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世界(五部完结
山洞里似乎安静下来。舒连长朝蹲在地上的张幺爷等一拨人看了看,背着手来回走了两步,然后从上衣兜里掏出用一个金属盒子装着的香烟,取出一支,在金属烟盒上弹了弹。身边的一个随从立刻打燃火凑了上去。打火机发出清脆的金属叩击声。
舒连长叼着香烟朝打火机的火苗凑上去,一张黝黑邪恶的脸在火苗下显现了出来。
舒连长的额头上斜着有一道四五寸长的刀疤。这条刀疤从眉际一直深入到帽檐里去,就像曾经有一把砍刀将他的脑袋如同剖西瓜似的一分为二,然后又奇迹般地镶合在了一起似的。于是,舒连长的整个脑门就显得有点左右极不对称地别扭。
舒连长点上烟后,随从把打火机熄灭了。山洞内又沉浸在朦胧不清的光影里。那些士兵抱在胸前的卡宾枪在这种光线下闪烁着冷森森的光泽。
突然,只听见外边的悬崖下传出几声尖厉清脆的枪声。舒连长一怔,问道:“村子里怎么会打枪?谁打的?”
一旁的邱仁峰立刻说道:“遭了!遭了!我就说要坏事,我就说要坏事……”
有几个士兵立刻朝山洞外跑去。
不一会儿,就听见外边的栈道上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一个身形高大的士兵肩膀上扛着一条麻袋一样的东西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士兵把麻袋一把丢在地上,边抹汗边说:“村子里的人被惊动了。”
舒连长低声喝问道:“谁叫你们打的枪?”
“不是我们先打的枪,是村子里的人先打的枪。”那人说。
“什么?村子里的人有枪?”舒连长一怔。
那人说:“有,不止一把,全部是手枪!”
一旁的邱仁峰着急上火地说道:“咋没有把这个情况摸清楚?事情不简单,事情真的不简单!得赶紧撤!”
“撤不了了,路口被他们断掉了。”那人说。
舒连长将手里的香烟朝地上一甩,手叉在腰杆上,骂道:“妈的个巴子!潜伏了那么久,还是暴露了!”又朝邱仁峰恶狠狠地问道:“你们的情报工作是咋做的?这村子里有武装你们会不知道?还说就是一群种庄稼的农民。”
邱仁峰说道:“谁知道啊?一个个都装扮成乡坝头老实巴交的农民。平常只看见他们种地栽菜的,谁想到会有武装啊!我当初就怀疑过,外头闹得乌烟瘴气的,这里面却这么太平,现在居然还有武装,为什么?把细想就基本清楚了,这绝不是民间行为!”
舒连长朝邱仁峰骂道:“事后诸葛有个屁用!河那边要是追究起过失,这个责任只有你来承担!”
邱仁峰委屈地说道:“这个地方我不是也是刚发现不久吗?我来踩点的时候也说过,情况还不是搞得太清楚,是你们要贸然采取这种行动的。”
“不管怎么说,你没有把具体事情摸清楚就是你的失误。你别想推卸责任!如果这村子真的像你说的是政府行为的话,我们这回就算是栽到家了,被人瓮中捉鳖了!”舒连长说。
邱仁峰垂头丧气地说道:“真要是成了瓮中之鳖,那也是天意,只能说我们都成了河那边扔下的棋子。”
邱仁峰的话音刚落,舒连长突然从腰间拔出手枪,顶在邱仁峰的脑门上,厉声喝道:“邱仁峰,你在这个时候说动摇军心的话,看老子一枪毙了你!”
第六十二章 神秘的驼皮画
邱仁峰面对舒连长的威胁反而镇定了下来。他用手将舒连长顶在脑门上的枪口抓住,然后按下来,说:“舒连长,你现在朝我耍横有用吗?人算不如天算。当初蒋介石用的全部都是美式装备却没有胜过共产党的小米加步枪。现在就凭我们这几个臭鱼烂虾,还能撼动共产党的天下?你带着你的这些手下在这些深山老林里潜伏了这么久,就真的没有好生想一下蒋介石当初为什么会败得这么惨?毛泽东为什么会最终得势?你想过没有?其实道理再简单不过了,蒋介石依仗的是装备,毛泽东依靠的是人心!现在回过头来比较一下,蒋介石还真就没有毛泽东高明。他有老美的美式装备不错,可是人家毛泽东有更厉害的东西,这东西兴许他蒋介石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明白。”
“啥东西?”舒连长问。
“心啊!是人心啊!蒋介石是太迷信他的美式装备了,忽略了对人心的笼络。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就是不晓得‘人心齐泰山移’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他输就输在这么简单的道理上了。毛泽东就晓得笼络人心,他就晓得人心一旦凝聚起来,会有多大的能量。所以他赢了。人心是什么?人心是一种无形的力量,这种力量一旦凝聚起来,它就能扭转乾坤改变世界,就能胜利。”邱仁峰向巫师一般在幽暗的山洞里继续发表着他的看法和感叹。
舒连长对他的这些空洞乏味的长篇大论似乎并不感兴趣,说道:“你现在说这些大道理有屁用!老子不听,老子懒得听!”
