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世界(五部完结
石营长冷冷地盯了张幺爷一眼。张幺爷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这话有点儿不仁不义了,于是又说:“谁这么心狠手辣?都是命啊!咋能说打死就打死了,还有没有王法啊?”
石营长已经不再理会张幺爷,而是让崔警卫用手电挨个地朝躺在地上的几个尸首照去。死去的几个人的确是吴章奎带来的几个民兵。也许野狗尚且来不及对这几具尸体撕咬便被惊跑了,所以这几具尸体倒是显得完好无损。
张幺爷这时又喃喃地说:“咋就没有那个杂种的尸首呢?”
张幺爷说的那个“杂种”当然指的是吴章奎了。此时在张幺爷的潜意识里,最希望看见的就是吴章奎横尸在他的面前。这令张幺爷多多少少感到了些许遗憾。
柴房的门敞开着。
张幺爷突然说道:“糟了!多半洞里的那堆黄金遭殃了!”
张幺爷的话令石营长他们都是一惊。
“你是说黄金就在这间屋子里?”石营长问。
“就是在这间屋子的一个洞里。”张幺爷说。
石营长和崔警卫对望了一眼,立刻朝柴房走去。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柴房里狼藉一片,墙根处的一个地洞显露了出来,阴森森的就像是一个垂死的人张开了饥饿的大嘴。
站在门口的张幺爷喃喃说道:“这些杂种是咋晓得这个洞的?我没有跟第二个人提起这个事情啊。”
石营长这时不无遗憾地说:“看来是被他们抢先了一步。”
“要不进去看看?”崔警卫建议道。
石营长点头,然后两个人爬进了洞里。
不一会儿,石营长和崔警卫又从洞里爬了出来,石营长的手里攥着两根黄灿灿的金条。
张幺爷眼睛发亮地说:“金条还在?”
“不在了。搬这些金条的人看起来走得比较仓促,这是他们掉在地上的。”石营长说。
张幺爷立刻又垂头丧气了。
一直没有做声的日渥布吉这时说:“我看这伙人应该刚走不久。我们也许还来得及撵上他们。”
石营长却说:“如果真是那伙人抢先下的手,就凭我们这几个人,就是撵上也没用。这伙人早就是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畜牲了,他们不会心慈手软的。我们撵上他们基本等于是送死。”
张幺爷听石营长说这么英雄气短的话,有些不高兴了,说:“长官,你手里是有家伙的,咋说这么没有骨气的话?难道那堆黄金就白白地送给他们了?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好大的一堆,够咱张家子子孙孙吃上八辈子了。”
石营长瞟了张幺爷一眼,说:“我知道那堆黄金的分量。但是你们农村不是有死者为大的风俗礼仪吗?先把这几个死人安顿了再说吧。”说着走出了柴房。
张幺爷却狠狠地说:“什么死者为大?那要看死的是谁!像这几个收账的,死了也活该!喂野狗是被人咒准了!”
听张幺爷这么说,张子恒却不乐意起来,说:“幺爷,你咋一下子就这么黑了?人家跟你无冤无仇的,你还说这么昧良心的话。”
张幺爷却一根筋地说道:“你狗日的还是个叛徒了。他几个杂种吊老子的‘鸭儿凫水’你又不是没有看见,还差点儿把老子的肋巴骨打断。收拾起人来,没有一个心慈手软的,整老子就跟整阶级敌人一样。你现在还念起他们的好了。菩萨心肠那也得分人!”
“懒得跟你说。”张子恒嘀咕了一句,也走出了屋子。
第四章 迷雾重重
天似乎就要亮起来了,黎明最黑暗的时分在血腥紧张的气氛中悄无声息地滑过,青灰色的天空里露出一丝亮色。这一方小天井里虽然仍旧暗淡阴沉,但却可以在模糊间看见每张人脸。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首,就像是睡着了一般。野风下了房檐,在天井里兜一圈,把几具尸首的衣摆翻动了一下,又绕上房檐,阴森森地走了,似乎这几个死去的人的灵魂仍旧在小小的天井里纠结着迟迟不肯离去一般。
张幺爷被佘诗韵搀扶着出来,看见石营长和张子恒他们看着地上的尸首发愣,就说:“你们还愣着干啥呢?还是看咋安置这几个死人吧。”
石营长将双手叉在腰杆上,他显得束手无策,挠挠头皮,望着日渥布吉说:“你看该咋整?”
