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世界(五部完结
张幺爷大声说道:“怎么会是你?”
老头说:“没想到我们又撞上了吧?”
张幺爷却大惊小怪地说:“你不是捡狗屎的!你是装成捡狗屎的!”
老头说:“我的确不是捡狗屎的,我是个四类分子。我都给你说过的。”
张幺爷立刻激动起来,说:“你没说老实话。走,先上祠堂里去,说说你究竟是什么人?”边说边去抓老头的棉袄。
老头却扭了下身子,轻易地就从张幺爷抓他的手里滑了出去。如此灵活的身手更是令张幺爷大吃一惊,咦了一声,说:“你怎么比蛇还滑?”
与此同时,张幺爷的脑子里冒出大蟒蛇的影子,他的头皮嗖的一下就麻了。一个念头刹那间在脑海中闪过:这老头就是那条大蟒蛇变的。这老头是蛇精?
这个电光火石的念头就像霹雳似的把张幺爷的思维一下子击得焦煳了。
几乎已经失去理智的张幺爷这个时候把恐惧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朝老头扑了上去。此时的他只有一个执著的念头:抱住老头,然后使劲呼救!抓住他!
老头被张幺爷这种近乎疯狂的举动也弄得打了个愣神,见张幺爷朝自己扑上来,又是一个闪身,张幺爷直直地就朝着前面撞了出去,收势不住,跌跌撞撞地冲到了打着浓霜的青菜地里。被几颗青菜一绊,一个屁股蹲儿摔地上了。
老头整理了一下被张幺爷拽开的棉袄,朝张幺爷怒喝道:“你疯了吗?”
既紧张又激动的张幺爷呼呼喘着白气,也不回答老头的话,翻爬着从地上起来,又朝老头飞扑过去。
老头被张幺爷接二连三出格的举动彻底搞晕了,不明白张幺爷怎么会突然间就发了疯,丢下张幺爷就朝村子里跑。
这下张幺爷更加坚定了他的猜忌,于是大声吼了起来:“张子恒——赶紧来啊!逮妖怪!赶紧啊!逮妖怪!”
张幺爷石破天惊的呐喊在早晨冷飕飕的空气里穿云破帛般地响起,顿时就像在坚硬的冰面砸下了一块石头,尖利的裂纹朝四面延伸而去。
老头听见张幺爷喊起来,跑得越加快起来,丢下手里的篾兜,兔子般朝村子里的一条小巷子跑。
张幺爷眼见要追赶不上,越加扯起嗓子大喊:“张子恒,赶紧啊!赶紧过来逮妖怪!”
正在祠堂坝子上烤火的张子恒他们听见张幺爷的呐喊声,一时间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大清早的,幺爷在喊什么?”张子恒说。
一个愣小子神情紧张地说:“听,幺爷在喊逮妖怪!”
张子恒噌的一下就从坐着的鹅卵石上跳起来,大声说:“不好,幺爷那边出事了!”说完披着军棉袄就跑。
祠堂里立刻就像炸了锅,一群人呼啦一下子朝张幺爷传出喊声的方向跑去……
天寒地冻的早晨,卧牛村原本就像是被冻僵了般没有一丝活力,在张幺爷的一阵呐喊声里,整个卧牛村瞬间就被激活了。
从祠堂里跑过来的人群手里都捏着各式各样的家什,各个脸上的神情既紧张又亢奋。
张幺爷没有紧跟着那个老头朝小巷子里撵,巨大的恐惧将他阻挡在小巷子口。看见张子恒带着村子里几十个人冲过来,越发激动地大喊大叫:“子恒,赶紧,跑小巷子里去了!跑小巷子里去了!”
张子恒见张幺爷脸色发青,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东西跑巷子里去了。但是他的脑子里首先反应出的念头是会不会那条大蟒蛇又现身了,窜巷子里去了?
张子恒反应出的这个念头代表了大多数人脑子里的念头,所有人看见张幺爷这副惊心动魄的表情,心里都扑通扑通地敲起了大鼓。
张子恒还算镇定,他上去问张幺爷:“幺爷,你说清楚,什么东西跑巷子里去了?”
张幺爷呼呼喘着白气,说:“那个捡狗屎的老头。他不是捡狗屎的老头,我试出来了,很滑,太滑了。他是那个脏东西!”
