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命
∮攵裆矸菹喑葡喑摹K呗沓鲈海趴诒灰还虻馗九棺÷硗罚骸?br /> “俺要见大爷!”
这女人三十左右年纪,粉白脸蛋上一对深深的酒窝迷人,她头发披散着泪水涟涟地说:“昨下晚,你们的人闯进俺家,拿着匣子枪逼俺脱裤子,当着公婆的面就……都说你们绺子仁义,不祸害人。”
“有这等事?”七爷神色严肃,绺子有人敢吃窝边草?她会不会搞错,七爷问:“凭什么说是我们绺子的人。”
“那牲畜说他是胡子,大爷叫老头好……”妇女从衣襟里取出一杆旱烟袋,说,“俺怕他提上裤子赖账,就花说柳说哄他留下烟袋。”
七爷仔细查看,烟袋样子很特别,非关东民间铜锅、竹竿、玉石玛瑙嘴旱烟袋,而是用子弹头磨成的烟袋锅,子弹壳磨成的烟袋嘴……他确实见过有人使用它,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查,查个水落石出,决不轻饶这个犯规矩的杂种。他调转马头,对那个妇女说:
“先呆在院外,叫你再进去。”
清冽冽的北风中,总催集合好队伍。七爷骑在马上,一脸怒气地审视众胡子,刀子一样目光把每人脸刮削一遍,他吼着:“谁楼子上(晚)出窑去拿攀(交媾)啦,赶紧滚出来。”
众胡子胆战心惊,负责刑讯的秧子房当家的正在火堆里烧烙铁,只有处置犯规矩的人和冤家,才动这样大刑。
“叫她进来。”七爷传令带上来告状的妇女,他说:“人都在这儿,你把他给我挑出来。”
受蹂躏的妇女怀着深仇大恨,一张面孔接一张面孔仔细辨认,终于找到了那个恶人,怒指道:“就是他!”
“两截子蔓(姓段),滚出来。”七爷轻磕下马镫,金栗毛马走近被认出的胡子面前,一马鞭子把两截子蔓抽倒,骂道:“你大姑娘养的……背遍绺规。”
“饶命二爷,我立马就、就背。”两截子蔓战战兢兢地背诵绺规:治病郎中,卖茶水的,酒楼歌女,玩杂耍,挑夫不劫:巾、彩、挂、平、团、调、聊这八门不夺;送亲、出殡、坐月子、货郎、女人……
“亏你还背得出。”七爷向领刑施刑的秧子房当家的说,“大刑伺候!”
犯绺规的半截子蔓被扒光衣服,捆绑在拴马桩上。烧红的烙铁冒着金星,烙向半截子蔓腰泉处……受刑的人爹一声妈一声惨叫,土院充满烧皮肉的焦糊味儿,众胡子目不忍视,连那受欺侮的村妇也吓呆了,眼里含的泪说不清是惊恐还是同情,她突然跪在七爷马前,求情道:
“放过他吧,他八成是一时糊涂……俺……”
半截子蔓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七爷心也没先前铁硬,为捍卫本绺规矩,对其严惩了,杀鸡给猴看,猴也看到了,趁那女人求情的梯子往下走。七爷说:“看在这位草儿(女人)面子上,就饶他吧。半截子蔓本月拉的片子(分饷)全给她,算做赔偿。从今往后,谁再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就插了(杀了)他!”
《玩命》L卷(8)
胡子散了,七爷带上一名枪手,去了套拉干吐镇。
套拉干吐小镇人口不足万,建制很早,要上溯几百年。现存的历史遗迹便是经商传统,这里买卖店铺老板掌柜来自全国各地,加之通火车,小镇经贸繁荣不衰。
镇中心的丁字街是最繁华的地段,临街的买卖店铺各俱特色,字号很吉祥。正如一首七律诗所汇集的那样:
顺裕兴隆瑞永昌,
元亨万利高丰祥。
泰和茂盛同乾德,
谦吉公仁协鼎光。
聚盛中通全信义,
久恒大美庆安康。
新春正合生成广,
润发洪源厚福长。
这条街说它是幌子街不为过,茶摊儿挂着茶壶,壶嘴样的东西下悬着白布布条,风一吹壶嘴就呜呜响,和沸腾开水声差不多;买水果的店铺,挂着蒲草编的龙头;还有筛子铺、油瓶铺、马鞭铺、欤B铺、毡帽铺的幌儿都显眼奇特。同泰和药店门口挂着葫芦,可七爷到了药店门口也未见那熟悉的悬壶。挂幌的杆子依然在,悬壶的位置上挂面狗皮膏药旗,一行没尾巴蛆似的洋文爬上昔日的匾额上。七爷看着别扭,暗骂道:“啥屌字!”
