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剑
事了。
在介绍了他义女的姓名、身世和才貌之后,丘迟说道,他相信第一件心愿,陈石星必定
能够替他完成,第二件心愿,也希望陈石星不要负他所托。
他说他知道陈石星尚未定亲,他的这个义女足以作为陈石星的良配。他约他回来相见,
就是想替他们撮合这段良缘的。可惜时不我与,恐怕是等不及陈石星回来相见了,所以留下
这封遗书,好给陈石星作为媒证。
最后两行,字迹潦草,笔力极弱,是他在临终之际,添上去的。他已见到了义女,也知
道韩芷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他说你们两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我更加希望你们结合,即使
不喜欢她,也得替我照顾她。但我已来不及和她说了,所以我把这封遗书交给她,让她转交
给你。最后两句,口气说得很重,“仆与贤侄三代交情,想贤侄亦当不负仆之所托也!”
陈石星看完了这封信,心乱如麻,在丘迟墓前,呆若木鸡。
不错,他是下了决心,自以为是已挥“慧剑”,斩断了与云瑚的情丝了,但云瑚影子刚
才还泛上他的心头,他又哪能这样快便移情别恋?
何况他和韩芷今天才是初相识呢?但正如丘迟信中所说,他一家三代,都欠下丘迟的恩
情,他又怎能负了丘迟之托?
韩芷见他这副样子,吃了一惊,问道:“义父给你的信说些什么?可是他要你做的事
情,令你极感为难?”
陈石星尴尬极了,说道:“韩姑娘,你没有看过这封信吗?”
韩芷说道:“这是义父给你的信,我怎会拆开来看?”似乎颇为奇怪他有此一问。
陈石星松了口气,说道:“我以为他给你先看过的。”韩芷说道:“他为什么要给我先
看?可是信中提及我了。”
陈石星道:“不错,信中是有提及你的。”
韩芷心里也是禁不住卜通一跳,低下了头,轻声问道:“义父怎样说我?”陈石星道:
“他要咱们好像兄妹一般,要我照顾你,你也要帮助我。”
他生平不惯说谎,当然他也并不是从未说过慌,对坏人他是说过的。但对好人,尤其是
对友人,这次可是他平生第一次说谎。
说了这个谎话,他也不禁脸红起来了。“不过丘老前辈要我照顾她总是真的,她是他的
义女,我也等于他的子侄一般,说是兄妹,也不为过。”他只能在心里替自己辩护。
韩芷脸上红晕渐渐消散,淡淡说道:“义父那样郑重其事,原来只是交代这桩事情。”
陈石星微笑说道:“在你义父的心目中,这可是一桩很重要的事情啊!在这个世界上,
他只有你这个亲人,我也得感激他,在他临终之际,他把我当作他的亲人看待。韩姑娘,你
愿意有我这么一个大哥么?”
韩芷说道:“我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如今义父也没有了。陈大哥,你愿意把我当作妹
妹,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就只怕这个不中用的妹妹拖累了你。”
陈石星笑道:“不中用的是我,要不是有你这么一个好妹妹,我现在恐怕不死也得重
伤,还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吗?”
当下两人就在丘迟的墓前,撮土为香,结为兄妹。
当他们结拜的时候,韩芷的神情颇为冷淡,但脸上却又微泛红晕。她的心里正猜疑不
定。
原来不仅陈石星说谎,她也同样说了谎话。
不错,她是没有看过这封信,但她却知道信中说的是什么的。丘迟临终之际,虽然没有
说得很清楚,但她已听得明白,义父的意思,是要把她的终身大事付托给陈石星了。
“或许义父想到,我和他还是未曾见过面的陌生人,倘若马上谈婚论嫁,实是不宜,所
以要我们先做兄妹吧!义父要他照顾我,已经是透露出那层意思了。”韩芷心想。
其实,在她知道义父的心意之后,她的心情也是混乱得很。虽然义父把陈石星说得那样
好,但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她怎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喜欢他呢?即使现在,她已经见过
陈石星了,她也不知道是否业已“爱”上了他?