大家都明白张幺爷说的脏东西指的是什么。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像铜铃似的盯着张幺爷。
而张子恒悬在心里的大石头却咚的一声落进了胸腔里。他走上去,拍了拍张幺爷,安慰地说:“幺爷,没多大事。我们人多,吓也把他吓死了。”
张幺爷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嘀咕声,他使劲咽了口气,说:“子恒,带人进去找,赶紧。”
张子恒说:“那你坐这儿歇歇,我这就带人进去找。”
这个时候的张幺爷还真是有点支持不住了,被张子恒扶到一堆柴垛旁坐下。他取下头上的棉帽,头发茬子里全是汗水。
张子恒叫了几个人陪着张幺爷,然后带着二十几个人走进了巷子。
第四十七章 寻找封门石
张子恒带着人进去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就从巷子里退出来,说:“幺爷,没有发现你说的那个人。”
此时的张幺爷已经筋疲力尽,他听了张子恒的话,有点垂头丧气地看了张子恒一眼,说:“你再找找,一定是躲在哪个角落里了,得把他找出来啊!”
张子恒说:“村子里哪个角落都搜过了,真的没看见你说的那个人。”
张幺爷喘了口气说:“一定是跑了,躲起来了。这东西可真是滑,太滑了。明明我都抓住他了,可是他太滑了,我的手根本抓不住他,他的那件袄都是滑溜溜的。”
张子恒说:“那咋整?幺爷。”
张幺爷说:“派几个人在村子的两个出口处守着,这个家伙一定还躲在村子里。要找到他,我才吃得下饭睡得着觉啊!”
张子恒说:“行,我这就安排人去守。”
张幺爷又说:“扶我起来,上我家里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张幺爷感觉自己的腿发软,连站起来都有点吃力了。
张幺爷还真是被张子恒扶着回去的。
张婆婆正在天井里晾小孩子的尿布,看见张子恒扶着张幺爷回来,吃惊地问:“你咋啦?是不是走路摔倒了?”
张幺爷却说:“别问那么多废话,赶紧拿两张凳子出来,我要和子恒商量事情。”
幺婆婆就问张子恒:“子恒,你幺爷究竟咋啦?还扶着回来了?”
张子恒就笑,说:“幺爷是被吓成这样的。”
一听这话,张幺爷立刻不乐意了,说:“撒手!”
张子恒还笑,说:“我撒手你可得站稳了。”
张幺爷说:“撒手!”
张子恒就撒手了,张幺爷故意走了两步,说:“老子是刚才撵得急了,腿有点抽筋。”
张子恒望着张幺爷呵呵地笑。
幺婆婆端了两张凳子出来,张幺爷让张子恒坐下,然后点起叶烟抽了两口说:“子恒,有个事情你得赶紧去办。”
“啥要紧的事情?”张子恒问。
“去找几块大石板,我一会儿要用。再找几个力气大点的愣小子。”
“找大石板干什么?”
“封门!”张幺爷说。
“封谁的门?”张子恒问。
“封老林子里那个被雷劈开的门!”张幺爷说。
张子恒有点担心地说:“幺爷,你是说要封那个洞?”
“不封住那个洞咋得了?我仔细想了一下,越想这个事情就越明白。村子里接二连三地出这些邪里邪气的事情,多半都是因为那个洞。我看啊,那不是什么洞,那是被雷公劈开的一道鬼门。一天不封了它,村子里一天就会鸡犬不宁!”张幺爷忧心忡忡地说。
张子恒说:“幺爷,你这话又说得真是够玄的。就算你猜得没有错,那是个被雷公火闪劈开的鬼门,那是你用两块大石板就封得住的么?原来水泊梁山的那一百零八个妖怪,镇妖石都没有镇住的!别说你一两块大石板了,亏你想得出。”
张幺爷说:“你先别管那么多,你先把石板找好再说。到时候我会去请两道符的。”
张子恒说:“幺爷,现在你还敢搞封建迷信啊?”
张幺爷瞪着张子恒,说:“什么叫封建迷信?你别他妈的把什么都说成封建迷信。不是你们这些半灌水瞎球搞,世道会弄成这个样子?”
张子恒很不服气地说:“我瞎球搞什么了?”
张幺爷很不耐烦地说:“老子说的不是你!”
张子恒说:“我知道你说的不是我。可是幺爷,我发觉你现在说话比我还口无遮拦了,当心祸从口出。”
张幺爷不耐烦地说:“这个老子比你清楚,还轮不到你来教训老子!你现在先去把石板的事情给我落实了,一会儿我们就去弄这个事情。”
张子恒说:“其实这个事情也用不着落实的,石板现成的就有。”
“在哪儿?”