邱仁峰却阴恻恻地笑了两声,叹了口气,拿腔拿调地背起诗来:“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正西风落叶下长安,飞鸣镝……”
邱仁峰边背诗边用眼神冷冷地斜瞟着舒连长,然后朝一边走去,样子反倒优哉游哉的了。
赳赳武夫似的舒连长对这个浑身都透露着阴阳怪气的气息的邱仁峰还真是毫无办法。他朝身边的士兵喊道:“都给老子去守住洞口,守住栈道。实在不行就大开杀戒……”
一旁的邱仁峰这时又阴阳怪气地说道:“对咯,这才是你舒连长的一贯作风嘛!有什么嘛!不就是暴露了吗?就是共产党真的要派大部队围剿我们,这儿到处都是大山原始森林的,上哪儿围剿去?再说,我们手里不是还有他们千方百计想藏起来的底牌吗?我们有的是广阔天地!还是毛老爷子说得好啊——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可以大有作为!呵呵……我们有的是舞台,有的是空间。”
舒连长毫不客气地朝邱仁峰说道:“你少他妈在那儿说废话,我们得想办法赶紧撤。”
邱仁峰却不慌不忙地说:“别急,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你过来,舒连长,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舒连长对邱仁峰似乎有点忌惮的心理,迟疑了一下,说:“你又有什么新花样?”
“你看了我的这样东西就晓得了。”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来。这东西像一小节不粗不细的竹筒。与其说是竹筒,不如说更像是一件竹筒形状的金属器物。
白晓杨眼尖,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物件是他父亲交给她的那两口箱子里装的其中的一件器物。很显然,邱仁峰趁卧牛村全村人避难的时候乘虚而入,到张幺爷家找到了那两个箱子。
白晓杨的心里虽然又气又怒又难过,但是却蹲在地上一声不吭。
邱仁峰从怀里拿出那件东西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地瞟着一直蹲在地上的白晓杨,脸上似乎还浮现出一抹得意洋洋的笑。
舒连长好奇,凑上去,说:“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邱仁峰没有回答舒连长的疑问,从竹筒一样的物件里取出一件软塌塌的东西,然后蹲下,小心翼翼地将它在地上展开。
是一块手帕大小的布块一样的东西,但是却不规则。
邱仁峰让站在旁边的一个士兵把手电打开,照在那块布块上,然后示意舒连长蹲下。
舒连长在他的跟前蹲下,邱仁峰说:“知道这是什么吗?”
舒连长摇头。
“一张驼皮。”邱仁峰说。
“一张驼皮有啥好稀奇的?”舒连长有些不屑。
邱仁峰踌躇满志地说:“舒连长啊!你可别小看了这张驼皮啊!有了这张驼皮,我们就找到了一条通向另一个世界的生路啊!”
“有你说的那么好吗?”舒连长不信。
“你仔细看看这上面画的是什么?”邱仁峰说。
舒连长歪着头将铺在地上的那张驼皮颠来倒去地看了一阵,说:“这上面也没啥特别的东西,就是有一条像蚯蚓似的弯弯曲曲的线。哦!对了,是不是一张老式地图啊?”舒连长恍然大悟。
邱仁峰朝舒连长竖起大拇指,说道:“舒连长好眼力。这的确是一张地图,而且是一张神秘的地图,几千年前的老物件啊!宝贝啊!”说这话的时候邱仁峰双眼放光。
“几千年前的老物件?没这么玄吧?”舒连长不信。
邱仁峰说:“没有得到这张图的时候,我也不信。得到这张图以后,我就信了。知道这图上画的是哪儿吗?”邱仁峰又问。
舒连长摇头。
邱仁峰说:“这上面就有我们现在的位置。”
“真的?”舒连长好奇起来,把地上的那张图看得越加地仔细专注,说:“我看军事地图还行,可是这张几千年前的地图我就有点摸不准了。这上面好像还有很多怪兮兮的符号?”
