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世界(五部完结
张幺爷越想越纳闷,感觉这个日渥布吉和佘诗韵既好客又奇怪,有点不可思议,但是,既来之则安之,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情只有越想越糊涂,索性不要去想,反倒轻松了。于是张幺爷自我解嘲般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走到火堆边,伸出手烤起火来。
那群猴子们此时却不见了踪影。张幺爷觉得奇怪,东张西望着四下里搜寻了一下,却看见这些家伙都安安静地躲在地厅里的阴暗角落里,似乎都没有睡,眼睛在黑暗处闪着亮晶晶的光彩。
日渥布吉手里的野猪肉烤出的香味实在是太诱人了,张幺爷也禁不住地咽了口唾沫,接着又咽了口唾沫……
饥肠辘辘的张幺爷突然感觉两腮的唾沫腺就像开了渠的水塘,一时间泛滥开来,收拾不住了;又怕日渥布吉看出自己的窘样,心里窘迫得好不难受。
手里拿着野猪腿翻烤着的日渥布吉兴高采烈地朝张幺爷说:“你们两个今天真成贵客了。我在这儿陪她这么久了,也没受到过这种款待啊!诗韵今天看来是真的高兴了。开始我还怕她又跳进那口枯井里出不来了,还真没有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呵呵……”
张幺爷说:“她怎么会一口一个地叫你哥?”
日渥布吉说:“这个说起来话长,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讲给你听的。今天我们不说这些,先喝酒吃肉再说。我也是好久没有闻到过酒肉香了。就这野猪肉,我记得也是几个月前我在山上设陷阱套住的,没想到诗韵还把它腌得这么好。”
不一会儿,张子恒把那台留声机给抱了出来。
张幺爷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满眼的好奇,只有日渥布吉呵呵笑道:“今天诗韵妹妹究竟是那股疯发了,搞得这么隆重。”
话还没有说完,又见佘诗韵从隧道里走出。张幺爷和日渥布吉眼前顿时一亮,只见佘诗韵穿着一身紧身素色旗袍一步一摇地朝着他们款款走来。
佘诗韵的左手上还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水晶一般的高脚酒杯。
张幺爷的眼睛都瞪直了,他这辈子哪儿见过这种阵仗啊!
日渥布吉呵呵地笑,朝款款走来的佘诗韵说道:“妹妹,你可别把这个老前辈吓着了!你这是要干啥啊?搞得就像开生日派对一样。”
张幺爷一愣,问:“生日派对?啥叫生日派对?”
日渥布吉笑道:“你不知道的。这是诗韵妹妹原先过的奢华日子。呵呵……”
张子恒更是站在原地,就像白痴一般地面无表情,完全成了一个木偶了……
此时的佘诗韵完全成了这儿的家庭主妇。她在地上铺了一张大的草绿色帆布,张子恒认得,那是部队上搭帐篷用的东西。
烤熟的野猪肉被放在一个大盘子里,铺着的帆布上摆放着四套擦得锃亮的餐具。
张幺爷平常吃饭都是一个大碗一副筷子的,哪儿用过这种行头。当佘诗韵深情款款地请张幺爷和张子恒入席的时候,两个人都尴尬地站着,嘿嘿地傻笑。
日渥布吉倒是显得很随便洒脱,脱了鞋,盘腿坐在一副餐具的面前。张幺爷和张子恒相互间看了一下,也学着日渥布吉的样子,坐在了帆布上。
佘诗韵走到留声机旁,换上唱片,摇了留声机的手柄上了发条,唱片便缓缓地转动了起来。一阵扯心扯肺的胡琴声音响过,一个女子忸怩婉转的声音从硕大的喇叭里传了出来。
张幺爷说:“这不会是川戏吧?”
日渥布吉说:“不是,是京戏,梅兰芳唱的旦角,《霸王别姬》。”
张幺爷故作老练地说:“哦,我也说嘛,川戏的鼓点不是这样敲的,胡琴也不是这样扯的。原先我赶场的时候经常到茶铺里去听围鼓,虽然不会唱,但有几出戏还是很熟的。《霸王别姬》这出戏,川戏也有。”
日渥布吉说:“老哥,你也喜欢听戏?”
