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世界(五部完结
这时林子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小龙发出的。
“我们进还是不进?”日渥布吉问。
“进!”万展飞斩钉截铁地说。
负重的张子恒已经满身是汗,他开始轻微地气喘,一缕缕白气从他的嘴里和鼻孔间不断地呼出来。佘诗韵动了恻隐之心,上前一步朝张子恒问:“累了没?累了就让日渥布吉背一下老神仙。”
张子恒涨红着一张脸,没有说话,只是朝佘诗韵咧嘴一笑,腾出一只手很毛躁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水。
佘诗韵掏出兜里的手绢,替张子恒擦了把脸。张子恒很不习惯,扭着脸要躲开。佘诗韵发急,伸出另一只手,拧住张子恒的一只耳朵。张子恒护痛,再也不能转动脑袋。佘诗韵终于把他脸上的汗水擦了个干净,然后朝张子恒莞尔一笑,小声说了句:“看谁犟!”
张子恒的心咚咚地跳得愈加厉害了,但是有一股更足的劲儿莫名其妙地从丹田处升腾起来。
一进入老林子,这才看清,老林子里已经被白茫茫的雾气灌满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这白茫茫的雾气虚化掉了。就算张子恒和佘诗韵他们之间仅隔几步的距离,也不能相互看清楚对方了。
“好大的雾啊!”日渥布吉小声惊呼道。
“我出来的时候没有这么大的雾气的。”吴显涛也有些心惊地说。
万展飞没有做声,他在仔细辨听着周围的动静。而周围除了小龙在地上游动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便没有了任何声息。
万展飞在空气中使劲嗅了嗅,突然小声说道:“老林子里应该是出大事情了,好大的一股泥腥味!”
“我也觉得这气味不对。”日渥布吉说。
听了万展飞和日渥布吉说的话,张子恒和佘诗韵的心里都打起了小鼓,两个人这时挨得很近,情不自禁地对视了一眼。张子恒和佘诗韵对视时,眼神不再躲闪。
“我们还继续进去吗?”佘诗韵小声朝万展飞问道。
万展飞没有回答佘诗韵的话,却小声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股土腥味?奇怪!”
几个人继续朝着林子里步步为营地缓慢深入。现在的他们已经不是在一片竹林里穿行,而是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行走。所有的参照物都失去了,越朝里面走越没有方向感。所幸的是这几个人中,张子恒和吴显涛还保持着很清晰的方向感,毕竟他们两人对老林子太熟悉了。
这时,小龙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止了。
“小龙停下来了。”佘诗韵小声说。
“它好像遇到了什么东西。”佘诗韵又说。
背着万展飞的张子恒下意识地停下了步子,而万展飞也感觉到前面有某种神秘的东西出现了……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此时,包括吴显涛和张子恒,都很明显地感觉到,在他们四周很近的地方,潜伏着某种很神秘很诡异的东西。它们悄无声息地潜伏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在静静地窥视着这几个闯入者。
万展飞把声音压得极小,说道:“大家都不要慌,不要出声,也不要动。”于是,几个人都屏住呼吸,睁着一双双眼睛,警惕地朝四下里张望。只有负重的张子恒一紧一慢地喘着粗气。
此时灌满了白茫茫雾气的老林子的能见度几乎为零,每个人都变成了地地道道的睁眼瞎。第六感却伸出了敏锐的触角。
张子恒想竭力将气息屏住,但却被憋得愈加难受,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中跳出来,脑子也有点缺氧一般地迷糊起来。
佘诗韵似乎感觉到张子恒的困难,用手拍了拍张子恒滚烫的脸。张子恒的心居然在一瞬间平静了很多。“放我下来。”万展飞在张子恒的耳朵边小声说道。
张子恒又慢又轻地把万展飞放到了地上。就是这样轻微的动静,似乎也惊动了隐藏在浓雾中的神秘家伙。浓雾深处有极其微妙的动静。
此时,每个人的触角都极其敏锐,每个人都似乎达到了心有灵犀、息息相通的境界。整个世界,似乎都嵌入了每个人身体里的每一个方寸之间!
