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岳点将录





  云震惊愕莫名,一时之间,忘了趁机逃走,反而呆立当地,睁大双目四处张望,找寻那发话之人。
  倏地,一位长发披散,白衣赛雪的少女,闪入了云震的眼帘。
  云震心头猛地一跳,揉了揉眼睛,再向那白衣少女望去。
  此时,那白衣少女站立在一株龙爪槐前,正自遥遥望着云震,一见云震发现了她,顿时轻移莲步,缓缓走了过来。
  那白衣少女才一举步,云震顿觉眼前一花,原来白衣少女赤着双足,长裙摇曳之际,那粉装玉琢般的天足,与人一种无以言喻的美感,云震虽是遥遥一瞥,心中也感到说不出的舒服。
  此时晨曦微露,朦胧的天光下,只见那白衣少女莲步姗姗,徐徐踱了过来,行走之间,不时的左顾右盼,欣赏花圃中的景色。
  双方距离虽不远,白衣少女却走了许久,方才走到这边,突然之间,云震看清了那白衣少女的面貌,不禁惊诧欲绝,几乎脱口大叫。
  原来那白衣少女眉目如画,美丽如仙,正是金陵王高华的独生爱女高洁。
  然而,此时的高洁,长发披垂,白衣赤足,晨风习习中,款步行来,飘飘然如云端仙子,尤其令人高兴的是,她那白晰的面庞上,隐隐然流露着一片纯稚的笑意,那清澈似水的美睁中,荡漾着一种极端温柔极端和平的光辉,任何人见了,都会感到那是一位瑶池仙子,小谪人寰,从未食过人间烟火的仙女。
  云震先是一惊,随即生出一种惶然无措的感觉,心中暗叫:这……这是金陵王的女儿高洁么,那……
  要知高洁在那酒店之中,曾命单彤以毒酒鸩杀衢州史家的一名弟子,后来还想如法炮制,毒杀西门咎,杯酒杀人,神色不动,那种狠毒心肠,人间少有。这是云震亲眼所见之事,与眼前这种神情柔和,举止娴雅的白衣少女相较,真有天壤之别,这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可是,白衣少女业已走近云震身前,云震心慌意乱,不由自己地退后一步。
  忽又听得先前那种细若蚊蚋,幽幽忽忽的声音道:
  “小子,不许有丝毫歹念头,一切顺着她的意思去做,若有半丝不妥,我将你锉骨扬灰,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令你万劫不复,永世不能为人。”
  云震听那诡异的声音,心头已是一惊,再听那语气中冷削如刀的森然之意,情不白禁的身子一颤,机伶伶打一寒噤。
  忽听那白衣少女柔声道:
  “你别怕,我不欺负你。”
  这少女说话的声音柔和之极,而且异常甜美,令人听了,心中说不出的舒畅,云震要想回答一句,却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装出一个笑容,表示感谢之意。
  那白衣少女莞尔一笑,缓缓说道:
  “刚才那人是谁,他为何欺负你?”
  云震闻言一怔,楞了一楞,猜出她问的乃是单彤,不禁大惑,心中暗想:这少女若是高家的人,怎会不认识单彤,但若不是高家的人,又怎能在这府中出现,而且从容自如,毫无顾忌,单彤等人反要回避她?
  任他云震聪明绝世,也想不出此中的道理,而那少女又绝对不像作伪,云震满腹疑云,一头玄雾,只有傻傻的将头摇一摇。
  白衣少女抿嘴一笑,流目四盼,忽然走近花圃,俯下身子,双手摘了一朵初开的玫瑰。
  那是一朵白玫瑰,蓓蕾初放,点尘未染,几滴露珠,颤巍巍的沾在花瓣之上,光彩闪动,珍珠一般。
  白衣少女的动作温柔至极,捧着那玫瑰花看了半晌,轻轻嗅了一嗅,转面一望云震,笑盈盈说道:
  “你看,这花多美。”
  云震连连点头,见她有招唤之意,急忙大步走了过去。
  这花圃中的一草一木,皆是世俗少见,极为珍贵的品种,那朵白玫瑰开得确是美极,云震就着少女手中欣赏了片刻,不觉忘记了先头那些紧张的经历,也忘记了身在龙潭虎穴之内,忘记了那诡异的语声,整个的人,入了浑然忘我之境。
  此时朝暾初上,夜露未干,这园内空气清新,花香袭人,白衣少女朝云震微微一笑,顺着花径,缓步朝前走去,东看看,西瞧瞧,美艳如花的脸庞上,始终溢着一片欢畅的笑意。
  这少女浑身散发着一片祥和的气息,但她的一言一动,皆有一股令人不忍违抗之力,纵然没有那诡异声音的警告,云震也不至对她漠视,因之见她向前行去,也自自然然的伴随在后。
  浏览片刻,白衣少女忽然捧着一朵人如海碗,状似菊花的白色花朵,向云震问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儿么?”
