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剑狂恨记





  左元敏走上前去,右手一摊,说道:“留下卯酉追心针的解药,否则你哪里也别想去!”段日华道:“原来是你。想不到你中了我的卯酉追心针,居然还能站着说话,想来是张紫阳曾经给过你解药吧?嘿嘿,你既有解药,何不拿出来?在这里假惺惺做什么?”
  左元敏大怒,潜运内劲,身子一动,就要上前。段日华右肩微耸,说道:“我早就想试试看,到底是你的身法快?还是我的飞刀快?”夏侯仪亦拦阻道:“左贤侄,别冲动。”
  忽然人群后人声吆喝,一团金光银光冲了进来。却是无众无我领着他两个师弟前来救援。左元敏脑中念头一转,心想:“若是让他们全部团聚在一起,今天就很可能让他们全部溜了。如果夏侯仪不在乎封俊杰是否有解药,官彦深同样也不会在乎。他们两个在乎的,只有今天谁能当上九龙门派的掌门。”心念及此,更不打话,身子一矮,便往前窜去。
  段日华没想到他竟这般固执,右手一挥,原本四把飞刀都要射去,可是左元敏实在来得太快,事先更无半点征兆,段日华反应不及,只得往后一跃,退出数步。
  崔慎由与他同侪多年,见他后跃,便明其意,当下右步跨出,一掌便往左元敏身前拦去。如果左元敏后跃退开,段日华便可趁机发射飞刀,要是他不退硬拼,崔慎由自忖赢面颇大,更是求之不得。虽然如此不免有以大欺小之嫌,但左元敏的身手刁钻,已连败两大好手,更何况还是他自己上台讨战,自己若能把他揪下来,绝对是利多于弊。
  崔慎由打得如意算盘,但见左元敏毫无惧意,心道:“来得好。”五指一弯,化掌为指,便往他肩头抓落。
  崔慎由这一下中途变招,手段相当高明,他只觉无名指指尖已经搭到左元敏的肩头,还没来得及发劲,眼前一花,左元敏竟然倏地消失。崔慎由不禁大吃一惊,连忙撤掌回身,心神未定,却见左元敏的身影已在徐硕的周身穿梭,来去自由,如入无人之境。
  崔慎由这才亲身体验到刚刚李永年在台上的感觉,心中只道:“这小子的一套步法,显然来自张紫阳的传授,竟然威力如斯。张紫阳‘真人’两字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深不可测。”
  正自惊叹之余,左元敏转眼间又去招惹常知古。便在此时,段日华已经取得喘息之机,右手一扬,四道寒光便往左元敏身上打去。却听得“哎哟”一声,常知古臂上中了一刀,往后翻倒,其余三把继续往后飞去,众人惊叫连连,纷纷走避。
  段日华一不小心误伤同伴,不禁又羞又怒,见左元敏像知苍蝇一样,挥不去赶不走,老是在身边打转,越发光火,左臂一抬,又是四道寒光打出,崔慎由连忙叫道:“且慢!”却太迟了。
  原来左元敏见常知古中刀,心中有了计较,接着高飞低窜,便在无众无我师兄弟的身前晃动,一见段日华动手,立刻踏步让去。那四柄飞刀一掠过左元敏的身畔,便算是阵前倒戈,反而成了对付无众无我们的利器。好在那无众无我功夫高强,反应一流,听到崔慎由的叫喊,金杖舞开,立时砸开两柄飞刀,但是他的两个师弟可就没那么厉害了,不生不灭被飞刀划破额头,一个臀上中刀,伤势虽有轻重,但中毒的程度却差不多。
  两人受伤见血,立刻感到伤口麻痹,同时大叫:“段长老,快拿解药来!”段日华这下又气又窘,但被左元敏逼得紧,实在也是缓不过手来。无众无我金杖舞开,说道:“我来替你挡着,先救我师弟!”
  那左元敏如何等这般轻易罢休?两三下绕过段日华,抢在无众无我之前,朝着不生不灭就是一招“玉树流光”。不生不灭岂知他说来就来,大骇之余,只得连忙挥动铁杖,拦腰扫去。却听得“碰”地一声,自由自在的身躯应声而起,“扑通”一声,摔落在池塘当中。却是左元敏声东击西,将自由自在踢落池塘。
  段日华见如此下去实在不是办法,于是大声喝道:“且慢!大家住手!”往前两步,向官彦深说道:“官盟主,我们今天前来是来参加大会,不是来闹场的,有奉上的雨花剑、寒月刀为证。现在你们仗着人多,便群起围攻我们,是什么意思?”
