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剑狂恨记
李永年剑眉倒竖,脸色难看,冷冷地道:“杀了他们!”说着转身,打算从另一边走下台。
左元敏与樊乐天见到李永年要走了,纷纷抢上。樊乐天面对的台上众人,武功都非泛泛,单打独斗他自然不怕,但是一拥而上的话,恐怕最多也只能自保;左元敏这边就幸运多了,不一会儿也冲上台去,与樊乐天并肩一起。
樊乐天知道是他,哈哈一笑,说道:“左兄弟,真有你的……”声音有点沙哑。左元敏有点听不太清楚,问道:“樊大哥,你说什么?”同时情不自禁地往他脸上瞧去,却见他满头大汗,脸色发白。
左元敏吃了一惊,问道:“樊大哥,你怎么了?”
樊乐天脸上笑容一现而隐,变得有点像不自然的肌肉抽搐,脸上的汗更是像雨一样,不住滚下,在应付几个高手的围攻下,显然已经无力回答左元敏的问话了。
左元敏大惊,忽然瞥眼见到臂上中刀的徐硕被人抬上台来,段日华正在替他包扎。系铃者为人解铃不稀奇,段日华居然还亲自替他抹药,拿药丸给他吃,这就不寻常了。想那把飞刀才多大一把,伤在小臂也不是什么大伤,以徐硕的能耐,居然还要吃药,再看樊乐天的反应,左元敏这才恍然大悟,大叫道:“段日华,拿解药来!”
便在此时,那万永隆大喊道:“樊乐天毒发啦,樊乐天毒发啦!”他父亲被樊乐天打伤,一口怨气正没处发,见仇人毒发,再高兴也不过了,赶紧叫唤旁人一起来拿他。
左元敏大怒,趁着他大叫之际,一棍伸出,一拨一打,前方蟹钳张开,正好扣住他左拇指,万永隆哇哇大叫,连夺几下,始终挣脱不开。这边樊乐天却忽然一个踉跄,左颊跟着中了杨承先一拳。
左元敏这一惊非同小可,来不及处理万永隆,身子一动,抢在樊乐天身前,前方几人往后一退,不与左元敏正面冲突,反正樊乐天已经中毒了,时间目前站在自己这边。
人家不跟你打,左元敏就是破口大骂也没有,而且樊乐天正一点一滴地加重他的负担。耳边但听得万永隆哇哇大叫,愁烦之余,正想放了他去,忽然想起一个胡闹的点子,右手一动,将万永隆拉了过来,把他当成了武器的一部份,一只三尺长的补蛇棍,立刻多出两三尺出来。只是万永隆对其他人根本不具威胁性,顶多哇哇大叫,扰乱人心而已。
左元敏知道自己无法既要护着樊乐天,又能向段日华要到解药,如此下去,恐怕只有坐以待毙,应趁着樊乐天还能走动的时候,最好就走了。一念及此,再度扯过万永隆,甩向后面,拨开人群,一步一步走到台边。
众人岂能不知他的心意,早就在台下围了一圈,左元敏把心一横,把万永隆拉得团团转,打算带着他跃下台去。
只听得轻轻“喀”一声,左元敏忽觉手上一轻,原来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居然将万永隆的拇指拗断了。
万永隆拇指痛了这么许久,几乎快失去知觉,这一下拗断,一时竟没感觉,反倒是左元敏反应比他还大,一个转身绕到万永隆的背后,右脚一抬,就把他踢了下去。同时两手从背后穿过樊乐天腋下一架,冲身跃下,把万永隆当成垫脚石,一脚从他的背上踩了上去,然后借力一跃,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飞身三四丈外。
才落地,左元敏但觉背上一痛,好似受到了撞击,还没来得及回头,紧接着又是一痛,好像又被什么东西打到一样。脚边一枝羽箭,一把飞刀跌落下来,耳里同时听得有人说道:“别打他背心,他的衣服有古怪!”他这才知道原来是身上这件背心救了自己一命,当下更不停留,架着樊乐天,便冲进看台上那群上山来与会的各路帮派门众内。
崔慎由与杨承先紧跟着冲进人群,现场登时大乱,群雄纷纷走避,不幸遭到池鱼之殃的,更是咒骂吆喝声音不断。四周原本迎风飘扬的旗海,此刻也是东倒西歪,不成样子。李永年本已下了高台,都踩上会真殿的石阶了,听到校场上一阵轩然大波,忍不住又回到台前,一望见如此混乱景象,气急败坏地找人吩咐道:“让不相干的人都下山去!”