  云震看那花朵似菊非菊,不知究竟何花卉,只得摇头笑道;“不知道。”
  白衣少女甚为得意,嫣然一笑,亦不说出那花朵的名称,只是眼皮一眨,甜甜的说道:
  “有个地方,有这种花儿,但比这里的更加美丽,你要我领你去看么?”
  云震连连点头,道:
  “要。”
  白衣少女大为满意,粲然一笑,道:
  “走,我领你去。”
  皓腕一舒,牵着云震的手,朝前走去。
  这片刻间,云震茫然无主,只觉得顺应白衣少女的心意,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不料,两人走出花圃,白衣少女娇躯微微一晃,竟然带着云震腾空而起,冉冉越过围墙,飘然落到了墙外。
  云震吃了一惊,一时之间,简直怀疑白衣少女是一位仙女,触手之处,却是一双柔若无骨,温暖如玉,软绵绵的素手,那双素手美得不可方物,明明生长在一位血肉之躯的少女身上。
  白衣少女似是毫无心机,根本未曾注意到云震脸上复杂的表情,也似不知有男女之嫌,与云震牵着手,并肩而行,脸上始终露着笑意。
  须臾,两人走到巷口,忽听马蹄声响,一匹遍体纯白,火眼朱睛的高头骏马,直向云震奔来。
  白衣少女一见白马迎来,鼓掌欢呼道:
  “啊!我的小雪来啦!”
  那白马也似乍见主人,不胜欢喜,口中欢嘶不绝,在白衣少女身前不住的跳跃打转。
  白衣少女忽然抱住了马头,笑道:
  “小雪不许闹,我们要回家啦!”
  那白马好似深通人言,闻得回家,果然不再跳跃,白衣少女飘然跃起,横坐在马鞍之上,扭头一望云震,伸出一双玉手,道:
  “来啊!我带你去看花。”
  云震移步上前,惑然问道:
  “在哪儿?”
  白衣少女吃吃一笑,道:
  “你先别问嘛,我带你去。”
  拉起云震的手,轻轻—带,云震也上厂马鞍,坐在白衣少女身后。
  只听蹄声得得,白马展开四蹄,径向南门驰去。
  片刻间,白马驰出南门,踏上官道,直向南方奔去。
  那白衣少女心头越来越是欢畅,手中缰绳连连抖动,不住的催促白马快行,笑声扬溢,高兴之极。
  云震却突然清醒过来,整理了一下思绪,道:
  “姑娘你姓高么?”
  白衣少女星眸一睁,含笑道:
  “他们以前说过我姓高,我知道不是,那是他们骗我的。”
  云震莫名其妙,道:
  “准是他们?”
  白衣少女颇为得意的一笑,道:
  “就是刚才那座大屋子中的人。”
  云震惑然道:
  “那姑娘尊姓大名?”
  白衣少女双睫连闪,无限神秘的笑道:
  “我没有姓,也没有名儿。”
  云震大惑不解,心中暗想,世间哪有无姓无名之人。
  当下问道:
  “姑娘认识金陵王么?”
  白衣少女讶然道:
  “不认识啊,谁是金陵王?”
  云震大声道:
  “金陵王高华,姑娘由他家中出来,难道不认识高家的主人?”
  白衣少女摇头道:
  “真的不认识。”
  云震暗暗忖道:此事当真费解。
  当下问道:
  “姑娘既不认识金陵王,何以到了他的家内?”
  白衣少女笑吟吟地道:
  “真的不认识,我从来没有见过金陵王,你认识么?”
  云震道:
  “在下也不认识。”
  白衣少女噗哧一笑。道:
  “那么你又何以到了他的家里?”
  云震脸上一红,道:
  “我是偷偷进去的,姑娘呢?”
  白衣少女咬着嘴唇,双眼连连眨动,俟了半晌始才说道:
  “告诉了你,你也不会相信,我是怎样到了他们家中的……”
  云震急声问道:
  “怎样到他们家中的?”