不错,她见过陈石星的本领,她的义父并没有言过其辞。从初步的接触中,她也感觉得
到陈石星是个诚实可靠的君子。
她并不否认,她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少年人了。不过说到终身大事,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情,“喜欢”并不等于就是“爱上”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或许我会变为他的妻子,或许我们始终都是兄妹,那也很
好,何况我喜欢他,也得他喜欢我才成。倘若只凭义父一纸遗书,使得他非要娶我,那又有
什么意思?”韩芷这么一想,倒觉得义父这个“安排”,安排他们先结为兄妹,是考虑得十
分周详,正合她的心意了。
“芷妹,今后你打算怎样?”结拜过后,陈石星问道。
“我也不知道呢。我爹爹死了,我本来是想回来依靠义父的。”韩主说道。神情好像一
片茫然。陈石星问道:“你的老家还有亲属吗?”
“近亲是没有了,有几个用算盘才打得上的远亲,都是庸俗的小商人,我也不想倚靠他
们。”
韩芷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本来我可以回到爹爹那间蒙馆的,那些乡下人都很诚实可
爱,我会和他们相处得很好的。不过,说实在话,我在那小山村里住了十几年,也是实在住
得闷了。过去有爹爹作伴,又有义父教我本领,日子当然过得很是快乐。唉,但今后可是不
同啦!”
陈石星想了一想,说道:“你一身本领,也不应该在穷乡僻壤埋没了你这一生,茫妹,
你和我一起走吧。”其实他的心里也未打定主意,但想到了丘迟的遗书,“照顾”这位义
妹,是他义不容辞之事,只好先和她这样说了。
韩芷好像有点为难的神气,说道:“兄妹虽然不必避嫌,我总不能老是跟着你。”她本
来想说“我总不能跟随你一辈子”的,话到口边,忽觉不妥。但虽然改了措辞,粉脸不禁又
红起来了。
陈石星抬头看天上的白云,若有所思,对韩芷的神情似乎并不怎样留意,忽地说道:
“有了!”
“什么有了?”韩芷问道。
“你知道雁门关外有个金刀寨主吗?”陈石星说道。
“啊,你说的是金刀寨主周健民?我当然知道。他是雁门关中的中流砥柱,曾经几次抵
御过勒子的入侵,可称得是当今的豪杰,义父早就和我说过这位老英雄了,你这样问我,敢
情你是认识这位金刀寨主。意欲和我一起投奔他吗?”韩芷惊喜交集的问道。
“我没有见过金刀寨主,不过我有相识的朋友在他那儿。山寨里有女兵,他们正需要有
本领的女子,要是你愿意去帮他们的忙,他们一定欢迎你的。”
“那敢情好!”韩芷说道。
“不过,你可得先帮我个忙。”
“帮什么忙,大哥,你尽管说吧,不必客气。”
“你的改容易貌之术,很是精妙。我想你帮忙我将我变成另外一个人。我在大同城里闹
过事,恐怕官府里的人都认得我。”
“这个容易。你喜欢变作老的?少的?俏的?丑的?”
陈石星笑道:“什么都成,变作个丑八怪也无所谓。最好变得别人都不认得我。”
韩芷说道:“好,咱们先回到义父那间茅屋。义父还有几件衣裳,我替你修改下,明天
再给你打扮。”
这晚陈石星睡在外面的厅堂,韩芷在她义父生前那间卧室里做针线,三更过后,房间里
还亮着灯光。陈石星心里感激她,却是不便进去和她说话,只能在厅堂假装熟睡。他心事如
潮,一忽却捏捏贴身收藏的那颗红豆,一忽却摸摸丘迟那封遗书。那封遗书也是和那颗红豆
贴身收藏的。韩芷的影子在纱窗上,云瑚的影子却在他心头上。将近天明时,才不知不党的
朦胧入睡。
第二天一早,韩芷把他唤醒,笑道:“大哥,起来,我要把你变作丑八怪。”
她改的衣裳就好像度过身似的,正合陈石星身材。陈石星入房换过衣裳,经过她的妙手
施展改容易貌之术,出来拿起韩芷给他的镜子一照,只见镜中出现的影子活像一个当地的土
人,他的脸型本为是瘦削的,也给变得圆如满月了。韩芷笑道;“你的身份是个收买山货的
小商人,这种小商人在大同是非常多的,你满意吗?”