其实不用李永年吩咐,早有人已准备开溜了,一待有人传令下来,现场三百多人,顿时像潮水一样向外涌出。陈保义与孙刚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左元敏搀着樊乐天钻了进来,说道:“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快下山去!”众人一起围上,掩护左樊两人。
褚文贵把头钻了进来,说道:“盟主,那你呢?”左元敏道:“我还得跟他们周旋一下,免得让人觉得我们好欺负,把我们吃得死死的。”众人点头称是。
左元敏又道:“我的刀呢?”何坚人在外头应了,随即钻了进来,把刀捧上。左元敏接过寒月刀,把补蛇棍还给冯子超,赞道:“好东西。”又道:“等一下我一离开,你们马上跟着冲下山,千万别逗留。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们山下再见。”说着看了樊乐天一眼。
众人听出他言外之意,见樊乐天双目紧闭,唇色发黑,满头大汗不住潸潸落下,背后衣服湿了一大片,神出物外,显然正在运功抗毒。孙刚道:“盟主带着他,只怕闯不出去。”在樊乐天高大的身形下,左元敏显得更加瘦小,众人纷纷表示赞同孙刚的看法。
左元敏道:“樊大哥是我好大哥,我们两个的交情,就好像亲兄弟一样。今天不慎为人所害,我岂能弃他不顾?今天我要是不能救他去,只好血溅紫阳山,死前多拉几个来垫背。”
陈保义、孙刚与褚冯等人,虽然只是小帮会的首领,但凡是绿林好汉,都讲义气重然诺,把信义两字,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这会儿听他说得慷慨,都不禁打从心坎儿里佩服起来。原来左元敏以力服人,大家固然佩服他武功高强,却多少也有一种被胁迫的不得已。但此刻听到他大义凛然地说出这段话,正所谓:“一闻激高义,眦裂肝胆横。”人人都顿时豪气干云起来,说道:“大家围过来,一起护送盟主下山!”
左元敏阻止道:“万万不可!我们还有兄弟在山腰下,不明状况,说不定要白白牺牲了。再说我们在人家的地头上,做这样大规模的冲突,情势也对我们不利。”
孙刚道:“但要我们看着盟主独自冒险,这我姓孙的办不到。”陈保义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孙刚办不到,难道我陈某人就办得到了?放屁连连,臭不可当!”一言不合,又要吵架。左元敏道:“好了,好了,这么吧,大家掩护我到那边的树林边,然后你们一路下山,别再回头了。”众人还有意见。左元敏扳着脸,低喝道:“我是盟主,我说了算。”
事不宜迟,于是陈保义等便挟着左樊二人往前直冲。那时场上众人已走得差不多了,左元敏这四帮几乎已经算是殿后,嵩阳派的人一边在后面像赶鸭子一样地清场,一边在下山的路上过滤。左元敏这次利用这些人上山,已经有点过意不去了,更不愿见他们受到牵累,大喊:“那个臭小子在那边!”身子一矮,拉着樊乐天从人群中窜出。
嵩阳派的众人一听到“那边”,哪里知道是哪边?纷纷东张西望,忽见一道黑影窜入一旁的树林当中,这才东吆西喝,从四面八方围拢,一起钻进树林当中。
那左元敏搀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樊乐天,还能够专心运起轻功就算不错了,什么奇幻的步法,早已完全抛诸脑后。进入树林之后,虽然掩蔽物增多,但脚下的阻碍也多,四周隐隐的人声,更让他完全无法稍微松懈。但觉手上樊乐天给他的重量越来越重,更是咬紧牙关,死命苦撑。
一会儿,忽然左前方树丛晃动,崔毅钻了出来。两人一照面,都吃了一惊,崔毅赶紧大喊:“找到……”左元敏右手搀人,左手寒月刀倏地伸出,正好撞在他的右腰眼上。崔毅来不及叫人,哀嚎一声,滚倒在地。
左元敏没空多睬他,急忙继续向前。可是崔毅那几声惊叫毕竟还是惊动了其他人。不过一会儿,但闻四面八方都有人声,他虽知不妙,但目前的情况,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果然又过不了多久,忽然背后脚步声响,左元敏回头一看,见是徐祺徐祥兄弟俩人,寒月刀一提,就想砍上。那徐氏兄弟俩见机甚快,赶紧向后跃开,根本不与左元敏正面交锋,只不断大声吆喝,纠集门众。
左元敏暗暗咒骂:“两个小的没种,倒坏了我的事。”转身欲走,但那樊乐天却在此刻失去知觉,将整个人身体的重量,全交在左元敏手上,险些害他摔倒。因为体格高矮的限制,左元敏就是力气再大,最多就是用拖的,决不可能背着樊乐天走。但如此一来,非旦是对樊乐天的不敬,就是在这崎岖的山林间,又能拖动一个人多久多远?