  白衣少女含笑道:
  “好吧,就告诉你,有时候呀,我一睡觉,醒来之后,人就到了他们家中,你说奇怪不奇怪呢Y”
  云震瞪目道:
  “天下有这种怪事?”
  忽听一个娇娇的声音叫道:
  “云震,等一等,你和谁在一起,到哪里去啊?”
  云震扭头一望,见是石小妹赶来,忙向白衣少女道:
  “姑娘,请你等一下。”
  白衣少女一勒马缰。道:
  “谁呀?”
  云震道:
  “是在下的一位朋友。”
  白衣少女闻言,飘身下了马背,云震也翻身下马。
  石小妹飞奔而至,看清了白衣少女的面貌.不禁大吃一惊, 一顾云震,道:
  “好啊!原来你攀上高枝了。”
  云震急道:
  “你误会了。”石小妹不待他将话讲完,截口说道:
  “我倒没有误会,只怕是你误会了。”
  白衣少女抿嘴一笑,道:
  “这位姐姐,是你误会了。小妹不叫高枝。”
  石小妹道:
  “当然啦,你不叫高忮,你叫高洁。”
  白衣少女含笑道:
  “小妹也不叫高洁,根本就不姓高。”
  石小妹闻言一怔,心中暗暗忖道:怪事,她装模作样,目的何在?
  云震见石小妹不胜迷恫之状,急忙插口道:
  “这位姑娘容貌长得与高洁一模一样,但她并非高洁。”
  石小妹双眼一瞪,道:
  “那么她是谁?”
  云震道:
  “她……”
  石小妹气势汹汹的道:
  “她是谁啊?干嘛吞吞吐吐的,做了亏心事不成?”
  云震脸上莫名其妙的一红,这白衣少女来历如谜,云震也不知她究竟是谁,无可奈何,只好转面望住白衣少女,意思是请她自己讲一讲,她到底是谁。
  白衣少女美目流盼,朝二人看了一眼,似于觉得非常有趣,眼珠一转,突然露出一片神秘笑容,道:
  “我就是高洁,金陵王高华的女儿,高洁。”
  云震惊道:
  “你真是高洁?”
  白衣少女抿嘴一笑,偷偷一夹眼睛,暗示云震,乃是骗石小妹的,其实自己并非高洁。
  她这举动甚为幼稚,好似小孩子所为,哪里瞒得过石小妹,但石小妹心中却更加迷惑,因为这白衣少女虽然与高洁长得一模一样,但衣着打扮不同,尤其举止神情,与高洁截然两样:高洁是冷峻矜持,气势凌人,这白衣少女则温柔天真,和蔼可亲,两者各处极端,判然有别,而白衣少女一言一笑,都是自然流露,丝毫不像是假装出来的。
  石小妹越想越糊涂.忽然心头一动,叫道:
  “你是高洁的孪生姊妹了。”
  云震心中暗暗叫道:嗨!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这姑娘长得与高洁一模一样,又住在金陵王家中,定是高洁的孪生姊妹了,
  但听那白衣少女噗哧一笑,道:
  “我骗你们的,我不是高洁,也不是高洁的姊妹。”
  石小妹双眉一皱,冷冷说道:
  “既不是高洁,那么你是谁?”
  白衣少女笑道:
  “我就是我。”
  石小妹冷笑道:
  “姓名总该有啊!”
  白衣少女发觉石小妹脸色不寻,怔了一怔,收起玩笑态度,一本正经的道:
  “我老早就想取个姓名,但想来想去,总不知什么字眼最好。”
  顿了一顿,转面问云震道:
  “我长得很像高洁么?”
  云震点头道:
  “完全像。”
  白衣少女星目一张,道:
  “真是奇怪,下次我定要找着高洁,与她比较一下。”
  云震道:
  “那女子心狠手辣,姑娘还是不见她为妙。”
  白衣少女惑然道:
  “哦!女孩子也会心狠呀?”
  忽然发觉石小妹斜睨自己,脸色阴沉,神经甚为诡异,忙向云震道:
  “我们走吧,过一会太阳大了,道上的人也多啦!”
  忽听石小妹叫道:
  “我有办法找出你的狐狸尾巴来。”
  白衣少女讶然道:
  “什么狐狸尾巴?”
  石小妹笑道:
  “哈哈!高洁与我曾经动手相搏,虽只三招两式,我却记得她的武功门路,咱们也来走上几招,我岂不就抓住你的狐狸尾巴了。”
  白衣少女螓首一摇,道:
  “我不和你打架。”
  石小妹笑道:
  “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