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笑佳人





,贪图快活,喜欢和男人打情骂俏,似乎不大顾及戈热莱先生的面子,本街区的舞厅她经常光顾,却不容丈夫规劝一句。再说,劝了也无济于事,她总有办法把你的话顶回来。

  这天晚上,戈热莱先生匆匆回家吃晚饭,发现妻子还没回家。这种情况相当少见,偶有一次,夫妻之间总免不了大吵一场。对于不守时的事情,戈热莱向来难以容忍。

  戈热莱站在门口,一下来了气,先就咬牙切齿地骂起来,把本来准备晚间要向克拉拉发作的怒火都倾发出来。

  到九点钟,人还没回来。戈热莱不耐烦了,问小保姆,得知妻子是穿了“跳舞的裙服”出去的。

  “这么说,她是跳舞去了?”

  “是的。圣昂图瓦纳街。”

  他尽管醋意大发,也只好耐着性子等下去。舞厅这时休场了,可是戈热莱夫人还没回来,他能这样等下去吗?

  到九点半,他想着审讯的事,心里着急,突然打定主意,到圣昂图瓦纳街的舞厅去找人。他到的时候,还没开始跳舞,桌子旁边都坐着喝饮料的人。戈热莱去问舞厅经理。那人记起确实见过漂亮的戈热莱夫人,她由几个男子陪着,就在那边的桌子上,临出门前还喝了一杯鸡尾酒。

  “喏……正好是和那边那位先生……”

  戈热莱顺着他的指示望过去,立即觉得脚下发软。那先生的背影,体形,他都熟悉,确实熟悉。

  他准备去叫警察。这是在这种场合下他能想出的唯一办法,他的意识也只可能告诉他这个办法。不过有什么念头超过了他的责任感,制止了他去求助武力的想法。本来对歹徒和凶手,像戈热莱这样的好警察应去叫警察的。但另一种不可抵挡的念头——弄清戈热莱夫人的下落制止了他。他打定主意,怀着一肚子怒气,却又显出打怕了的样子,来到那人旁边坐下。

  在那儿,他竭力克制自己,才没去揪住对方的领口。他在等对方发话。到后来,由于拉乌尔不开口,戈热莱终于忍不住,便骂道:

  “混蛋!”

  “贱种!”

  “混蛋的混蛋!”戈热莱又骂一句。

  “贱种的贱种!”拉乌尔回敬一句。

  然后是一阵沉默。一个侍者走过来,问他们要点什么饮料。

  “两杯牛奶咖啡。”拉乌尔吩咐。

  两杯咖啡给两位先生送上来了。拉乌尔拿起杯子,友好地与邻座的杯子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戈热莱尽管竭力忍着,还是恨不得揪住拉乌尔的领子,或者把手枪比着对方的鼻子。这些动作是他这一行的基本功,使出来他并不厌恶,可是,他就是动不了手。

  面对这可恶的拉乌尔,他觉得自己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他记起在城堡废墟、在里昂火车站大厅或在蓝色娱乐场后台与这个家伙的较量,便觉得十分泄气,本来他就是疯了也不敢向这个人发起进攻,现在则更没有胆量了。

  拉乌尔十分友好地告诉他:

  “她晚饭吃得很好……尤其吃了不少水果……她喜欢吃水果。”

  “谁?”戈热莱问,以为他指的是克拉拉。

  “谁?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姓什么?”

  “戈热莱夫人。”

  戈热莱一阵头晕,断断续续地说:

  “这么说,果然是你,混蛋?……果然是你干的,这可恶的事……劫持佐佐特!”

  “佐佐特?……多美的名字!这是你和她亲热时取的名字吧,嗯?佐佐特……太相称了,就像戴的手套一样……啊!这名字让人看到多么美丽的景象啊!戈热莱的佐佐特!佐佐特的领饰①!佐佐特,怪不得她神气十足啰!”

  ①按法语的组词规则,戈热莱Gorgeret的阴性形式为戈热莱特Gorgererte,而Gorgerertte的意思是领饰。拉乌尔在此玩了个文字游戏。——译注

  “她在哪儿?”戈热莱眼睛都要鼓出来了,“你是怎么把她劫持的,混蛋?”