“二位先生,承蒙光临。”药店颠(跑)出位年轻人,他颠出笑脸后彬彬有礼去牵马。
“拴到你店后院。”七爷到家里一样随便,甩给年轻人几块大洋说,“买点儿鸡蛋喂马。”说罢拎着马鞭子大摇大摆走进药店。
“喔唷,徐先生。”柜台里拨拉算盘珠子的坐堂梁先生认出七爷,急忙起身迎客,“是你呀,啥风把你吹来的。”
“日落风。”
“西风到日落,北风到鸡叫。”梁先生也很机敏、风趣,笑笑说,“这么说从额伦索克来,辛苦,辛苦,上茶。”
久居套拉干吐,沾染蒙古族人习俗,以酽酽浓茶待客。三人落座水桌旁,梁先生说:“上次徐先生幺鸡飞九(麻将一种和法),你牌张太顺啦。”
“哪里,哪里,梁老兄客气,客气。”七爷见屋里没别人,把来历照直说了,抱下拳说,“马高镫短,请你帮忙。”
“唔,难啊!”梁先生一脸难色,细说原委,数日前,抗日游击队扒毁一段铁路,袭击了日军的铁甲兵车,双方都有伤亡,日本宪兵队封存药店全部治红伤药类。他指指屋旮旯的一口铁柜说,“连止疼的草药都锁在里边,卖出一两一钱,都得找小美野,锁柜的钥匙在他手中啃(握)着。”
铁柜挂把名牌的金珠大码琉璃锁,锁得结实,也经不住匣子枪射击。七爷自信能弄开它。如果是那样,梁先生如何向日本人交代呢?
“有啥办法?”
“唔,我倒想出个撇拉17招。”梁先生说遍他的打算。解铃还需系铃人,找小美野。这个令全镇人惧怕的小美野,满蒙开拓团的一个小头目,刚从新京——长春调来。通晓关东风情,汉话讲得流利。他有个癖好——押宝。是公认的押宝高手,致使镇上数百赌徒无一是他对手。
“倘能赢了他,这只铁柜他都会让你抬走。”梁先生说。
“赌?”七爷有些犹豫,输赢并不重要。一时半晌弄不到药,弟兄们的伤……小美野的名字七爷听说过,一跺脚整个套拉干吐镇就乱颤动。赌,赢了也杀杀小鼻子的霸气。
“如果不便……”
“和他赌一场。”七爷说。
套拉干吐赌博流行,赌具赌法五花八门,推牌九、看纸牌、掷骰子、打麻雀牌、押会、押宝……各路赌仙赌王赌爷可到此露露绝技,显显身手。
七爷进场,局东将他领到押宝桌前,小美野已在那儿等候他。小鼻子身边陪伴的细皮嫩肉的日本女人也朝七爷哈腰。
押宝,赌耍的方法很简单,宝倌持一只密封的盒子做宝,赌者猜押宝所指的方向,用数字表示为:一、三为川,二、四为杠。
“杠!”七爷先押。
“川!”小美野随押。
《玩命》L卷(9)
四次开宝,小美野输光带来的大洋,日本人脸色渐渐苍白,手也微微颤抖,两眼放出骇人的凶光。
“太君!”局东见状,急忙奉献几个大码(一种代替现钱在赌场流通的竹签),讨好日本人说,“一点小意思,玩两圈,不成敬意。”
大概马屁拍的不是地方,小美野啪地折断竹签扔到地上,狠狠瞪局东一眼,掏出手枪放上赌桌,轻蔑地盯着七爷,目光在问:“我押上枪,你押什么?”
“坏啦!”局东慌了神,赌场押钱多少,甚至是房子和土地,都属正常。押上手枪输给对方,心甘情愿倒好,万一把那铁家伙抡几圈,赌场可就要关门啦。劝阻吗?爹似的日本人谁敢劝?
像对待仇敌一样,七爷从小美野眼里看到一种侮辱和藐视,头脑一热,他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从腰里掏出一把手枪。只顾争口气,忘了这样做十分危险。
赌场的气氛被桌上的两把手枪弄得紧张,火药味极浓,稍加磨、擦、碰、挤、掸、压便会轰然爆炸。
一个洋腔喊:“川!”
一个土嗓子吼:“杠!”