  官彦深道:“贵派暗箭伤人,已经坏了我们比武夺帅的规矩。难道我可以任由伤害本门弟子的凶手,在我面前逞凶后逃逸吗?”他说话时,背后人群排开,拉出一个人来。这人两手后背,头发蓬乱四散,脸上身上都是伤,走路时一跛一拐的,模样十分狼狈,仔细瞧他面容,却是葛聪。
  王贯之走到官彦深面前,双手呈上一把弓弩。官彦深随手接过,细细查看,但见这弓弩后端以至握柄部分,与一般寻常弓弩无异,只是前端改以铜管作为箭槽,不过中空的铜管空隙细小,并不能容纳弩箭,想来这便是用来发射卯酉追心针的机关了。
  官彦深随手将弓弩扔在段日华身前,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段日华冷笑道:“敢问官盟主,刚才上台比武的人是谁?”
  官彦深道:“是李永年与左元敏。”段日华道:“那是。那现在受伤的又是谁?”官彦深道:“是封……”脸色一变。
  段日华道:“照啊!我葛聪长老是因为贵方先不遵守约定,明明说好单打独斗,封俊杰却上台偷袭,这才为了我李掌门的安全,发针对付偷袭者。怎么这会儿恶人先告状,作贼的喊捉贼,仗着人多,就可以歪曲事实吗?”
  虽然大家都知道,台上战况以左元敏赢面居多,封俊杰不可能没事跃上台去凑热闹,可是左元敏毫发无伤是事实,除了大家眼见为凭之外,一时倒也无法拿出其他的佐证。官彦深眉头一皱,算是略逊一筹。
  只见韩少同上前两步,说道:“我也来问一问,请问段日华长老,李永年是被封俊杰打下台的?还是左元敏?”此事场上众人亲眼所见,段日华只得依实道:“是左元敏。”
  韩少同哈哈一声,说道:“照啊,封俊杰上台只不过是想提前向左元敏道贺,贵派葛聪长老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要置人于死地,嘿嘿,忒也把天下英雄瞧得太低了吧?”
  此话一出,荀叔卿特别捧场,哈哈大笑起来。左元敏道:“听到没有?再不交出解药,就表示你们根本是意图杀人!”段日华道:“我葛聪长老又不是九龙传人,杀封俊杰有何用?”转向官彦深道:“既然是个误会,那我便用解药来交换人质,如何?”
  夏侯仪抢先道:“我刚刚说过了,只要你们不再闹事,嵩阳派上上下下与此事无关的人,都可以先离开。就只有段兄与李兄,还得留下来把事情做一个了断。”
  那李永年中了左元敏一掌,伤势着实不轻,一直调理气息至此刻,方才缓和下来,得以提气说道:“这一仗就算我输了。不过此刻我还是嵩阳派一派之主,我想先回去调理伤势,等我伤愈,我会召开嵩阳派的会议,愿意跟我进九龙门派的便留下,不愿意的便离开。经过这一番整合,九龙门派声威大振,岂不妙哉?”
  官彦深一时沉吟未决。那李永年续道:“官盟主要他们此刻表态?还是嵩阳派太大,一时不好承接?”