几个人都一动不动,在谛听,在感应身边事物的微妙变化……
第二十一章 柴房里的暴动
卧牛村的那一方小天井里,冷空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就像响尾蛇一般“哧哧”地抽动着。
兆丰将手互插在衣袖内,蹲在柴房的门口。石营长和崔警卫守在柴房门的两边。冯蛋子和他手底下的民兵被软禁在柴房内。张幺爷也在柴房里,有点悠闲地抽着叶子烟。昏暗狭小的柴房被张幺爷嘴里吧嗒着的一管叶子烟搞得烟熏火燎的,很呛人。
柴房里的冯蛋子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有几次他都想到外边的天井里透透气,可是刚一走到门口拉开门,守在门口的崔警卫就把一只脚伸到门槛上,用挑衅的眼神瞟着冯蛋子。冯蛋子因为给崔警卫上过手段,对崔警卫有点怯,就退了回去。
歪歪斜斜或靠墙站着或蹲在地上的民兵们见冯蛋子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就更放弃了要出这柴房的打算了,一起用懒散无神的眼睛盯着冯蛋子。冯蛋子见手下们用这样的眼神看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就大声叫骂起来:“浑蛋,还把老子们软禁起来了?老子一没偷,二没抢,凭啥子软禁老子?没有王法了吗?”
听见冯蛋子在柴房里发牢骚,石营长就给崔警卫使了个眼色。崔警卫心领神会,“吱呀”一声打开柴房的门,走进去。冯蛋子立刻就闭嘴了,疑惑地看着崔警卫,以为崔警卫要上来绑他。崔警卫却二话没说,去下几个民兵手中的枪。一个民兵要抵抗,崔警卫用膝盖顶了一下民兵的小腹,被顶的民兵轻轻闷“哼”了一声就蜷缩了下去,枪也就交到了崔警卫的手里。
冯蛋子见崔警卫朝他的手下动了手,立刻大声暴叫起来:“要咋子?要动手打架哇?”
在冯蛋子的挑唆下,有几个民兵立刻就朝崔警卫恶狠狠地摆开了架势。可是崔警卫只是轻蔑地笑了笑,继续去下另外民兵手上的枪。另外几个民兵几乎没有抵抗就把枪给了崔警卫。
一旁的冯蛋子终于急红了眼,大声朝几个被缴械的民兵骂道:“叫你们来搞卵蛋的啊?这么轻巧就让人把枪下了?要是打仗呢,你们一个两个的,还不就跟龟儿子一样,都缩起脑壳等人家敲沙罐儿?”民兵们看着发飙的冯蛋子,都木桩子似的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冯蛋子见自己的绝对权威受到了极大的考验和挑战,脑门子一热,心里一急,一个饿虎扑食就朝崔警卫的后背扑了上去。
崔警卫也没有料到冯蛋子会突然间朝他恶扑上来,被扑了个正着,身子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有两个胆大点的民兵见冯蛋子率先动了手,也从两边朝崔警卫扑上来。抱头的抱头,压腿的压腿,被围攻的崔警卫好汉难敌四手,终于被扑倒在了地上。
张幺爷见大事不妙,朝关闭着的木板门外大声喊起来:“打起来了!打起来了!”而门外的石营长和兆丰却没有动静。
张幺爷急得站起来,要去拉开压在崔警卫身上的两个民兵,却被另外的两个民兵一掀,张幺爷一个趔趄就坐在地上了。
这时,木板门“嘭”的一声终于被石营长一脚踢开了。两个刚要上去帮忙压制崔警卫的民兵吓得一哆嗦,站在原地不再动弹。
冯蛋子压住地上的崔警卫,看着崔警卫肩膀上背着的几条破枪,大声叫嚣道:“敢下老子的枪,老子今天要下你的枪。”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刺耳的枪声在他的耳朵旁炸响。冯蛋子一哆嗦,一下子就趴在崔警卫的身上不动弹了。另外两个压住崔警卫手和脚的民兵也像死猪一样一动不动,就像被施了定身法。
愣了几秒钟的冯蛋子这时大声问道:“哪个在打枪?哪个在打枪?”眼睛却不敢朝别的地方看,身子也不敢挪动半分。崔警卫挣扎着从三个人的身体下抽身起来,朝着冯蛋子肥硕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冯蛋子丁点反应都没有。
石营长这时朝趴在地上的冯蛋子闷声说道:“你要搞清楚,你现在对抗老子就是对抗政府!晓得不?”
冯蛋子终于搞清楚是石营长开的枪了,趴在地上不住点头,说道:“晓得!晓得!”