  “我没有劫持她。”拉乌尔平静地回答,“我请她喝了一杯鸡尾酒。后来又喝了一杯。然后我们跳了一曲性感的探戈。她有些醉了,就同意坐我的汽车去万塞纳树林史一圈……然后在我一个朋友的小房间又喝了一杯,那地方安全,不会被一些冒失鬼打扰……”

  “那么?……那么,后来发生了什么?”

  “怎么?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你希望发生什么鬼事?对我来说,佐佐特神圣不可侵犯。老朋友戈热莱的妻子,我决不会碰!佐佐特这个领饰,我决不会夺走!我决不会朝她觊觎地望一眼!”

  戈热莱又一次意识到,对手使自己陷入极为可怕的境地。对戈热莱来说,抓住对手,把他交给司法当局,不可避免地会使事情陷于可笑的僵局。更不说没有迹象表明,抓住拉乌尔,就能找回佐佐特。戈热莱侧过身,把脸转向那张可怕的脸:

  “你想干什么?你肯定有目的……”

  “那当然!”

  “什么目的?”

  “你什么时候去见金发克拉拉?”

  “过一会儿就去。”

  “再去审问她?”

  “对。”

  “别审了。”

  “为什么?”

  “因为这种讨厌的事儿,警察怎么进行,我是知道的。还是古时用酷刑拷打来审问的遗风。要审问,也只有预审法官有权这样做。你就让她安静点吧。”

  “你就要求这点!”

  “不。”

  “还有什么?”

  “报上说大个子保尔没有危险了。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你希望把他救活?”

  “对。”

  “克拉拉知道吗?”

  “不知道。”

  “她以为他死了?”

  “对。”

  “你为什么瞒着她?”

  戈热莱的目光阴险。

  “因为这一点显然是她的痛处。只要她相信他死了,我就有把握让她开口。”

  “混蛋!”拉乌尔低声骂了一句。

  他立即吩咐道:

  “回去见克拉拉。不许审问她。只许告诉她:大个子保尔没死。医生把他救活了。别的话都不要说。”

  “以后呢?”

  “以后?你再来这里见我,并且要以你妻子的头作保证,把这句话传达到了。一个钟头以后,佐佐特会回到家里。”

  “我要不答应呢?”

  拉乌尔一字一顿地说:

  “你若不答应,我就去见佐佐特……”

  戈热莱听出了他的意思,气得握紧拳头。但他想了想,严肃地说:

  “你向我提的要求很难办。我的职责是细心调查,查明真相。我如果饶了克拉拉,那就是渎职。”

  “反正由你选择,克拉拉……或者佐佐特。”

  “问题不能这么提……”

  “我就要这么提。”

  “可……”

  “何去何从,由你决定。”

  戈热莱仍不让步:

  “为什么要我传这句话给她?”

  拉乌尔不该回答这句话,尤其不该激动得发颤。

  “我怕她想不开。你知道吗,对她来说,杀人这个念头……”

  “这么说你是真心爱她?”

  “当然!要是失去……”

  他立即住了口。戈热莱眼睛一亮,说:

  “好吧!你留在这里。我二十分钟后回来,向你报告。然后你……”

  “……就放了佐佐特。”

  “你保证吗?”

  “保证。”

  戈热莱站起来,唤道:

  “堂倌,两杯牛奶咖啡多少钱?”

  他付了钱,立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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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惶惶不安 



  从得知金发克拉拉被捕到戈热莱在圣昂图瓦纳街区的舞厅里与他见面止,这几个钟头对拉乌尔来说,真是漫长而又痛苦。

  行动,必须赶快行动。可是朝哪个方向行动?他一直生着气,不时陷入一阵阵焦灼的危机。这与他的本性完全不合。从一开始他就担心克拉拉寻短见,因而产生了这种危机。

  拉乌尔担心大个子保尔的同伙,尤其是那个胖司机会把他在奥特伊的住所报告警方,便把自己的大本营搬到了圣路易岛一个朋友家。这位朋友腾出一半房间给他使用。那儿离警察总署不远。拉乌尔在警察总署肯定有密探和同伙,因而得知克拉拉被关在司法警察局。