张幺爷说:“年轻的时候特别喜欢,不过现在不怎么喜欢了,没那闲心了。听戏得讲究个心情,没心情了,戏也就听不进去了。”
日渥布吉笑道:“老哥说这话蛮有道理的。”
佘诗韵把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完了以后,方才入座。她拿过一瓶标签已经发黄的酒,给日渥布吉和张幺爷张子恒分别倒上,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举起杯子对着张幺爷说:“美酒先敬有缘人。来,老前辈,我先和你干一杯。”
佘诗韵的兰花指端起酒杯的姿态很优雅,举着酒杯笑盈盈地看着张幺爷。
粗手粗脚的张幺爷见佘诗韵首先要和自己干一杯,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把高脚酒杯端起来,而佘诗韵又举着酒杯等着他。他一着急,索性一伸手,把高脚酒杯一把拿起来,仰起头,将杯子里的酒一下子就倒进嘴里,还没往下咽,就噎在喉咙口咽不下去了。他一张烟灰色的脸被憋得通红,眼珠子都快被憋得从眼眶中蹦出来了。
日渥布吉哈哈大笑起来,朝佘诗韵说:“诗韵,你该给老前辈拿水井坊喝的,洋酒老前辈喝得难受。”
张幺爷的喉咙这时却咕噜一响,噎在喉咙口处的洋酒硬生生地被咽下去了。他大喘着气说:“你这是啥酒啊?牛尿不酸马尿不咸的,一股怪味……”
张子恒被张幺爷说的话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到地底下去。
第二十七章 张幺爷被雷击了
日渥布吉朝佘诗韵说:“你还是赶紧去拿水井坊出来给老前辈喝吧。老前辈是不喝这酒的,别难为他了。”
佘诗韵撒娇般地嘟起小嘴说:“不,我今天就想让我的干爹开一回洋荤。”
佘诗韵的话一出口,日渥布吉和张子恒刚刚拿在手里的刀叉一起掉在帆布上了。张幺爷也是一愣,眼珠子盯在佘诗韵的脸上,脑子就像被雷狠狠地击了一下,刹那间失去了反应的能力,神经网络被烧焦了!
日渥布吉梦幻般地盯着佘诗韵说:“你叫老前辈啥?”
“我叫他干爹啊!”佘诗韵说。
日渥布吉也被佘诗韵说的话彻底给打蒙了,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佘诗韵恶作剧般地朝着日渥布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从——现——在——开——始——我——叫——他——干——爹——你——听——见——了——吗——”
日渥布吉被佘诗韵完完全全打败了。他朝仍旧傻坐在帆布上,暂时失去思维能力的张幺爷说:“老前辈,看看,她还是那么任性,还是想干啥就干啥的性子,一点都没变,一点都没改。她要认你做干爹,你看着办吧!”
此时的张幺爷已经变成了一座雕像。他的脑子里此时在电闪雷鸣地闪着弧光,整个神经网络被烧得又焦又糊了,思维整个瘫了,只有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佘诗韵,却不会转动,似乎失去了任何反应了。
日渥布吉说:“看看,你把老前辈吓着了吧?我就不明白了,你咋老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呢?人家老前辈答应收你做他的干女儿了吗?”
佘诗韵耍着小脾气地说:“我不管,反正我已经认那个小白妹妹做我的干妹妹了!”
日渥布吉恍然大悟,呵呵呵地笑起来,说:“你原来是相中了老前辈的干闺女了啊?你可真是敢想敢做啊!”
佘诗韵于是又朝日渥布吉端起酒杯说:“所以啊,我还得首先谢谢你啊,今天要是没有你,我这辈子就会失去这么好的一段缘分了。”
日渥布吉爽快地端起酒杯,说:“好,好,这杯酒说啥我都得干了,呵呵……”说着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而张幺爷还在石化中……
日渥布吉这时用手肘轻轻碰了下张幺爷,说:“老前辈,你又白捡个干闺女,你倒是表个态啊?”
张幺爷就像被解除了定身法一般嗯了一声,醒过神来,脸上却泛着如同大姑娘般的羞怯红光,佯装糊涂地问:“你说啥话?”
日渥布吉斜倾过身子,把嘴凑上去,贴着张幺爷的耳根子大声说:“诗韵要认你做干爹——”
张幺爷脸部的表情这时变得极其古怪起来,皱纹开始抽扯,嘴突然一扁,呜的一声哭上了。
日渥布吉和佘诗韵都是一愣,不明白是咋回事。
张幺爷朝张子恒呜呜地哭着说道:“子恒,你看见了吗?幺爷我这辈子心眼好,做事端正,幺爷我是有福气的人。原来幺爷以为这辈子无后,没有人给幺爷和你幺婆婆端香炉钵钵、拿坟飘子,现在咋样?到了老了,女儿双个双个地来。你幺爷的命好啊!天老爷有眼啊!”