邱仁峰又朝舒连长竖起大拇指说:“舒连长果然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可是这些符号不认得啊!你认得吗?”舒连长说。
邱仁峰胸有成竹地说道:“所以我刚才说有些事情是天意啊!我们不认得没关系,只要有人认得就行了。我们这儿有认识这种符号的专家啊!”
“谁啊?”舒连长问。
“就是她!白教授的女儿——白晓杨!”邱仁峰朝白晓杨指过来。
舒连长目光投向白晓杨。大厅里暗淡的光线令他看不清白晓杨的脸,于是他从那个士兵的手里拿过手电,朝白晓杨的脸上照过去。当手电的光照在白晓杨的脸上时,舒连长的心顿时就被震撼了。
这是一张柔美恬静得就像天使一般的脸。
舒连长眼神发直地看着白晓杨,有点目不转睛了。
白炽炽的手电光照在白晓杨的脸上让她很不适应。她轻皱着眉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地面。但是,她明显地感觉到有两道热辣辣的眼光就像一条令人恶心的蚯蚓一般在她的右脸上爬。
邱仁峰见舒连长的眼神落在白晓杨的脸上一时间收不回来了,就拍了一下他说:“来,我们还是研究正事。”
舒连长从梦游一般的状态中醒过神,收回了目光,有些不着调地自言自语似的说:“她真是教授的女儿?是专家?”
邱仁峰暧昧地笑了一下,说:“舒连长,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我们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好吧?”
“你说,你说。”舒连长仍旧心不在焉,又朝白晓杨这边瞟了一眼。
“你在这深山老林里潜伏了这么多年,知道这深山老林里有一条神秘的商道没有?”邱仁峰说。
“我知道个屁!当初接到的命令就是让我们先潜伏进这片大山里,说是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要我们执行。结果潜倒是潜伏进来,这么多年了,啥任务也没有!你经常给老子送来的电报也是四个字:继续潜伏。老子都不晓得要在这深山老林里潜伏到啥时候才是个头了?再潜伏下去,老子和我的这些手下都快潜伏成这山沟沟里头的野人了。也不知道河那边是咋想的?想当初,老子带的可是一个有着响当当名头的——野狼特务连啊,把小日本的王牌特务头子肥园左三都干掉了的!现在,沦落到这地步,想着都他妈晦气。这回好不容易接到个任务,干的却是这打家劫舍的土匪勾当!我操他奶奶的,这叫什么事儿?”舒连长越说越来气了。
邱仁峰趁机说道:“你刚才不是还责备我不该说动摇军心的丧气话吗?现在你不也是一肚子的窝囊气没地儿撒啊?”
“眼看着这辈子就要人不人鬼不鬼地废在这深山老林里了,谁心里没有一点怨气?”
“所以啊!我们现在出头的日子就算是来了。”邱仁峰说。
“咋出头了?是河那边的发过来的电报?”
“舒连长,你的脑子咋还转不过弯?我们现在不能死等河那边的指示和命令了。我都说了,我们成了河那边撂在这儿的棋子,而且是闲子,没用的棋子!你忠心耿耿地一心一意怀着有朝一日继续报效党国的心,可是人家说不定早已经不把你我当一回事了,甚至就把咱们当成了一个半生不熟的屁,巴不得放了痛快,留着也是累赘!”
舒连长看着邱仁峰,说:“你咋越说越反动!你是不是想策反老子举手投降?我跟你说,你要是有这个想法最好先闭嘴,不然老子真的对你会不客气的。”
邱仁峰说:“我脑子有毛病啊?策反?策反到那边?我们现在成了夹缝里的蛤蟆,两边都是死路。咋办?夹缝中求生存呗!但这夹缝中的生存机会在哪儿?就在这张图上!”
“哦?真的?”
“我把啥底都在你跟前亮了,还有心思跟你开玩笑吗?”
“那你说说这张图究竟有啥了不得的机关?”舒连长终于对邱仁峰的话有了兴趣。
于是邱仁峰清了一下嗓子,说道:“这张图其实画的是一条最神秘的商道——蜀身毒道。我翻过古书,跟着这条道儿走,我们就可以带上我们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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