  可是他能指望干点什么呢?劫狱?且不说这种事几乎不可能成功,就是要干,也需要相当长的准备时问。不过,将近中午,负责买报和摘出重要消息的库维尔——他表现多么积极,因为拉乌尔责怪他掉以轻心,把敌人引到了奥特伊的小屋,他要将功折罪!——送来《本日新闻》。那上面登了这条最新消息:

  与今早人们宣称的消息截然相反,大个子保尔没死!他的伤势虽重,但体质甚好,死里逃生并非没有可能……

  拉乌尔立即叫起来:

  “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克拉拉!首先,得让她平静下来。那件事肯定是她最大的灾难,是造成她精神失常的原因。需要时,还得编造一些好消息……”

  司法警察局有个官员,拉乌尔认识已久,知道可以请他帮忙。下午三点,拉乌尔与他秘密见了面。他同意通过一个利用职务之便可以接近克拉拉的女职员,把一张纸条传递给她。

  另外,拉乌尔也从他那里了解了戈热莱本人及其家庭的一些情况。

  六点钟,拉乌尔还没有得到他在司法警察局的关系的回音,便进了圣昂图瓦纳街区的舞厅,一进门,根据人家告诉他的特征,立即认出了迷人的戈热莱夫人。他过去向她献殷勤,当然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戈热莱夫人十分欢喜地接受了他的殷勤。一个钟头以后,他把毫无戒备的佐佐特带到圣路易岛朋友家关了起来。九点半,戈热莱被引人陷阱,在圣昂图瓦纳街区舞厅与他见了面。

  因此,迄今为止,一切都按拉乌尔的意愿取得了成功。可是,与戈热莱的谈话,却给他留下了一个艰难的印象。总之,他一开始取得了胜利,可到后来,事情却摆脱了他和他的控制。他本来把戈热莱抓在手里,却又误信这侦探会听话而让他走了,根本无法检查这家伙是不是按自己吩咐的做了。因为究竟怎样确知话传到克拉拉那里了呢?凭戈热莱的保证?可是如果戈热莱认为他是被强迫作的保证,人家让他干的是渎职行为,那又怎么办?

  戈热莱被迫坐到他身边,忍气吞声地与他讨价还价,其心理活动拉乌尔一清二楚,可是,一旦来到外边,又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冷静下来,作另外的考虑,做出另外的行动来呢?警察的职责,就是缉捕罪犯。戈热莱当时没办法立即做到,但他会不会利用这二十分钟调集人马来抓他?

  “这是显而易见的,”拉乌尔想,“他搬救兵去了。好吧!混蛋,我叫你这一夜别想安生!堂倌,给我拿纸笔来。”

  堂倌递给他一张纸。他在上面一挥而就:

  “算来算去,我还是回佐佐特身边为妙。”

  在信封上写的名字是:“戈热莱侦探”。

  他把信交给老板,回到停在百米开外的汽车上,监视舞厅门口。

  他果然没有料错。到了讲定的时刻,戈热莱出现了。他布置带来的人包围住舞厅,便带着弗拉芒走了进去。

  拉乌尔发动汽车上了路,心想:“这一晚真是糟蹋了。最多争取了一点时问。这么晚了,他不可能再去折磨克拉拉了。”

  他踅了个弯,上了圣路易岛,得知佐佐特哭闹了很久,最后还是安静下来,大概已经睡着了。

  警察总署方面没有任何消息,不知给克拉拉传递信息的尝试是否成功。

  “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他对朋友说,“我们把佐佐持留到明天中午,哪怕只是为了给戈热莱添点烦恼也要这样做。中午以后我来接她。我们把汽车窗户达严,让她看不到是从哪儿出去的。夜里你要有什么情况告诉我,就往奥特伊打电话。我回那儿休息。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他的所有伙伴都出门活动去了。库维尔和仆人住在车库上面。小楼里没有别人。他靠在卧室一把扶手椅上,睡了一个钟头,醒来时精神充沛,头脑清醒。

  是一个恶梦把他惊醒的。他在梦中又见到克拉拉沿着塞纳河踯躅,并朝有诱惑力的河水俯下身去。

  他脚一跺就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够了!够了!现在的问题不是泄气,而是看清形势。喏,我们现在处于什么状态?跟戈热莱那次谈判,显然是白费力气了。我走得太快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