张子恒见张幺爷当着陌生人的面如此失态,皱了眉毛边给他捶背边耐住性子安慰道:“幺爷,别这样,就跟小娃娃一样。你运气好,你资格老,我晓得……”
张幺爷居然一下子抱住张子恒的肩膀,呜呜呜地哭得更厉害了。此时的张幺爷因为激动,情绪完全失控了。
日渥布吉有些无奈地朝佘诗韵说:“看看,你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你看把老前辈弄得……”
佘诗韵朝日渥布吉撇了下嘴,做了个鬼脸。
日渥布吉嘟哝道:“都几十岁的人了,还是那么幼稚。”
佘诗韵反唇相讥道:“幼稚点不好吗?为什么要老气横秋的?多累啊!”
日渥布吉拿这个妖精还真是一点辙都没有了,说了句:“都懒得管你了。”
佘诗韵却霸道地说:“你是不是看我开心故意要让我不高兴?”
日渥布吉立刻缴械投降,说:“好,好,我啥话也不说了,你想咋折腾咋折腾。要是老前辈心脏不好,今天你非弄出人命不可。”
佘诗韵这时从帆布上站起来,走到张幺爷和张子恒旁边,蹲下身,把张幺爷从张子恒的怀里搂过来,就像诓小孩子般地在张幺爷耳朵边说:“干爹,别这样,看人笑话你。”
张幺爷从佘诗韵的双臂间挣脱出来,用手背一抹眼泪,端起酒杯递到张子恒跟前,朝张子恒命令道:“子恒,给幺爷满上。幺爷今天要喝醉,必须喝醉。幺爷太高兴了。”
张子恒一脸不屑地冷盯了张幺爷一眼,嘟哝道:“还人来疯了。”但还是拿起那瓶洋酒,给张幺爷倒了个满盈盈的。
张幺爷二话不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此时的张幺爷,就是毒酒也会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的,何况是洋酒。
第二十八章 张幺爷守住的惊天秘密
张幺爷敞开了胸怀端起酒杯,酒杯里的洋酒就已经不是洋酒,而是一种糖水了,喉咙口就像少了一道闸门,只管端着酒杯把酒咕噜噜地朝里面灌。
佘诗韵也随了张幺爷的性子,直接坐在幺爷的旁边,专门给幺爷侍酒了,倒把张子恒挤到了一边。
日渥布吉看着张幺爷豪气冲天的样子,不由得轻皱了一下眉头,摇头轻轻笑了一下。
张子恒却很是担心,想抢下张幺爷手里的酒杯,怕他喝醉了。可是此时的张幺爷犯起了犟,酒杯在他手里就像生了根一般,被他捏得死死的,还一把打开张子恒的手,说:“你少管老子。老子都没有管你,你倒管起老子来了。”
张子恒无奈。日渥布吉拉了一把张子恒,说:“随他们两个咋喝。看起来两个都是性情中人,都倔。这年月,能够真性情地乐上一回,也不容易。别说,这父女俩,还真是随了缘了,缘分这东西啊,还真是鬼使神差的,谁也说不准,呵呵……”
张子恒却说:“我是怕他喝醉了胡乱说话。”
日渥布吉呵呵地笑道:“没事,酒后吐真言。很多时候,清醒的时候,真话不敢说,憋在肚子里,淤积久了多了就会落下心病,不靠酒精催出来,还真是难受。让他疯一回吧。再说,这么深的洞穴里说几句酒话真话,也惹不出多大的祸事的。”
听日渥布吉这么劝,张子恒也就无可奈何了,可是,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叉却不知道该咋用,看日渥布吉用得随心所欲的,心里又尴尬又着急。毕竟烤肉的香味把他肚子里的馋虫勾得已经爬到嘴边了,清口水从两腮泉水似的朝喉咙处涌。
日渥布吉看出张子恒的尴尬,说:“不会用这些洋玩意儿,直接用手撕就行了。这儿不讲究程序风度的。”说着自己也放下了手里的刀叉,用手撕了一大块肉,递到张子恒面前。
张子恒讲理,不好意思接,说:“我自己来。”于是放下手里的家什,双手在棉袄上搓了一把,然后就从烤猪腿上撕了一块香喷喷的野猪肉下来……
张幺爷被洋酒熏得脸上红光泛滥,佘诗韵把他服侍得服服帖帖。
一辈子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的张幺爷已经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看着佘诗韵的眼神热烈而且温暖,他一只手紧紧抓住佘诗韵的手,一只手拍着佘诗韵的手背,囫囵着已经不大灵活的舌头说:“干闺女,幺爷——不,应该叫干爹了,对,你该叫我干爹了,嘿嘿……你别看你干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你们城里人叫我们是什么来着……叫……叫农二哥!对,农二哥,工人是老大哥,工人老大哥!是人都得分个三六九等。我幺爷认了。人就得认命。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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