里来吧?唉,就不知她肯不肯原谅我这失节的母亲。”跟着又想:“陈石星这孩子人品武功
都是上上之选,就只出身差了一点,瑚儿将来若许配给他,我也放心得下。不过段府的小王
爷更是人中龙凤,瑚儿若是嫁了给他,或许会重幸福。但是陈石星于我家有恩,他又有张大
侠的宝剑为媒……”心中委决不下,终于叹了口气,“姻缘姻缘,讲究的是一个‘缘’字,
我何必替女儿操心,让她喜欢谁就嫁给谁好了。再说,只怕她还未必肯认我这个母亲呢,我
又怎能力她作主?”
胸口又隐隐作痛了。“云夫人”知道这是心病发作的先兆,心病无药可医,唯一的良药
就是保持心情宁静。她想抑制自己的胡思乱想,却抑制不下,仍是心乱如麻。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听得有人轻轻推开房门的声音。“云夫人”只道是金刀寨主道
来给她送参汤的婢女,哪知走进来的却是一个俊小子。
虽然隔别已有十年,虽然分开的时候女儿只有七岁,虽然她现在是女扮男装……但不管
有多少个“虽然”,母亲和女儿总是心连着心的,任凭海枯石烂,物换星移,做母亲的总不
会认错女儿。
这刹那间,“云夫人”在女儿面前呆住了!
十载分离,一朝重会,这刹那间,云瑚也是在母亲面前呆住,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
了。
“瑚儿,果真是你!这、这、这我不是在作梦吧?”“云夫人”咬了咬手指,很痛,明
知不是梦了,可还不敢相信自己能有这样的幸福。
“妈妈,你别哭,咱们今后不再分离了!”云瑚扑入母亲怀中,母女俩紧紧相拥。
“云夫人”抹去了脸上的泪痕,说道:“瑚儿,你不恨我了?我、我对不住……”
云瑚说道:“过去的当作一场噩梦吧,别要再提它了。妈,我恨的是别人,我并没怪
你。”
“云夫人”哽咽道:“瑚儿,我知道你会原谅我的。我回过家里,找过你。”
“妈,我知道。可惜那天我不在家里。妈,你这次能够毅然回家,我很高兴。”云瑚紧
紧靠着母亲,眼泪也是不知不觉流了出来,低声说道。
“云夫人”怔了一怔,说道:“啊,你已经知道。那么你是回过大同的了?”
“妈,咱们的家已经被龙成斌这小子带领来的官兵一把火烧了。”
女儿提及她后夫的侄儿,“云夫人”不禁又是一阵激动,心里好生惭愧,说道:“这小
畜生,别要再提他了。我和你说另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和咱们云家很有关系的人,你爹曾经受过他的恩德,我也得过他的帮忙。瑚儿,
你的爹,他已经、已经不幸去世了。”
“妈,这些事情我都已知道,你不用详细说了。爹爹知道你现在已经回来,他在九泉之
下也一定十分欢喜的。”云瑚替母亲拭去眼泪,安慰她道。
“云夫人”又是一怔,“她怎么都知道了?”继续说道:“这个人名叫陈石星,他是个
很好的少年,不但武功高强,人品更令人钦佩……”
“妈,我知道:“云瑚听得母亲称赞陈石星,心里甜丝丝的,不觉脸上一红。“我知
道”这三个字重复的又从她口中吐出来了。
“云夫人”停止说话,定睛一看,此时方始发觉女儿身上佩戴的宝刀和宝剑。
“云夫人”又喜又惊,说道:“瑚儿,原来你已见过陈石星了?”云瑚呈上宝刀,说
道:“妈妈,爹爹的宝刀他已经送回来了。”
“这把宝剑,可是雌雄宝剑中那把青冥剑么?”
云瑚颊晕轻红,低声说道:“不错。”
“是他奉了张大侠之命,拿来送给你的?”
“不错。”云瑚的头垂得更低了。
“云夫人”压制不下心里的喜悦,说道:“这把宝剑的来历,你爹想必和你说过。张大
侠叫他送这把剑给你的用意,你想必也已知道了吧?”
云瑚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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