  李永年一语言中官彦深此时的痛处。在他眼前最好的办法,是可以留下李永年的一条狗命,从此再无后患。可是正如李永年说的,他手下还有一大堆高手,想要硬取他的命,只怕要有一场血战。
  如果要他的命行不通,而要场上的嵩阳派门人先表态呢?这恐怕也不是一个好办法,因为这些人牛鬼蛇神,底细都还摸不清,他们若是异口同声说要加入,也是一个隐忧,而若是异口同声说要退出,也会在场上造成其他变数,最安全的考量,彷佛就如李永年所建议的,让他们先回去,由李永年出面整合,然后归并入九龙门派。
  嵩阳派的这些人到底加不加入,官彦深并不在乎,嵩阳山上的资源,官彦深就不得不正视了。如果可以顺利接收这些资源,那就太好了,可是天底下绝对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官彦深脑子一转,这些利害关系清清楚楚地脑海中条列出来,一时难以取舍,说到底,就有如李永年说的,嵩阳派实在太大,不是说承接就能承接的。
  李永年见情况果然完全在他的掌握当中,便道:“段长老,给解药!”段日华依言将解药交给了官彦深。官彦深也下令放开葛聪。那摔进水塘的自由自在,也让人给救了出来。
  李永年见己方的人,陆陆续续回到身边,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愿我九龙门派开派顺利,千秋万世,繁荣昌盛。”官彦深回礼道:“好说,好说。望李兄弟早日归来。”
  事情演变成如此,韩少同等人都是一愣,但自己毕竟只是局外观礼人,也不好说些什么。那左元敏也觉得不妥,却不知哪里不对。李永年看了他一眼,走到他面前来,淡淡说道:“小子,你很不错……”微微一笑,然后突然倾身向前,在他耳边说道:“你从云梦那里学到不少,不过我希望你牢牢记住,我……是……她……爹……”左元敏不等他把话说完,便道:“要不是你,她也不会死……”
  李永年挺直身子,以高出他一个头的姿势说道:“臭小子,你说什么?”左元敏昂首道:“她初见你的时候,我躲在九龙殿屏风后面,我听得出来,她在乎你,她真的在乎你这个从未谋面的父亲,一个二十几年来,从来没有一时半刻,尽过半点父亲责任的父亲。”
  李永年往后退了一步,侧着脸对着他。但左元敏越讲越起劲,上前一步道:“你知道吗?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父亲。我出世时他不在身边,我的生活他从没参与,十八年后,他出现了,你猜怎么着?我不在乎,有他没他,有什么差别?”
  李永年讥笑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左元敏指着他鼻子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续道:“但是云姊她在乎你,我听得出来,她真心把你当成了父亲,但是你呢?你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因为你不在乎,所以要不是你,她也不会死。”
  李永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是你告诉我,她死在王叔瓒的手下,不是吗?”左元敏道:“那你告诉我,你关心吗?”李永年瞪着眼睛瞧着他,但始终没有回答,过了半晌,只与左右道:“我们走!”
  左元敏见他回避问题,上前两步,续道:“你没有资格提到她,你没有!你没有……”李永年不理,干脆回头走去。左元敏还待追上,身旁一道人影拦来,轻声道:“怎么啦?”左元敏转过头去,却是张瑶光。
  原来那张瑶光见他神情激动,不比寻常,连忙过来相询。左元敏一见到她,忽然垂泪道:“是我……是我害死了我爹……我爹是被我害死的……”
  张瑶光转到他的身后,从他的背后温柔地搂着他,把头靠在他背上轻轻说道:“不是的,你爹他在天之灵,一定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他要是怪你,就不会把太阴心经藏在你身上了……” 
 
 
 
  
第四十回 紫华重阳(终)
 
  那李永年带着众人,正准备从同济堂的后门走出去,忽地眼前人影一晃,拦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大袖飘飘,顶着大光头,正是少林慧海。另一个老头拄着绿竹棒儿,斜斜往里兜来,朗声说道:“李掌门!还请留步!”却是丐帮独孤庆绪。
  李永年不愿与慧海照面,往后退了一步,徐硕上前,说道:“两位有何贵干?”慧海毫不客气,直言道:“我找的是掌门,你是吗?”
  徐硕从未见过慧海,眉头一挑,怒道:“臭和尚……”一拳就要抡去。李永年赶忙道:“徐长老,在少林住持面前,休得无礼!”徐硕一愣,当即凝拳不发,口中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如此嚣张。”
  崔慎由肚里暗暗觉得好笑,想那徐硕一家人,平日颇为霸道,没想到一听到少林寺住持的名头,竟也知道害怕。想他应付不来,于是便道:“方丈阻拦我等去路,不知是何用意?”慧海道:“你们掌门与官盟主的事情了了,跟我的事情可还没完呢。”
  那无众无我听说少林寺的住持亲临至此,从后头赶了上来,金杖重重地在地上一拄,说道:“嘿嘿,我早听说少林寺的武功如何厉害,但我几次上门,却都找不到几个像样的。这下可好了,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方丈在此,相请不如偶遇,选日不如撞日,便请方丈赐教几招,也好让头陀口服心服。”
  慧海道:“和尚练功是用来强身的,可不是陪人打架。上人是口服心不服也好,是心服口不服也罢,那都是上人自己的事,与和尚无关。至于外人说少林寺如何如何,?