小小宝盒子和东洋人开的玩笑似乎太过分了,它偏让小美野猜不中,尊敬的太君又输了。
胜者王侯败者寇,赌场上表现得更充分。七爷拿过小美野的左轮手枪,得意地摆弄着,然后对准落在天棚上的一只飞蛾子,枪响蛾子粉身碎骨,残体纷纷落下来,半片翅膀竟落在东洋女人的肩头上。
“对不起,”小美野用手指弹掉她肩上的东西,咿哩哇啦一阵东洋语后,那女人身子紧紧靠在赌桌上,凝了的眸子木木望着七爷,所有的人都看明白了,她成了赌注被小美野押上桌。
刚刚轻松些的七爷,被这女人沉重的目光压倒,他慢慢坐在椅子上,尽量挺起胸去面对仍然傲气十足的小美野。对方的泰然神色,七爷看出隐藏一种可怕的东西。日本人孤注一掷押上女人,倘若再输,武士道精神会促使小美野剖腹自杀。真要那样,活该!自作自受。该到接触实质问题了,小美野押上女人,我没女人可押,七爷想。
小美野视线变窄,集中到七爷的脸上。
七爷匪气劲头上来了,拔出腿叉子(一种短刀),扯开衣襟。嚓!从胸脯割块肉放到桌上,血淋淋的肉块像才脱离肢体的蜥蜴尾巴,活蹦乱跳。日本女人惊叫一声便软瘫一边,小美野眼睛似乎比先前睁大了些,而七爷坦然自若,提高嗓门响亮地喊道:
“川!”
“杠!”
喊川的七爷赢得痛快,赢来一个年轻貌美的东洋女人,假若和她睡觉开开洋荤,也没枉活一生啊。
“算啦,都是朋友,何必如此认真。”梁先生出来打圆场,唯恐事情闹大不好收拾。再说开局前同泰和坐堂梁先生交代得很明白,话也透给了小美野,输赢并非真目的,七爷想买治红伤的药。
心照不宣吗?小美野从衣袋里取出一把钥匙,放在桌上,无话。
七爷将那把左轮手枪和数百块银元放在桌上,又瞥眼东洋女人,也无话。
“谢谢各位。”梁先生见气氛缓和,趁机说,“三尺门里,三尺门外,友情重泰山嘛,鄙人略备水酒素菜,请大家喝一杯。”
“告辞!”七爷抓起钥匙,匆匆赶回同泰和。
“小美野可没那么痛快。”梁先生对七爷轻易拿到钥匙而本人又没跟来,预料这是阴谋,他说,“徐先生,快些准备,他们不会放过你。”
铁柜打开了,里边什么都没有,是只空柜子。
“熏(假)的!”七爷一愣道。
“快随我来。”梁先生说。
后院马已备好,梁先生拍拍七爷的马鞍说:“红伤药我给你藏在鞍鞯里,赶紧走吧!”
“谢……”七爷连梁先生三个字未等出口,墙外响起枪声,警察开始喊话:“你们被包围了,投降吧!”
“瞎了狗眼,爷爷同你们拼啦。”七爷嘴叼缰绳,腾出双手使枪。
《玩命》L卷(10)
两匹马在密集的枪声中冲出梁家后院,随来的神枪手灯笼子蔓(姓赵)说:“二爷你先走,我断后。”
金栗毛马是全绺子最快的速步马,又有灯笼子蔓阻击敌人,七爷完全可以逃脱,他没那样做。灯笼子蔓被击中,人未落马木雕似地僵坐在马鞍上,小美野剁饺子馅儿似地砍着他,那匹忠烈的马拼命冲出重围,想把四肢不全的主人驮回绺子。
“兄弟,我来救你!”七爷见状狮吼一声,孤身冲入敌群左右开弓,接近灯笼子蔓的坐骑时,一队骑警追杀过来。
七爷一只脚勾住镫,身体与马背平行,边打边撤走。
傍晚,几声马叫,额伦索克胡子老巢涌出持枪的胡子,金栗毛马背上趴着昏迷不醒的七爷,两手紧紧攥着手枪。
四
“药,药在鞍鞯……”三天后七爷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关心绺子弟兄,“快给顺水蔓使上。”
“没用啦。”守护在身边的水香说,“……他始终惦记大哥、二哥,连眼都没闭呀。”
“蹦嘴子(死)?”七爷闻此噩耗痛苦地闭上眼睛,几天里不说一句话。像做了一场噩梦,骑警马队围住他并打伤左腿,七爷只感到金栗毛马的嘶鸣,听见它疾驰的蹄音,到后来一切都消失……醒来又听说红账先生顺水蔓死了,怎能不伤心呢?他的伤口愈合得不好,腿肿胀得伸不进裤子,持续高烧,胡言乱语。水香派人秘密接来扎痼红伤的程先生,每天煎汤熬药,伤口渐渐好转。
“芨芨草……淑……梅。”七爷神志不清时反复念叨这些。水香琢磨,悟出点事儿来:淑梅显然是一个女人的名字,是他心爱的人吧?芨芨草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