“你刚才不是说王法吗?现在老子就告诉你,今天这个地方,这个时候,老子就是王法!老子现在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要敲你的沙罐儿还不就像敲一个夜壶一样。你如果想朝老子枪口上撞的话,老子也不会有丁点含糊的。再有下一回,老子的枪口就不会朝天上开火了。”
趴在地上的冯蛋子就像鸡啄米似的点头连声说:“我晓得了,长记性了,下回绝对不敢了。”
崔警卫背着枪走出去,石营长退出去时又“嘎吱”一声把门关上了。冯蛋子这时才试探着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盯着随同他一起爬起来的两个民兵。因为忌讳一旁的张幺爷,也不敢说什么话,脸都被气得扭曲变了形。
坐在一旁的张幺爷这时呵呵地笑,说:“还真是怪物怕野物——一物降一物啊!呵呵……”
冯蛋子就像盯仇人似的盯着张幺爷,张幺爷此时却丁点也不怕冯蛋子了。
冯蛋子恶狠狠地小声朝张幺爷说道:“等老子一走出这间房子,就组织大队上的人开你狗日的批斗会!看哪个遭报应!”
张幺爷却朝冯蛋子挑衅地说:“老子经历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情啊,还把有些事情真的看开了。你也别拿啥子批斗会来吓老子了,有本事你把老子架在柴火堆上烤,老子皱一下眉毛都算是龟孙子!”
冯蛋子朝张幺爷竖起大拇指,咬牙切齿地恶声说:“好,你有性格,老子就要看一下你张韦昌的背上是不是背钢板了。捶不死你狗日的!”
张幺爷眉毛一挑,冷“哼”了一声,站起来,朝柴房外走去。
“嘎吱”一声拉开门,崔警卫站得笔直,门神一样立在门口。张幺爷站在崔警卫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啧啧说道:“威风!当真威风!啧啧!”
而石营长和兆丰两个人却蹲在天井里下起了“六子冲”。张幺爷走过去,蹲下,歪着头看两个人下棋。
“张幺爷,那个光脑壳还在折腾没有?”石营长边下棋边问。
“还敢折腾啥子哦!个个都吓得跟龟儿子一样的。呵呵……闹了半天都是欺软怕硬的东西,只把我们这些老实巴交的老百姓不放在眼里。遇到好强霸占的了,个个都下软蛋了。”张幺爷很解气地说。
石营长却停了手中要落的一个小石子,说:“你是说我好强霸占了?”
张幺爷发觉自己说走了嘴,连忙说道:“大干部,我不是那个意思哈!我就是说冯蛋子那伙人就是狐假虎威欺软怕硬的主儿。你咋是好强霸占呢?你简直就是抱打不平啊!刚才冯蛋子还背着你提劲打靶的,说等你们走了过后,就要开我的批斗会,办我的学习班,要捶平老子。”
石营长将手里的石子朝地上一搁,大声说道:“他龟儿子敢!看老子咋收拾他!当真是你们这儿的土皇帝了哦?”
张幺爷见石营长的眉毛立起来,把他的话当了真,又打圆场地说道:“他龟儿子冯蛋子也就是说说气话,你别当真。他是狗肉做的刀头——上不了宴席的。咱不和他龟儿子一股见识。”
兆丰呵呵笑道:“还是张幺爷把事情看得开,呵呵……”
“你还别说,这几天啊,我还真看开了一些事情。呵呵……”张幺爷乐滋滋地说。
兆丰却突然盯着张幺爷说:“张幺爷,你还真的变了,不像刚才那样子着急了。咋回事呢?”
张幺爷也醒过神来似的说:“当真,我的心里咋莫名其妙地就变得轻轻松松的了?咋不焦心了呢?院子里的那些老老少少还一个鬼影子都没看见啊!”
兆丰这时说道:“张幺爷,我说一句话不晓得你信不信?”
“啥话你说。你说的话我百分之百信。”
“你心情好是个好兆头,说不定你们村子里的人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
“是吗?”
“说不清楚,但是有些时候这些预兆是很准的。你信不信?”
“我信,我当然信。你这一说,我还真的感觉村子里的那些人会平安无事了。”
三个人正在天井里说着话,一直守在门口的崔警卫听见柴房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便把一直关着的柴房门打开了一道缝,却看见柴房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那几具尸首直挺挺地半掩埋在乱糟糟的柴草堆里。
“营长,这伙人不见了。”崔警卫大声朝石营长喊道。
石营长和兆丰都是一惊,一起站起来,朝柴房跑去。张幺爷也跟着撵了进去。
屋子里还真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张幺爷恍然大悟地说道:“我晓得了,肯定是从那个洞洞里头跑了。”兆丰已经走到柴草堆里把屋子角落的柴草往外边翻。三下五除二地翻开柴草,一个黑糊糊的洞口显露了出来。
石营长将双手叉在腰杆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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