陈石星笑道:“太满意了,连我自己都几乎认不出自己来。”
韩芷说道:“我已经给你弄好早餐,放在厨房里面,嫌冷的话,加一加热便成。待会儿
你自己吃,我先下山。”陈石星诧道:“为什么你不甜我一起下山?”
韩芷说道:“我要把义父的图书寄存在一家相熟的人家,是以我必须先到我从前住的那
个山村打一个转。”
陈石星道:“我不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韩芷说道:“那儿都是我相熟的人,要是左邻右里问起你是我的什么人,叫我怎样说得
清楚?”陈石星面上一红,不再言语。
韩芷继续说道:“你下了山,在我义父那间茶馆的旧址等我,大约午后半个时辰,我就
可以回到那里了。”她提着一个装满图书的大皮裳,离开茅屋,便即施展轻功,陈石星见她
健步如飞,也是不禁好生佩服。“她和瑚妹一样,都是文武全材,这份轻功,也不在瑚妹之
下。唉,她对我虽然也是和瑚妹一样对我的好,在我心里,她总是不能代替云瑚。”想至此
处,不由得忽地心头一痛,自己责备自己:“瑚妹早已是别人的人了,还想她做什么?”陈
石星吃了早餐,慢慢步下山,恰好是刚刚过了正午的时分,到丘迟从前一在山脚开的那间茶
馆。茶馆虽然早已烧了,旁边那两棵树还在,陈石星便在树下歇息,等待韩芷。
过了半个时辰,还未见她来到。陈石星正自焦忽,见一个当地人打扮的小伙子来到他的
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客官,你是外地来的吧,你在这里等谁?”那小伙子问道。
“我,我,你怎知道我在等人?”
“我看你在这里差不多半个时辰了,要不是等人,为什么不找第二间茶馆喝茶?这里本
来有一间茶馆的,但早已给军官烧了。”那小伙子一再盘问他等什么人,可叫陈石星为难
了。虽然这小伙子看来似乎并无恶意,但怎能告诉他呢?
正在陈石星踌躇之际,那小伙子忽地笑道:“你是等待一个姓韩的姑娘吧?”
陈石星又惊又喜,说道:“原来你是韩姑娘叫你来的吗?她是不是临时发生什么事情,
不能来了?”
那小伙子道:“他已经来了!”
陈石星道。”在哪里?”游目四顾,除了那小伙子之外,可并没有第三个人。
那小伙子噗嗤一笑,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声音突然变了,浊混的男声变得
好像山谷黄莺。
陈石星这才猛然一省,笑了起来,说道:“好呀,我等你等得心焦,你却来捉弄我。”
韩芷说道:“我想试一试你认不认得出来。改容易貌容易,就只怕变作男声会有破
绽。”
陈石星道:“一点破绽也没有。但你为什么要扮作小伙子呢?”
韩芷面上一红:说道:“咱们虽然认作兄妹,但相貌不像,外人不知,男女同行,总是
惹人注目。”
陈石星道。”我知道。不过我以为你会扮作一个老公公的。昨天你扮作你的义父,扮得
那么像。”
韩芷笑道:“要是我扮作义父,只能认你作孙儿了,那不是占了你的便宜吗?”
陈石星道:“真是个顽皮的妹妹,好,不要闹了,咱们走吧!”
韩芷笑道:“我没破绽,你可是一说话就露出破绽了。记着,以后不可叫我贤妹,要称
我作贤弟,咱们走吧!”
看着韩芷这副打扮,不知不觉地忽又想起了云瑚。他和云瑚初次在大同城外的山路碰面
之时,云瑚也是女扮男装的。
虽然没有韩芷扮得这么像,当时他也看不出来。
韩芷“咦”了一声,说道:“大哥,你在想什么?面色这样沉重,敢情是不高兴我捉弄
你么?”
陈石星道:“你的大哥不会这样小气的,我是在想起你的义父,想起在这茶馆里和他相
识的那一天。茶馆虽然烧了,可还在我的心里。”这是他第二次对韩芷说谎了。不过他此际
却是确实想起了丘迟的。
想起丘迟,看着眼前的韩芷,他的心情是越发迷茫了。他没有报答过丘迟的半点恩情,
他能够辜负丘迟的好意吗?
幸亏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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