“老林子外边的那三棵桐树下不是埋着两块大石碑吗?挖出来抬过去就行了。”
张幺爷立刻说:“你狗日的可别乱打主意,那是村子里供的土地公公和土地娘娘。我小的时候就供在那儿了,以前每年都要在那两块石碑前烧香敬神的。谁家的娃娃肚子疼了,到石碑前许个愿,立马就不疼。那地方灵得很,怕犯煞!”
“现在不是都不兴这个了吗?”
“别的地方不兴,我们村子还得兴!不信神,你去信鬼?”
“那你让我上哪儿去找石板?总不能去撬哪家铺猪圈的石板吧?”
张幺爷想了一下,说:“我看祠堂里有几块石板倒是可以动的。就在张韦博修的那个后花园里,都生了厚厚的青苔了。那石板大小也合适。”
张子恒说:“那是公家的东西,不经过大队书记的同意,要是那狗日的问起来,我不是找骂啊!”
“你怕锤子!要是那狗日的骂起来,你就说是我让你撬的。”
“那行,我这就安排人撬去。”
张幺爷却突然说:“等等,我一会儿亲自守着你们撬。那个后花园是不能瞎动的,说不定又动出什么古怪来。以前听说,张韦博家无论来了再贵的客人,随便哪儿都可以进出,就是那后花园不能随便进出。后来这杂种溜台湾去了。我最先到他的后花园里去看稀奇,其实也没啥稀奇的。呵呵……”
说到这儿,张幺爷居然呵呵地笑起来了。
张子恒说:“也许后花园就是张韦博养姨太太的地方,外人当然是不能随便进的咯!不是说以前张韦博晚上睡觉前都要翻牌子吗?呵呵……”
张幺爷用烟杆一敲张子恒的脑袋,笑骂道:“你这话是谁告诉你的?狗日的不学好!”
张子恒朝张幺爷笑,说:“幺爷,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正经。张韦博的风流韵事你不会比我听得少吧?呵呵……”
张幺爷朝张子恒骂道:“你少在老子面前油嘴滑舌的,赶紧找人去。记住,找几个可靠点的嘴巴紧点的人。我还得去找庹师呢。”
“庹师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是一大清早的就不知上哪儿去了。”张幺爷说。
张子恒说:“会不会又到饮牛池去了?我发现这个庹师好像看得穿饮牛池里的水一样!”
张幺爷说:“我咋就没有想到他会去饮牛池呢?我这就去找他。你马上去安排人。”
第四十八章 奇怪的哑语
张幺爷来到饮牛池,果然看见庹师像个石雕般地坐在饮牛池的保坎边,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深不见底的池水。
张幺爷没有惊动庹师,而是站在庹师的身后仔细看了一阵水面有什么异样。
饮牛池的水波澜不兴,显得非常安静。头天没有化尽的残雪挂在周围的竹枝树梢上,而浓重的白霜依旧将世界涂成了一片银白色。
饮牛池的水面上破例没有悬浮着缥缈的雾气,清浅的池水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微风过处,静止的水面泛起细碎的波纹……
庹师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张幺爷拍他肩膀时,他才抬起头望着张幺爷,眼神空洞得就像白痴。
张幺爷觉得庹师的这双眼睛也真是奇怪,有时候寒光闪闪,就像宝剑一样锋利!有时候空洞迷茫,整个人如同白痴!
张幺爷朝庹师打着白晓杨叫他回去的手势,又是比长头发,又是比抱着孩子喂奶的姿势。庹师木头一样地坐在那儿,憨痴痴地望着张幺爷,仿佛张幺爷在他的跟前就是一个指手画脚的小丑。
这就让张幺爷着起急来,骂道:“你狗日的咋会是这品种?”
话还没有骂完,庹师却突然站起来,甩手甩脚地往回走。
张幺爷愣在那儿了,说:“你不会听见老子骂你的话了吧?”
回到家,张幺爷把庹师拉进了白晓杨的房间里。白晓杨正在奶孩子,见张幺爷和庹师进来,就把孩子放一边,然后朝庹师比画着手势。
庹师那张木讷的脸上浮现出了暖暖的笑意。
然后白晓杨又朝庹师打着很复杂的手势,张幺爷看得眼花缭乱,现在该是他变成白痴的模样了。
庹师看着白晓杨打的手势,频频点头。
白晓杨就朝张幺爷说:“幺爷,庹师答应去守老林子了。”
张幺爷很疑惑地说:“他点头就是答应啦?”
白晓杨笑道:“点头不算答应,难道摇头还算答应?”
张幺爷无话可说了,嘟囔了一句:“真是搞不懂你们两口子了。”
说着出了房间,庹师紧跟着也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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