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剑狂恨记
当初张姑娘为了你跟新月姑娘的事,为你出了多少力,还要将紫阳山门以往的生意交给你们,如此厚待,你居然恩将仇报!今天若不杀你,我左元敏天理难容,让我先断你一臂,受点零碎的苦头,做为补偿!”
唰唰两刀,一刀削去他半边衣袖,一刀削去他头上戴的方巾,秦北辰连闪两记,都是惊险避过,一个脚步不稳,前脚跪了下去。左元敏见机不可失,一刀便往他的左臂斩落。
便在此时,忽然有人高声喊道:“刀下留人!”左元敏听这声音熟悉,两眼不由得便往那声音瞧去,一见到说这话人的面孔,这刀就此架在秦北辰的肩膀上,凝劲不发。
那人再走近些,娇声说道:“小左,请你刀下留情!”左元敏瞧了秦北辰一眼,又去瞧那人,既激动,又惊异,脱口说道:“封姑娘……”
第二十九回 西陲五义
左元敏突然见到封飞烟,既惊且喜,说道:“封姑娘,你瞧,这人就是那天在酒里下药,然后把我和陆雨亭丢在深山里,把你五花大绑送给紫阳山门的忘恩负义之徒。”封飞烟脸色戚然,淡淡地道:“我知道……”
左元敏可还没说完,继续说道:“我既安然无恙,原本也不愿与他计较,可是他竟然变本加厉,第二次加害於我,陷害瑶光,孰可忍,孰不可忍也!”复又举刀上抬,忽觉得腕上一紧,却是给封飞烟两手握住。
左元敏一愣,转头瞧她泫然欲泣,再度凝劲不发,问道:“封姑娘,你怎怎么了?”封飞烟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咽呜道:“小左,我求求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马,饶过他这一次!”
左元敏讶异道:“这……这是为什么?”封飞烟双腿逐渐瘫软下来,几乎将整个人的体重挂在他的手腕上。左元敏将执刀高举的手慢慢放下,让封飞烟顿坐在地。
封飞烟仍是不住啜泣,频频拭泪道:“我知道这样子让你很为难,可是……可是我……”左元敏看她这个样子,忽然想起封俊杰曾对他说过,封飞烟怀了自己的孩子。
左元敏当然知道自己与封飞烟是清白的,所以不可能有这种事情发生。可是按理说,此事关系女人名节,封飞烟不该会造这种谣。他当时本想与封俊杰弄个明白,所以还特地与封俊杰跑了一趟他们的老家,可是封飞烟却在这紧要关头不见了。
封飞烟为何失踪?推测她留书的口气,应该是去找孩子的亲生父亲了。封俊杰当时硬是将此事赖在他头上,让他颇不开心,一番龃龉,终於激怒了封俊杰,左元敏还差一些死在她的手里。
如今虽然事过境迁,左元敏也并未因此对封飞烟,或是封俊杰有什么怨怼之意,但是这件事情却非搞清楚不可。这非仅仅是为了他自己,实际上,他也相当关心这对父女,内心里甚至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如今但见封飞烟伤心难过,欲言又止,心情也大受影响。身孕之说,便暂且按下,正色道:“封姑娘,你有什么话,请尽管跟我说。小左初出江湖,有些道理也许想不明白,想不透彻。封前辈和你都是我的榜样,你不让我杀这个恶人,是有什么原因吗?”