日渥布吉却说:“我看现在还不是处理这个事情的时候。我们现在忽略了一个最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
“村子里的人呢?整个村子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日渥布吉的话令石营长恍然大悟,说:“对啊!我咋就把这给忽略了?”
张子恒却说:“这个倒不用你们担心。我和幺爷两个人早就把村子里的人转移了,他们现在就躲在卧牛山上的憬悟寺里。没事的。”
石营长奇怪了,说:“为什么要转移呢?难道你们提前知道这些野狗要进村子,也知道有一伙人要来抢你们发现的这一堆黄金?”
张子恒抽着笑了一下,说:“我们可没你说的那么未卜先知。我们转移村子里的人是因为卧牛村撞煞了。”
“撞煞了?撞啥子煞了?”
“狗日的张子坤把一个怪物伤了。我们怕那怪物的同伙来报仇,就把村子里的人转移了。”
“怪物?什么怪物?”
“野人!真正的野人!牛高马大,浑身长毛,眼睛是凸出来的,吓死人了!”张幺爷这时接口说道。
张幺爷的话立刻引起了日渥布吉的注意,随声问道:“野人?眼睛凸出来的?”
“是啊!眼睛真是凸出来的,就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样,精光闪闪的,要吃人一样!”张子恒说。
日渥布吉突然变得有点激动起来,他朝石营长说道:“石营长,看起来传说中的戈基人是真的。他们难道就在我们附近,并没有走远?”
“戈基人?什么戈基人?”石营长不解地问。
日渥布吉说道:“这话说起来兴许有点长了。这么说吧,戈基人或许就是传说中真正的蜀人。在遥远的古代,我们羌人的祖先从西北向西南游牧迁移。当其中的一支游移到岷江上游丰美的高地时,与当地的土著人——戈基人相遇了。这些戈基人高鼻深国,身强力壮,能征善战。我们羌人的祖先为了在此定居,与戈基人进行了激烈的战斗。然而,几次战斗下来,都是羌人以失败告终。羌人的祖先当时已经到了准备弃地而逃的地步。但最终,我们羌人的祖先受到了幸运之神的眷顾。幸运之神在羌人祖先的梦中给予了启示,让羌人的祖先在颈上粘上羊毛作为标记,以坚硬锋利的白石作为武器,再与戈基人在沙场决斗。于是,我们羌人的祖先在神的启示下取得了胜利。从此,我们羌人得以在岷江的上游安居乐业,发展生产,繁衍子孙。为了报答神的恩典,我们羌人世世代代都以白石象征最高的天神,供奉白石于庙宇、山坡,以及每家每户的屋顶白塔之中,朝夕膜拜,无比虔诚。这种习俗一直延续到今天。”
听了日渥布吉说的这段传奇,石营长喃喃地说道:“看起来这个事情越整越复杂了。那么,你所说的那些战败的戈基人呢?在那场战斗中被你们羌人赶尽杀绝,连一个人都没有留下?事情不会做得那么绝吧?总该有一两个活口吧?”
“所以这就是千百年来的一个未解之谜。戈基人并没有被羌人赶尽杀绝,战败后的戈基人就像谜一样地消失在了岷江上游。他们究竟迁徙到何处,没有人知道。”
“那么,你是说刚才张幺爷提到的野人就是戈基人。”
“这个还不好说。我只是突然感觉到和戈基人有某种相似之处。”
“感觉?你这不是信口开河吗?”石营长不屑地笑了一声。
日渥布吉却说:“你来这儿,你的上级首长真的没有给你布置具体的任务?”
石营长说:“没有啊!就让我照顾和看管好那几个老学究。然后就是前几天你过来,让我尽量协助你。我现在还纳闷呢!你究竟是搞啥子名堂的,咋还让我和崔警卫协助起你来了?”
日渥布吉笑了笑,说:“既然你的上级都没有明确告诉你,我也是不会跟你说更多的事情的,有你明白的一天。反正,越到后面,事情可能会越离奇。”
“咋样子离奇?”