左元敏脑中飞快地转过几个念头,但都觉得不可行。忽然一旁树丛晃动,几道人影钻了出来。左元敏心道:“为今之计,只有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快刀斩乱麻,说不定可以杀出一条血路。”让樊乐天顿坐地上,自己提刀冲向前去,二话不说,逢人便砍。他劲力到处,当者必折,更何况寒月刀犀利异常,一但给他带上那可不得了,当下便有人喊道:“大家小心……”一时之间,警告声此起彼落,左元敏听了这阵势,更是卯足了全力。
那人可以闪躲,林间树木可躲不了。但见寒月刀劈开树木如切豆腐,“嗤嗤”几声,几株比人腰还粗的树干拦腰而断,哗啦哗啦地树枝树叶满天飞,众人瞧他如此威猛,都不禁愀然变色。
左元敏猛砍一阵,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们怎么了?打定主意,以逸代劳吗?”
段日华走出人群,“嘿嘿”两声,说道:“左兄弟,你这样桀傲不训,实在令我们掌门头痛,要这样对你,也是不得已的。”左元敏道:“段长老,你将解药交出来,我答应以后决不杀你。”
段日华冷笑道:“用一颗解药换回一条命,这个买卖倒是便宜。”左元敏道:“你不信吗?要是樊大哥有个三长两短,我左元敏第一个就要你的命!”段日华心中一突,知他武功突飞猛进,照这样的进展继续下去,不出五年,只怕现场无人是他的对手。正因为知他所言非虚,竟然一阵忐忑难安,又惊又怒之余,“哼”地一声,不做回答。
忽然眼睛一瞟,好似跟人使眼色似的。左元敏见状心中一惊,正要回头,只听得段日华道:“我要捉活的,别伤他!”因为要是樊乐天一死,左元敏再无顾忌,要是让他闯了出去,那可真是永久的心头之患了。
左元敏听了,哪里顾得大敌当前?当即转身便走。那段日华就是要他回头,起手一扬,四柄飞刀一起射出。左元敏但觉脑后生风,想也不想,双腿跃起,左手抓着刀尖,右手提刀往脑后这么一架,以刀面贴着后脑。几乎便在同时,两柄飞刀“当”地一声撞在刀面上,另外两柄从他臀下掠过。
众人见他闪得惊险,还以为他居然有听音辨位,听音辨器的高招,差点要喝采起来。其实这不过是因为左元敏自忖穿了“穿山宝甲衣”,整个背部安全无虞,只要顾着头手脚就行了的结果。不过也算是他应变迅速,否则段日华这一下声东击西甚是高明,左元敏若是想先转身再挡,那无论如何是绝对来不及的了。
段日华见他一手飞刀绝技,几次用在左元敏的身上,竟然一点成效也没有,不禁恼羞成怒,腰间一摸,又是四柄飞刀出手,不敢离开樊乐天身边太远,只有狂舞寒月刀,拦在自己与樊乐天身前,只听得“叮当”数声,尽将四柄飞刀挡开。其中一柄飞出老远,落在林子深处。
其时葛聪也已赶到,弯弓搭箭,也来瞄准左元敏。左元敏舞着寒月刀,心想再这么用力下去,不用一个时辰,自己只怕要先累死了。见段葛这两人都有这样及远的兵器可用,也想以牙还牙。见地上颇多石砾,便奋力抬腿踢出,碎石尘土一时四处散飞。他踢石并无准头可言,但众人大多还是皱眉闪躲。葛聪见他开始胡闹起来,正代表了他手足无措,也不进逼,仍将箭尖对准了,只待左元敏一停手,便是攻击的最佳时刻。
那左元敏乱踢一阵,外表看似胡来,其实他心中还是一直不断地思索逃生的办法。见自己这般乱踢,确实可以达到某种程度的欺敌作用,问题是如何持续下去?瞥眼见到几片树叶受到震荡,飘落下来,心中已有了计较。反手一刀,斫下身旁一株碗口粗的树干,趁着树木将倒半倒之际,左掌搭上树身,发劲奋力一推,半截树干连枝带叶,平平往前飞出。崔慎由见状,进步上前,两掌推去,“啪”地一声,将树干劈成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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