封飞烟一听他这么说,眼泪可掉得更快了,哽咽道:“没有什么原因,是我个人的要求,我求求你……放他一马吧!”左元敏再度发愣,半晌说不出话来。
秦北辰见左元敏颇有迟疑之意,心中已知自己这条命,算是捡回一大半来了,只要封飞烟再多说几句话,那就更加稳当些,於是说道:“飞烟,你就老实跟左公子说了吧……”封飞烟嚷道:“这一切都是你不好,你还有什么面子跟我说话?若不是……若不是……我真想让小左一刀杀了你!”秦北辰碰了个钉子,不再说话。
左元敏见两人的神情,已知此事不单纯,收刀而立,说道:“我知道了。秦北辰,你走吧!若不是封姑娘帮你求情,我今天一定要你的命!”秦北辰尚不能信自己这一条命,这么容易就捡了回来,当即慢慢起身,缓缓退出两三丈外,这才说道:“左公子,姓秦的知道对你有所亏欠,将来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左元敏淡淡地道:“我只望你以后别再害我就好了。”秦北辰转向封飞烟道:“我在约定的地方等你。”封飞烟不答。秦北辰老大没趣,又气又喜,讪讪地离开。
待秦北辰走远,左元敏扶起封飞烟到一旁歇息。沉默一阵,左元敏先开口说道:“奇怪了,怎么这么久了,都还没看到半个人影?”封飞烟抽咽几声,说道:“他们把原本住在这里的人赶走了,几天之内,可能没有人敢回来。”左元敏奇道:“你是说秦北辰他们把这里的人赶跑了?”封飞烟道:“也包括了我。”
左元敏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封飞烟难过道:“小左,飞烟已经不是那时你所认识的飞烟了。你还是走吧,忘了我这个人。”说着把头撇了过去。
左元敏大为吃惊,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肩头,安慰道:“只要是天底下的事情,没有不能解决的。封前辈他知道你的困难吗?”
封飞烟一听到他提到自己的父亲,像是触动了心事一样,再度“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反身一抱,正好躺在左元敏的怀里。左元敏不知所措,只能不断安慰她。
过了好一会儿,封飞烟才腼腆地从左元敏胸前离开,擦乾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说道:“小左,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这辈子,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了。”
左元敏虽不知她何出此言,但也知道她言外之意,竟曾有与自己相守一生的意思。为怕她难为情,只好不动声色,重复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封飞烟打起精神,说道:“说起来惭愧,我前一阵子还误会了你。本来嘛,我早知道你是正人君子,不应该会做那样的事……”
左元敏听她说来说去,总是提不到重点,只得大着胆子问道:“我听封前辈说你……说你有喜了……”封飞烟脸色微变,咬着下唇,道:“你……你都知道了?”左元敏点头道:“封前辈找到了我,告诉我这件事情,还带着我去找你。只可惜你那时已经离开……”
封飞烟惨然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仰头看着天空,顿了一顿,悠然说道:“我爹的脾气,一定是什么事都跟你说了,不过他那时还不知道真相,我也不知道。你记得吗?那时我们在紫阳山门的后山的山谷中,有一天我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身上的衣服全换过了,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上衣。那时山谷里就我们两个,你又睡在我的脚边。那时我心里虽然七上八下,又羞又怒,但却同时有一股暖流流过我的心底……”
左元敏听她说得甜蜜缠绵,心中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不知道是该感到开心还是恐惧,瞥眼瞧了她一眼,只见她仍是望着天空,续道:“后来父亲来接我下山,不久之后,我就觉得人不太舒服。一开始以为是伤风,还是吃坏东西,没怎么注意,后来……后来才知道,我竟然已经怀有身孕了……”
左元敏早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但听她娓娓道来,这才知道她为何为误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想开口说上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封飞烟继续说道:“后来父亲知道了,逼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当时又羞又急,只想得到你跟我的事,於是便把你招了出来。然后他就气冲冲的跑了出去,那时我还想,爹要是真能找到你就好了……”
左元敏忍不住辩白道:“可是我根本没有碰过你,也没帮你换过衣服,更别说……”封飞烟彷佛充耳不闻,继续说道:“后来我的肚子越来越大,二婶请了隔壁村的稳婆来看我。她进门一瞧,就断言说我快生了,要我们赶紧做准备。那时我就想:”人家不是说十月怀胎吗?怎么快了两个月?“结果过了两天,我真的就临盆了,而且稳婆还拍胸脯保证,孩子是足月生的。可是这样的话,那就不对了……”
左元敏脑筋一转,说道:“我知道了,这孩子是秦北辰的骨肉?”封飞烟没有直接回答,只说她自己想说的,道:“算算日子,这孩子应该是我在秦家那段日子怀的。那时我让秦北辰迷昏了,不省人事。为了软禁我,他们在我的饮食中继续下药,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也都浑浑噩噩,为了查清楚这件事情,我於是留书出走,埋伏在秦家,暗中察访。
“我先后抓了当时替我送饭的丫鬟,照顾我生活起居的老婆婆,所有我有印象的人,然后软硬兼施,交叉逼问。探得一些蛛丝马迹后,我趁着秦北辰外出的时候,在半途拦住了他。他一见到我当然吓了一大跳,他还以为那时将我送给紫阳山门,我一定活不了了。”
封飞烟说到这里,脸上虽充满无奈心酸,却有一股坚毅之气,斩钉截铁地又接着道:“既然他是我孩子的爹,又在我面前亲口保证以后会好好待我,我只是一个女人,我的命就跟我母亲一样,找到一个男人跟着,做他的后盾,默默地支持他,无怨无悔。”口吻就像一个新婚妇人一样。
原来那秦北辰当时让封飞烟堵上,武功既不如人,自知无幸,本来已经打算任凭宰割,却从她的口中得知,她竟是来追究某件事情的。
那秦北辰八面玲珑,颇能言善道,尤其对於女人,各种挖心掏肺的甜言蜜语,说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更是有他的一套,否则又如何能掳获一年见不到几次面,每次见面又都不过是匆匆几眼的柳新月?最后甚至让柳新月与父亲翻脸,还差一点跟他私奔?