“我也说不准。大概会离奇到让你我都无法相信和接受的地步。”
日渥布吉的话把石营长整得眼珠子都瞪大了。他现在也像张幺爷一样,有点儿身处在迷魂阵中的感觉了。
张幺爷这时对石营长说:“大干部同志,你看我们是不是现在就上憬悟寺去看看,我还真是担心村子里的人会在憬悟寺出了啥子事情。都几天几夜的还没有回村子,事情真的不该这么蹊跷的。”
张子恒也用渴望的眼神看着石营长。
石营长挠挠头皮,说:“这事情咋就乱成一锅粥了。这几个人的尸首总还得收殓一下吧,不然野狗来了又撕扯得四分五裂的,既是对死者不敬,也太不人道了。”
张幺爷却说:“事情都到这份上了,还是先顾活人要紧。我是真的担心村子里的老老少少在憬悟寺会出啥子事情。”
石营长想了又想,说:“那这样子看行不行,先把这几个人的尸首抬进那间柴房锁起来再说。等去了憬悟寺回来再想办法妥善处理。”
张幺爷一听,连声说:“要得,要得。”
张子恒和崔警卫以及日渥布吉等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地上的几具尸体抬进了柴房。佘诗韵扶着张幺爷站在一旁默不做声地看着。
突然,张幺爷倒抽了一口冷气,看着不远处的地方差点惊呼出声。原来一条青黑色的巨蟒正翻过门槛,朝着天井内游移而来。
佘诗韵却小声朝张幺爷说:“干爹,别大惊小怪的,是小龙。你见过它的。”
张幺爷回过神,仍旧脊背发凉额头冒汗地说:“我见是见过这家伙,可这冷冰冰的东西,看着还是心头发虚。”
石营长和崔警卫在恍惚间看见如此硕大的巨蟒,也顿时一惊。崔警卫甚至本能地又从腰间拔出了手枪,幸好日渥布吉立刻制止了他,并朝他和石营长解释说巨蟒是佘诗韵养的宠物。石营长和崔警卫方才定住神,石营长还是不忘回了一句:“什么不好养,倒养起这么一条邪性吓人的东西。”
日渥布吉笑笑,说:“你可别说这东西邪性,到时候它可是会派上大用场的。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一物降一物。这就是天道。”
石营长却说:“我管它什么天道地道的。反正这东西要是真的伤人,我就只有把它处决了。”
曰渥布吉又笑道:“你放心,它伤不了人。它和诗韵的心性是相通的,除非……除非诗韵想要它伤人了,保不齐这家伙就得伤人了。”
听了日渥布吉的话,张幺爷有几分诧异地看着身旁的佘诗韵说:“干闺女,你真有这本事?”
佘诗韵莞尔笑道:“小龙是懂我心思的。”
张幺爷不甘心地说:“它咋能懂你的心思?它能听得懂你说的话还是能看得懂你朝它做的手势?”
佘诗韵却说:“我和小龙交流是不用说话和打手势的。”
“那你咋懂它的意思,它又咋懂你的意思?”
佘诗韵却说:“干爹,最高级的交流是不用语言和手势的,是心。”
“心?”
“干爹,你是不会懂的。只有把自己浸泡在孤独的世界里,你才能够感受到心的神奇力量。”
“孤独的世界里?”
张幺爷越来越糊涂。
佘诗韵却说:“干爹,你就别刨根究底了,我也跟你说不清楚的。就是刚才那个静园老师父也是跟你说不清这种事情的。怎么说呢?其实,我们说的话是很难准确表达出我们心里所想要表达的东西……”
日渥布吉却在一旁呵呵地笑起来:“诗韵,你倒是真的要把你的干爹说糊涂了。他是领会不了你话里的意思的,你别越扯越远咯。”
曰渥布吉的话音刚落,却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一声底气极其充沛的声音:“我绕着院子走了一大圈,总算是在这儿碰到能说话的活人了,呵呵……”
这陌生的声音有种石破天惊般的突兀感,令当场的人吃了一惊。
张幺爷和石营长两人几乎同时朝传出声音的方位沉声问道:
“是哪个?”
“谁?”
话音还没有落定,却见从小龙刚刚翻越过的那道门槛一前一后走进来一个老头和一个妇女。
虽然此时的天还没有大亮,但是崔警卫的眼睛却是雪亮的,他失声惊呼起来:“老人家,真的是你们来了吗?”
走进来的正是隐露和香玉。
崔警卫的表现把当场的人弄得愈加糊涂了。他们不明白崔警卫怎么会认识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隐露却朝崔警卫呵呵笑道:“小老弟好眼力,呵呵……一面之缘居然还认得我们。”
崔警卫这时却是满眼的惊愕,他一时间云里雾里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石营长也感觉到崔警卫的表情有异,问道:“小崔,是怎么一回事?”
崔警卫幡然醒悟似的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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