於是秦北辰当场便在封飞烟面前摆低姿态,先是痛责自己的不应该,表达愿意以死谢罪之外,还向封飞烟表白,那天之所以情不自禁,实在是因为她实在太美了,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在那样的情境之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持得住的。
依照封飞烟原本打算,在逼得秦北辰认罪之后,就直接一拳将他打死,然后再回去带着孩子自杀。
可是一来孩子是无辜的,这部分的念头已经打消;二来事实既成,时间又过了那么久,激动的情绪早已冷却。如今又听到秦北辰这么说,心肠便软了下来。秦北辰鉴貌辨色,知她态度松动,更是卯足全劲,为自己辩白。最后在秦北辰指天立誓,保证会好好照顾她母子俩的情况下,封飞烟终於点头,选择了由老天爷帮她选择的宿命。
左元敏听她谈论这段心路历程,心中感慨万千,不知说什么好,但对秦北辰如此卑劣的行径,可是更加瞧不起了。只是碍着封飞烟,暂时说不得,便将个人恩怨暂时摆到一边。忽然说道:“孩子我看过了,眼睛大大的,很有精神,像你。”
封飞烟脸上一红,说道:“等过一阵子,秦北辰忙完了,他就会跟我回去把孩子接回来,顺便跟我爹禀告这件事情。”左元敏心想:“封前辈个性刚烈,嫉恶如仇,秦北辰可有苦头吃了。”说道:“你爹已经把孩子的名字取好了,你知道吗?”
封飞烟道:“真的?”语调颇有点开心。原来当时封俊杰知道她怀有身孕的时候,一直扳着一张脸。封飞烟一直担心,父亲会被她活活气死,这会儿听到父亲疼爱孩子,还为他取好了姓名,欢欣之情,溢於言表。接着问道:“孩子叫什么?”
左元敏道:“单名一个问字,问题的问。所以现在这孩子便叫秦问。”封飞烟眉头一皱,喃喃说道:“问?怎么这么怪……”左元敏突然后悔说起这件事情,於是便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回去之后,再问问封前辈好了。”见封飞烟仍在想这件事情,便天南地北地将话头扯开,转移她的注意力。
又说了一会子话,封飞烟情绪已然稳定下来,但见她缓缓起身,说道:“小左,今天非常谢谢你,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左元敏“嗯”地一声,未再言语。
封飞烟向前走了一段,忽然回头道:“小左,我本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但秦北辰是孩子的爹,我希望你以后如果碰到他,能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留三分情面。”左元敏道:“不过你也要劝劝他,别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否则我饶得了他,别人可不能轻易放过。”这已经算是在封飞烟面前,左元敏对秦北辰所说最重的话了。
封飞烟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眼光在左元敏脸上停驻一会儿,这才转身运起轻功,往前飞奔而去。
左元敏目送封飞烟离去,心中五味杂陈,呆默半晌,这才扛起寒月刀,一路迤逦,返回尉城夏侯府上。他出门一天一夜,不好意思从大厅走,便从偏门进入。才到院中,一个家丁见到他,急着大叫:“老爷、大少爷,左公子回来啦!左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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